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里朔风哀哀,天将明辰星熠熠

  纵是跌境,吾于境界之上所观,汝亦未曾见
  争斗,非内息强者固胜之。
  身体的勉力而为,使刀伤崩裂愈发严重。失血过多,清未面色更加苍白,那根崩着的弦一旦松弛,整个人几乎昏厥。
  唐嫮赶忙小跑上前,扶住那昏昏沉沉的身影,将大氅给他披上,撑着清未往那洞口走去。
  “可还记得来时的路线?”
  “公子宽心,来时便已偷偷记下。”
  “那便好。”
  安心闭上眼睛,靠于伊人肩旁,嗅着羊脂般玉颈传出的淡淡清香,带血丝的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溪木村中一番血战,面对汾水镖局人多势众,赤蛇帮终是力有未逮。双方各自抛下数十具尸体,那被唤为大统领之人率着些许残兵仓皇逃离,再无力管秘宝之事,也无暇顾及莫唯死活。
  获救的北地群豪纷纷向镖局之人抱拳见礼,镖局为首一面容整肃男子却神情焦急,不断询问诸人。
  “叔父,孩儿在这。”
  闻得银铃般清脆之音,汉子赶忙抬头,却是唐嫮同宇文觉搀扶着萧清未走出墓穴。
  “嫮儿!”汉子紧赶几步,跑至唐嫮身前。
  “叔父,孩儿没事的,不打紧。”
  “没事便好,否则我可如何向你父亲交代。”
  寒暄过后,便注意到还紧贴着唐嫮,枕于其香肩的萧清未,顿时面色阴沉。
  “何方浪荡儿如此放肆!”
  “叔父息怒,这位是萧公子,嫮儿能化险为夷全仰仗公子相助,还连累公子身受重伤,请叔父搭救。”
  汉子冷哼一声,摆摆手,虽对这青年观感极差,但终归是唐嫮救命恩人,治好后将他逐走便是。
  “枉为汾水镖局镖头,此等涉险之事,竟要一女儿家抛头露面,好不威风。”
  萧清未却不买账,偏过半个脑袋冷眼嘲讽。
  “我唐某行事岂容你一个毛头小子指指点点,还是顾好自己手脚,莫要色迷心窍惹祸上身!”
  孟氏三个同胞护卫此时哪顾得上萧清未客栈中的搭救之情,循着唐蒙的意思,赶忙将萧清未架走。
  “叔父,萧公子真不是那等人……”
  唐嫮急急替萧清未辩解,却遭唐蒙抬手制止。
  “你叔父纵横北境半生,岂无这点识人之明。这小子体内分明内息全无,哪像什么高手,多半是投机取巧,往后莫再提他。闻得拓跋世子亦在此地,快随叔父前往拜会,若是日后得以嫁入侯府,想必你父亲也会欣慰。”
  言罢不由分说带着唐嫮向那拓跋冰行去,一旁宇文觉却摇头叹息,见这声名如雷贯耳的汾水镖局朔风唐蒙,竟是此般不分青红皂白,倒不知将这秘宝全权托付,是对是错。又似想去探望清未伤势,便随着孟氏兄弟前往村中。
  拓跋世子刚从乱战之中堪堪脱身,此刻正当惊魂甫定。一众纨绔跟班,将他护于当中,惊惧之情形于颜色,未曾褪去。想来大小皆是些贵族子弟,不曾经历此等凶险战事。
  “拓跋世子,汾水镖局唐蒙特来问候。”
  唐蒙不卑不亢,立于圈外朗声喊道。
  拓跋冰这才稍回过神,闻得主事之人亲来,也顾不得端什么世子架子,分开身前众人疾步相迎。
  “可是汾水镖局朔风之名的唐蒙前辈,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世子地位尊崇,屈尊相迎,草民受宠若惊。”
  “家父常提起前辈,言与前辈私交甚笃,如此,该叫前辈一声叔父才是,叔父远道而来,救了侄儿性命,小侄尚无以为报,如今若还要叔父屈尊向小侄执礼,便当真折煞小侄了。”
  这拓跋世子不愧玲珑之人,转眼便收起心思,同唐蒙相谈甚欢。实则那拓跋焘堂堂泰平侯,又怎会与唐蒙一介草民称兄道弟。有道是侯门一入深似海,此间虚与委蛇,不足道。
