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平地起高楼

  一夜长风而过,二日清晨,弧焉也是赶早起床,收拾一番,便要朝着那武演场而去。
  气吞万象的空灵峰也是有个方圆数亩的地界。在几番询问之下,也是找到了武演场。
  那些弟子见这少年身着一身塞外的戎装,也是有些困惑,这空灵峰内门何时收了这样一位塞外弟子,以往可从来没有这等种事情。但是困惑归困惑,也是给指明了去路。
  清晨的微风扑脸而来,此时的修炼场上隐隐约约已经有数十道身影了。
  弧嫣在远处驻足,细看下去,也是暗自称奇。只见那些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少女身影,全都盘腿席地坐在地上,呼吸吐纳之间,周围的灵韵缓慢的从身体中散发出来,在空气中荡开一丝丝潋滟,继而又缓慢被吸纳进去。不由的啧舌道,不愧是仙门大派,随便一位位弟子都已经能感应天地气息了,若是放在那破天鬼域这样的少年少女还不得当祖宗给供着,日后就全指望着光耀门楣了。
  此时没有见到那白衣女子的身影,弧嫣也不敢贸然上去,初来乍到小心谨慎总是不错的,于是便想着找一块地方先安顿坐下。
  刚找到一处能看到云海翻滚,气象万千的所在准备坐下,却是发现了,武演场上那离断崖不远处的孤峰上立着一块数仗高的奇特石碑,虽然是石碑,质地却是那种叫不出名号黑中透亮,这会看也没有人上前来招呼自己,少年心生好奇,便想着走上前去瞧瞧。
  虽然南北言语相差极大,特别是过锦州之后,世代以耕作为生的江淮道上,与这塞外言语更是天差地别,有诗云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地方差异见微知著。
  但是这天绝山脉所在的莽州地界,却是作为端瑞王朝的边塞关隘,离那大漠孤烟的塞北也不过半旬的脚力路程。这些年来,端瑞王朝开元盛世,国力日渐强盛,特别是数十年前,上代君主显宗皇帝雄才伟略,开关通商,四方藩国来祝,国力空前繁荣。
  那些往年间战事不断的荒夷戍关,如今却是脚力商人来往汇流,商贸频繁,这语言上的障碍自然也得到了融会贯通。要不然这塞外而来的藩国皇子,如何能和这中原王朝的人沟通得了?
  虽然消磨了语言上的差异,但是这文字上的不同,却也没有一个大统的标准。此时的弧焉就有些为难,那黑色石碑上的三个字,“洗什么石”中间那个字,弧焉确实是辨认不出。
  “嘿,哪里来的北蛮子?说你呢,这里可不是你该撒野的地方,让你随便晃悠,站住,听到没有?”
  等弧焉回过头来,瞧见正有两人朝着自己嚷嚷,说着就要上前来拦下自己,虽然蛮子这个称呼有些过分,弧焉喜行也不怒于色,开口问道“不知道两位师兄有什么事情吗?”
  说话的那人个子不高,气焰却嚣张到了极点“还师兄,有点意思,知道我是师兄啊?刚才喊了你半天,聋了?”
  弧焉皱了皱眉,说道“聋倒是没有,先前不知道两位师兄喊的是我”
  “没聋就好,听着,那块剑碑是我空灵峰历代祖传下来,可不是你一个塞北蛮子想参悟就随意参悟的。”
  “哦?凭什么别人观得,我就观不得?我刚才就看到那边那位师兄,上前观摩参悟了。”对方的语气不佳,弧焉语气同样也有些不耐烦。
  “凭什么?你们说说。”那个子不高的男子嗤笑一声,对着身旁的几人说道。
  他旁边有个高瘦个子的弟子率先说道“就凭你命不好,投错胎,生在江淮道上,自然不与你计较,北方蛮子,滚出演武场。”
  这高瘦个子的附和,引来几人的哄笑。
  那个子不高却气焰极盛的弟子,一脸挑衅的看着一身戎装的塞外少年,见那少年收紧了拳头,于是怪声怪气的继续说道“哟哟哟,怎么?动怒了?还想动手打人?”
  弧焉冷冷的看了一眼,也不答话,而是转身朝一旁走去。
  那名弟子事端都挑拨起来,见弧焉居然无视自己的言语,而此时众人都看在眼里,哪里肯善罢甘休。大跃几步,直接上前拦在了弧焉身前。“我说,让你滚出练武场?听不懂人话。”
  本来想着息事宁人的弧焉,面对这人接二连三的挑衅,饶是脾气再好此时也有些动怒了,况且作为破天藩国的储君,自己何曾受过这般羞辱,就算一些豪门贵族的子弟在自己面前,哪一个不是卑躬屈膝摇尾乞伶?何况是这些还只是些山野草民,都开始对自己指手画脚了。
  “让开。”弧焉沉下语气说道。
  “我要是不让呢?”那个子不高的弟子冷哼一声。
  “闹够够了没有?”这番动静也引来了不少闭目参悟的弟子抬头看来,正在两人三句不对半就要大打出手的当场,盘膝在地的一位身穿月白长袍的弟子,睁开双眼,冷声呵斥道“同门师兄弟之间,相互扶持不说,怎么还想动手过过招?”
