2019年阴历2月22凌晨5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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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走的前几天，我接到了家里的电话，说我爷爷因为肺部感染住进了北京301的重症。
我们当地医院说我爷爷的肺里，所有的肺叶没一个好的，还长了恶性肿瘤，他们治不了，只能转到北京。
他本身又有陈旧性心梗，整天整夜的咳嗽让他睡不了觉，又引起了大面积的脑梗。
一天24个小时，爷爷只有半个小时能见到我爸爸一个人，其他人只允许隔窗或者隔着视频探视。
在视频里见到爷爷，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我的爷爷明明过年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却一丁点儿精神都没有的躺在病床上。
后来医生给爷爷照肺部ct，我终于能见到爷爷了。我摸着他的头，哭着跟他说：“爷爷，没事儿。”
我当天去的北京当天坐高铁回得工作地，我想我爷爷这次一定能度过难关。
可是隔了一天就接到了家里的电话，说我爷爷不行了，医院让拉回家。
我直接买了回老家的车票。
到了爷爷奶奶家，只看到奶奶一个人孤零零地倚着门框站着。
租得氧气瓶家里人都不会用，只好送到了当地的医院。
奶奶给我盛了一碗粥，她说她没事儿，我爷爷这么大岁数了她想得开。
在医院里，我看见了爷爷。
他带着氧气罩，费力地一口接着一口地喘着气。医生说他的肺里存的都是咳不出来的痰。
在医院见到爷爷的时候，他的左半边身子也没办法动了。
“爷爷！”我趴在他的耳边叫他。
他听见以后努力睁开眼睛，知道她的孙女回来看他了。
肺里的痰憋得他一会儿就要喘不过来气片刻，我看他那样心里好像被钝刀子割一样。
护士要给他吸痰，他咬住吸痰管死活不让人家吸。护士说我爷爷的意识还清醒，现在吸痰对他来说很痛苦。
“爷爷，护士给您吸吸痰，吸完就不难受了，好不好？”我姐姐哄着爷爷说。
爷爷用力地摇着头，我们决定尊重他的意见，让护士走了。
当天晚上我回爷爷家和奶奶做伴，第二天早上5点钟我又起床去了医院。
我到医院的时候，姐姐正握着爷爷的手在床边坐着。
爷爷还是一口一口地喘着，他已经几天没吃饭了，只能喝一点点水。
我爸爸说夜里爷爷折腾了一夜，他用手摸着胸口的地方说疼。
这样到了下午，爷爷忽然提起了我奶奶，姑姑问他是不是想见老伴儿了。他摇摇头，说太远。
没过一会儿，他又提起了果果，是我姐姐的孩子，和我爷爷叫太爷。
我姐姐一看赶紧让姐夫去接我奶奶和孩子，让我爷爷在见一眼。
“印起，听医生的话，治好了咱俩还做伴儿呢！”
“十年……”我爷爷说。
爷爷还想再和奶奶做十年的伴儿。
见完了老伴儿和重孙女，姐姐肯求护士给我爷爷打了一针。
爷爷慢慢睡了过去，期间会时不时地睁开眼睛，他的眼珠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上翻了。
我知道我爷爷一定熬不过去了，当天晚上我没有回去和奶奶做伴，留在了医院里。
第二天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我的爷爷不行了，他急促地喘着。
听着他的喘息声，我知道他一定特别难受，我们轮流抱着他的头，安慰着他。
期间我跑去了楼道，站了一会儿，我实在听不了我爷爷痛苦的喘息声了。
可是站在安静的楼道里，还是可以清楚地听到。我在心里求地藏菩萨，求菩萨带我的爷爷走，不要让他再受这种折磨了。
他的身上凉凉的，出现了很多青紫色的斑。
又痛苦地喘了将近三个小时，我的爷爷终于解脱了，他不再喘了。
姑姑摘下了他的氧气罩。
我姐姐浑身冰凉，一下下地抖着。
我们被告诫爷爷走得时候决不能哭，不能把眼泪滴到爷爷的身上，会对他不好。
姐姐就拼命地忍着。我当时一点儿都不想哭，因为他终于不用受罪了。
没过多久，给我爷爷穿寿衣的人来了。
我的爷爷穿上了整齐的衣服，鞋子，还戴上了一顶小老头儿帽子，嘴里还咬着一个口哨。
我的爷爷还像生前一样可爱。
后来问姑姑为什么要咬着口哨，姑姑解释说是让走在前面的人给他让路的。
“如果人家不让呢？”
“你爷爷手里还塞了打狗棒和金元宝，不让就拿打狗棒吓唬吓唬，或者给人家点儿钱。”
爷爷在医院走后没有被拉回家，而是直接拉倒了火葬场，冻进了冷柜。
家里还有个快八十岁的奶奶，怕她看见爷爷受不了。
摆灵堂，出殡，下葬，圆坟，几天的时间我爷爷的丧事就办完了。
有的人是真伤心，有的人是表面伤心。
在北京的重症里看到很多受病痛折磨的老人，我觉得老天不公平，他们都已经那么老了，为什么还要受这种折磨。我接受不了。
我的爷爷从年轻就是特别节俭的一个人，他舍不得浪费一点儿粮食一点儿东西。
小时候爷爷总是吃我们任何人的剩饭，他走后我和姐姐收拾他的东西，他的抽屉里还留着一摞摞的新袜子。
我想哭，我想他。
可是别人告诉我，人死后不能总哭，他听到你的哭声会走得不安生。
我不能让自己的思想空下来，一闲下来我就会想爷爷。
我对不起爷爷。
我和姐姐在家里当地的寺庙里为爷爷立了牌位，里面负责接待的居士菩萨告诉我们正好一号到七号有个地藏菩萨超度法会。
我们供养了佛菩萨们鲜花和巧克力，希望地藏菩萨加持我的爷爷，超拔我的爷爷，让他往生到没有痛苦的地方去。
还记得过年回家的时候，爷爷问我，他还能看见我结婚么。
我说能。
我对不起爷爷。
哭完这次我有眼泪也不会流了，我忍着。
这个世界并没有多美好，我的爷爷解脱了。
写于四月二号早上五点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