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纸鸢线短旧情长
上官复叫她少说几句,拿了迟昴派人送来的药膏子,粘在玉捧尖一点轻轻帮她上药。
她说:“迟昴和我们非亲非故,肯帮到这个程度也算他心善。”
逊雪点点头承认楼主说的不错,迟昴帮她找人,后来听到她们几个姑娘的行囊没了又把她们带回府中款待,实在算不得一个坏人。
赵苏弱却是气愤:“走路上还说什么逊雪是他好友,好友有难必要倾力相助,把我们带回来又任由他家人侮辱,这是什么道理?”
逊雪微微低了头没有说话,上官复捏住她的脸不许她乱动,说这疤要是留下来以后可就难治。
逊雪小声说了句:“留就留吧,反正也没人在意。”
上官复知道迟昴没做得称她心意她不开心,劝道:“听到他说那女子叫什么吗?”
“尤阳。”
赵苏弱说了句等等,“这个尤阳该不会就是……”
“正是。”上官复吹干她腮边的药。
逊雪抬起脸凑近她,“好了吗?”
“嗯。”她放下玉捧。
逊雪疑问:“可是尤阳是谁?”
“是他未婚妻。”赵苏弱替上官回答。
“未婚妻?”逊雪不明,“迟昴的未婚妻很厉害?他不敢惹她?”
上官复觉得是时候告诉这个丫头要她做些什么,她板正逊雪的肩膀:“看着我,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好啊,别说一件,能做到的我都可以。”捧月楼的姐姐天天说她吃闲饭,她早就想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
“迟昴是伯虑王的第三子。”
逊雪啊一声,“那他不就是皇子喽。”
赵苏弱捂住她乱叫的嘴。
逊雪双手合十求饶,她的嘴才被她放开。
“隔墙有耳,你再胡乱叫,把你丢出去。”
“我错了。”
“那楼主为什么找我?”
上官复坐在她身边说:“迟昴是伯虑唯一没有取妻纳妾的皇子。”
“为什么?”
“没人知道,但是此次他大婚,将同时迎娶两位夫人,一位正妃一位侧妃。”
“尤阳是正妃?”
“不,另外一个女孩才是。”
“谁啊?”
“赤照王的女儿,延平公主,小字待青。”
“赤照王是灭了你国家的人?”逊雪忽然问。
赵苏弱眼角一跳,能轻松说出灾难的人通常都是局外之人,见证过宫变里手足相残,父子反目,谁都不能再轻而易举提及灭国。
上官复淡淡一笑:“是啊,他杀光了我的家人,朋友。”
“我能帮你什么,我武功不好,脑子也不灵。”
上官复摸摸她的头说:“本来我想找个机会让你接近迟昴,但世事如戏,冥冥中已经安排了你们相见,上天也在帮我。”
“接近迟昴,迟昴不是你的杀父仇人,他也没有灭你的国。”
上官复说:“我知道,我不是向他寻仇,我只是要利用他一把。”
“怎么利用,不会杀了他吧?可他是个好人。”逊雪着急。
“当然不会杀他,只是下个月订婚礼,为了表示伯虑的诚意,迟昴要亲自带上迎亲队伍在赤照和待青准备一场简单的订婚礼,随后一月迟昴返回伯虑,等待公主来到伯虑同他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同一天尤阳也会和他成亲。”
“那我能做什么?”
“你一定要想办法让迟昴带你一同去赤照迎亲,我和苏弱也要一起去,趁机在订婚宴上刺杀赤照王。”
逊雪不安,“迟昴会带我去吗?”
赵苏弱说:“如果他一刻都舍不得你离开他眼前,那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当然。”
逊雪羞红脸,“你要我去勾引迟昴?”
上官复清了清嗓子,没有回答她。
“那我肯定不行啊,凌寒姐姐比我厉害一百倍。”逊雪说。
赵苏弱也悄悄问:“你是不是最近病傻了,把她带过来找麻烦?”
上官复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们,本来她想问问赵苏弱,可听到她说这辈子除了修肃之不会再接近任何男子她就知道赵苏弱肯定不行,至于为什么找逊雪她也不清楚,一下楼就看见她一个人在那里擦桌子,似乎她就是那个合适的人选,她年纪小,虽然看惯了红萼凌寒几个逗弄客人,学着逗修肃之玩闹,但她的眼睛依旧清明干净,大漠里的风沙没有吹干她水汪汪的眼睛,捧月楼也没有将她教成一个烟花之地的女子,她似乎生来就有那么一双干净爱笑的眼睛,眼角那颗红痣不像眼泪,像一颗精美的梅花点妆。
她说:“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们即刻返回捧月楼。”
逊雪怕她生气,“不是不是,我担心做不好毁了你的计划。”
赵苏弱说:“只要你管住你的嘴不要胡说。”
逊雪无奈说:“哦,知道了。”
准头又可怜那个欺负她的尤阳,都是一天成婚,她却只能当个侧妃,出生背景比那些情情爱爱来的重要的多。
赵苏弱笑逊雪:“尤阳才不需要你可怜,你没听殿下说那个凶的吃人的女子将会和延平公主同一天成婚。”
“就是同一天才可怜啊。”
上官对她说:“同一天成婚是迟昴给他母族最后的让步,尤阳的身份并不比待青尊贵,但是尤阳却能争取到和她同一天成婚已是不易。”
逊雪被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搅得头疼,“那迟昴为什么非要一齐娶两个妻子,是不是他爹怕他以后无子嗣?”