  那个子不高的弟子率先说道“垣淮师兄,你也看到了,是这小子不懂得尊重师兄,我也是想帮他磨圆锐气,免得往后出外闯荡,可就不是受些皮肉之苦。”
  面对那位弟子的诉说,叫垣淮的弟子却是冷笑开口说道“其他同门师兄弟的品行不端,自然有执法堂来管教,至于你彭文,哗众闹事,怕是仗势欺人惯了。”
  那名叫彭文的弟子闻言,感觉失了颜面,脸长得通红,怒急而笑的说道“别仗着我称你一声师兄,在这里仗着身份呵斥我,不就是比我早进门一年吗?哪日等你出山之后,凭我的家族势力,有你好果子吃。”
  面对对方恶语要挟,那垣淮却是看到不看一眼,毫不理会,直接转过头来又冷冷的朝着弧焉说道“至于你,一名新晋弟子,被师兄管教一番,居然敢顶撞师兄,北方蛮子不愧是北方蛮子,真是蛮夷不化。”说完,看了一眼弧焉,起身而去。
  见那叫彭文仍然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他身旁也有人开始劝慰了“算了,你们两真要动起手来,扰乱其他弟子清修,到时候执法堂处置下来,可不好受。”听闻执法堂,那彭文神色才有些缓和,朝着垣淮的背影冷冷看去。又回过头来打量弧嫣,嘴角一挑。
  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弧焉也抬起头来和其对视,看着那弟子的狰笑,弧焉的是冷哼一声,也是转身离去。
  此时在一处阴郁匆匆的阁楼上,离裳拿着一截青枝,正想逗弄一下那对,平日精心照顾喂养的青鸾,看着那对盘旋在头顶英挺的青鸾,离裳鼓起腮帮子吹了一个口哨,那两只青鸾却是不知好歹般,毫不理会,惹得离裳有些急的跺脚“哼,平常白给你们那么多好吃的。”
  低头的时候看到那个不知名字的少年正独自从内屋走了出来,见他几步迈出都尤为艰难,脸色极其惨淡,却不时的顾盼左右。这倒惹得离裳有些好奇的多看了几眼。
  最后看着那少年径直朝着庭院中走去。
  才走到那放有几把木剑的兰锜前,便盘腿坐了下来。调理好一会的气息,这才起身要抓起那把木剑,却在手伸出半空的时候,迟疑的又缩了回去。
  少女一跃从不高的阁楼上跳了下来,落在少年身旁,仔细打量了一番少年。被别人上下打量一番,稚童也不生气,而是憨憨一笑。
  本来这少年身上的气息就絮乱不堪,加上脸色惨淡,在离裳眼里,这憨憨一下不但不讨喜,更让人有一种惨笑的感觉。
  看的少女一阵同情的问道“呀,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势。家里遭受了歹徒吗?还是修炼功法的时候岔气了”
  所谓岔气,便是气息在周身运转受阻,使得全身筋脉气息紊乱,直至冲入任督慧根,失去理智走火入魔,江湖上那些急功近利的武夫,妄想一日登天,疯狂运转气息周游周身各处穴位,以至走火入魔的不胜枚举。
  看这少年不仅气息微弱不堪,却如此的混乱,难怪离裳也会往这方面想。
  那稚童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让离裳一阵无语,是就是嘛,不是就不是嘛,怎么和那个奇奇怪怪的塞北少年一样,师父怎么都带回这样的人啊。
  “不管是不是,你现在身子虚弱成这样,还是好好躺着静休吧,我可告诉你这空灵峰山上,风可大着呢,到时候被吹跑了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招呼完这少年,离裳便转身准备离去,没走多远,又回过头来看着那稚童仍然倔强的站在原地,眼神复杂的看向那些兰锜上的木剑。
  “喂,你叫什么?”离裳有些无奈,这么小就这么倔,和某个人真的很像,一想到那个人,离裳又忍不不住气哼哼的跺了跺脚。
  听那少女询问,百里扬风也回过神来,开口说道“我叫百里扬风,师父起的名字,说是江湖上百年前有一个名叫百里无忧的前辈,臻于武道之巅,坐于昆仑之顶以观世间变乱。我的名字就是祭奠那位前辈,师父说我奇秀的根骨百年难遇,有朝一日也能达到那个境界。”
  本来是随意问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少年却一下滔滔不绝的说了这么多,让离裳觉得有些好笑。
  又想到对方说的“师父”理解错意思的离裳得意的一笑。“你比我晚进门,以后啊,我就是你的师姐了。”说完还不忘狡猾的一笑又继续说道。“叫一声师姐听听”
  “师姐?”百里扬风想了想,还是开口喊到。
  离裳春风得意般的一笑,想到什么又继续说道“还有师姐告诫你一句,武道一途,本就是平地起高楼,要想重楼高铸,急功近利是万万不可的。说完,这才满意的离开了。”
  等到那位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师姐走出了庭院,百里扬风这才收回目光,然后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伸手如勾,迅猛挑起一柄木剑,只见整个庭院平地起风波,一股迅猛无匹的气势在庭院中炸开,汹涌似层层激荡的海浪。
  那一柄木剑在少年手中又流光溢彩,熠熠生辉,有铮铮鸣响,隐隐如雷声。却在凝形的瞬间,剑身在剧烈的颤鸣之后,刹那间仿佛天地凝滞,随之少年手中的木剑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寸寸崩断,分崩离析。
  少年面露痛苦和不甘“师父,我不甘心”随之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