  却说那孟氏兄弟,随意挑了间屋舍将清未抬入安置,唤来随行郎中替其敷药包扎。似是念在敕旗客栈相助之恩,大哥孟节遣两兄弟先去歇息调养,兀自替清未把守屋门。
  孟节自是认得宇文觉,微微点头,便由得宇文觉径直推门而入。
  尚未开口招呼,便觉一阵清风拂来,未及反应,膻中上,一截青葱玉指,轻轻点住,封了他窍穴。
  虽有黑衣黑巾,皂纱覆面,面容难辨。当是位女子,举手投足间千娇百媚,风情万种。一身紧身黑衣反而勾勒出其丰满曼妙的身姿。
  清未望着站立不动的宇文觉,苦笑不已。女子一路尾随孟氏兄弟进入屋内,便一直逗留,怎奈兄弟三人外家功夫尚可,这听声辩息的精细技艺却是粗糙的紧,便是把守多时也竟未发现屋内有人。
  女子掌中匕首抵于清未咽喉,甫一开口,语态极尽妩媚挑逗,声音却是悠扬婉转,娓娓动听。
  “俊哥儿,那莫唯下墓穴时,你亦同往,现今你失却内息而又重伤,未曾见他,想来是为你所杀。”
  清未亦被封住天突穴,口不能言,只得稍稍点头。
  “大统领调我潜回,原令探得秘宝下落,再替莫唯手刃仇敌,如今见小哥儿这般俊俏,奴家竟有些不忍下手,只须告知秘宝所在,奴家便留小哥儿一条性命如何。”
  清未无奈,若是报仇,刀口再向内一寸便可取他性命,只是这秘宝所在,却是无从知晓,又口不能言,不知如何辩解,只得先摇头,复又点头。
  女子并未恼怒,也未说话,刀尖仍抵着清未咽喉,半分未动,似是揣测清未意思。
  忽而伸出玉指,解了清未穴道。
  “说罢,若是想耍什么手段,便是小哥儿再俊,奴家也只好辣手了。”
  “这位……姐姐,当日莫唯闻得事败着急前来救援,便欲斩草除根,为身家性命不得已与之相拼,侥幸杀他,却始终未得秘宝下落。”
  忽觉女子杀意渐盛,清未赶忙辩解。
  “虽未得秘宝下落,终是有所收获,然各中曲折尤为复杂,言之不便,不若择日携姐姐同去如何,也好替姐姐破除些障碍。”
  女子轻笑一声,“弟弟这话,是在邀姐姐同游咯?”
  “虽只闻的声音,便已如天籁,想来定有倾国倾城之貌,若得以同游,清未自是求之不得。”
  “弟弟小嘴儿真甜,哄姐姐开心。”女子收回刀刃娇声道。
  清未心中暗自庆幸,算是脱离险境,然笑意尚未显露,便觉那玉指捻住一物塞入自己口中,一捏下颌咽喉,竟是生生吞了进去。
  女子身似轻烟,飘出窗外。
  “待弟弟身子好了,奴家自会来寻,若乖乖听话,便与你解药。”
  当真是才离虎穴,又入狼窝。清未挣扎起身,替宇文觉解了穴道。
  “萧少侠又救老朽一命,老朽无以为报。”
  清未摆摆手,“此事原便因我,觉老不必挂怀。”
  “只是清未尚有一事不明,还望觉老念在清未卷入此事功力尽失,对清未如实相告。”
  “萧少侠但说无妨。”
  “宇文一族秘宝,可还在这荒瀑?”
  宇文觉未作迟疑便决然点头。
  “觉老当真不知藏于何处?”
  “不知,老朽只知借口诀寻其之法,然赤蛇却误解口诀,自然寻不得。”
  “原来如此。”
  萧清未默默点头,看来,秘宝并非藏于那密室的棺椁中,密室中应当只有那册便书,指与所在。只是那册书本就是指与外族之人,诱其误入歧途。故与口诀似是而非,令那莫唯中计。
  “我观汾水镖局未有收留少侠之意,少侠重伤不便,待我族人马赶到,可随老夫回族内调养。”
  清未有些惊异,同宇文觉不过萍水之交,虽同渡得一些难险,却不至感恩至此,不明其意,然确需休息之所,便欣然允之。
  夜幕渐至,繁星璀璨,镖局众人同各路群豪升起营火,扎堆而聚,把酒言欢。只待天明,便各奔西东,各自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