上官说:“迟昴娶待青是为了获得赤照的帮助,他成了赵无因的女婿能帮他良多,这是外,而娶尤阳,则是为了在夺位之战中获得冬枝夫人母族的帮助,这又是内,内外双管,迟昴得伯虑的几率比他两个哥哥都要大。”
逊雪似懂非懂地点头。
“床给你收拾好了,睡吧。”赵苏弱说。
逊雪笑嘻嘻地抱住她,“你以后都帮我收拾床吗?”
赵苏弱也笑嘻嘻,“你,想,的,美!”
逊雪放开手干笑几声,“我就说着玩玩。”
金元节过去,府里来回的丫头手里都拿了几个风筝。
逊雪跑着跑着瞧见一个姑娘手里的蝴蝶风筝说:“姐姐,给我玩玩好不好?”
丫鬟齐齐地站好行礼,那个跟她说话的丫头什么都没说就把手里的风筝递给了她,逊雪刚要谢谢她,她们却早就跑远了。
几个丫头在一起絮叨:“就是她,非要去看马兰花,害的蒲善被夫人活活打死了。”
逊雪翻来翻去不知道这风筝该如何飞上天,她把风筝放在地上,抓着线头乱跑,那蝴蝶被她拖得不成样子,她怕玩坏了蝴蝶不好还回去,连忙把风筝抱在怀里不敢胡乱玩了。
一个老奴攥着木桶经过,桶里只有半桶水,但他累得满头大汗,逊雪把风筝放在树下的草地上,过来一把提起木桶:“你要把这水挑去哪儿,我帮你。”
“这可使不得。”他挥挥手。
“老伯,你的腿是不是有伤啊,我看你走路一拐一拐。”她一边跳水一边问。
“这是好几年前伤了,不要紧。”他淡然笑笑,一脸的褶皱中藏满风霜。
“就是这里?”
“对。”他说。
他们来到一个马棚旁,老人把水浇进马槽,又是一身汗。
逊雪愣了一会儿说:“这些都是老马?”
老人笑道,“是啊,和我一样都没有大用了。”
逊雪想起上官复以前教她,“老马易得冷痛,饮冷水过多,冷伤于胃,故此四蹄重,发起卧也。”
老人一拍脑袋,“怪不得最近他们最近食欲不振,晚上嘶鸣,原来喝了太多冷水伤了胃,小丫头真聪明。”
逊雪被他夸得不好意思,也一拍脑袋,“我就是听我们……我一个姐姐说的话才知道,井水冷,下回不如烧开凉了后喂它们。”
老人把桶放下说:“我看你刚才想放风筝。”
“是啊,可我没放过不会放。”
老人说走,他教她放风筝。
“看着啊,风筝要两个人放,一个拿着风筝稍微抬起风筝头,另一个牵线,把线放长一点。”
逊雪放开一大团线。
“也别放太长的线,一会儿飞起来你在放线。”
她又收上来一点。
“可以放了吗?”逊雪问。
他点头,趁着逊雪把拽着风筝线开始跑,他跑了几步便放开了风筝,风筝一飞冲天。
逊雪大呼:“起来了,起来了,马伯,你看,你看!”
老人的脸忽然苍白,从他放跑那匹汗血宝马后,这么多年没有人再叫过他这个名字,他只能做最低等的马奴。
逊雪绕着庭院跑,长发上的飘带跟着风起舞,笑声一阵阵。
“这太好玩了,我的风筝飞到天上去了。”
院外迟昴望见那只蝴蝶回头斥责:“谁在府里放风筝?”
下人慌忙解释:“可能是哪个不知道规矩的小丫头。”
这府中戒备森严,规矩一个接着一个,但是大多数规矩都让人摸不着头脑,有年纪的丫鬟都晓得这里不许放风筝,不许去马兰花荒院,不许在府中放声大笑以免惊扰冬枝夫人休憩。
迟昴走过去,走过一个短短的廊道,欲叱骂放风筝的丫鬟,“你……”
逊雪笑得正欢,回头见迟昴就站在那里:“迟昴,你过来,这风筝飞得可高了。”
“你过来,倌倌(伯虑语:哥哥),这风筝飞得可高了。”
“倌倌(哥哥),你看马伯买的风筝漂亮吧。”
“倌倌,你不要看书了,陪我玩玩。”
“倌倌,你能亲自帮我做一只风筝吗?”
“倌倌,我也想飞上天,为什么我没有鸟儿一样的翅膀?”
“倌倌,你说,风筝明明没毛啊,怎么能像有毛的鸟儿那样飞呢?”
“倌倌……倌倌……”
……
迟昴眼花缭乱,他分不清这是梦中还是现实,几步跑过去紧紧抱住了逊雪。
逊雪手一松,风筝线忽的断了,那只蝴蝶飞远,再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