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败!家!子!啊!!!
武家府宅，大堂，武若儿正恭敬地搀扶着一个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老头到大方椅上坐下。
老头得有六十的年岁了，面目祥和，一副德高望重的样子，他正是武家的家主，武若儿的父亲武士商，他几个月前前往神都洛阳去处理族中的事务，今天一早刚刚回来。
武士商宠爱地拍着女儿的手，说道：“爹爹一心想着赶回来参加你的婚事，可惜还是晚了。”
武士商只有武若儿这么一个儿女，而且老来得女，对武若儿自是极尽疼爱，他一心想将敦煌武家的家业传给武若儿，所以才接受武若儿不出嫁，让一个赘婿进家门。
武若儿心疼父亲年迈体衰，说道：“爹爹疼爱女儿，女儿知道的，爹爹以后千万不要这般劳累了。”
武士商看看大堂里头堆成小山的700匹丝绸，他欣慰地笑道：“都说怀乾是个败家子，我一早就说了，这可不见得。爹爹活了六十年，不敢说自己看透世事，但自信自己看人的目光是很准的，我知道他们李家人都是好男儿，想当年高祖皇帝李渊、太宗皇帝李世民是何等英雄，40年前太宗皇帝北征突厥，爹爹给太宗皇帝督运粮草，亲眼见识了太宗皇帝的英明神武，我觉着，怀乾身为李家血脉，就算没有太宗皇帝、高祖皇帝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总有吧？所以我觉着怀乾必定是个不错的孩子，至少不能是个败家子。”
武士商高兴地指着那700匹丝绸，自豪地大笑道：“瞧瞧，爹爹所料没错吧？怀乾一进家门，就给咱们挣来这么多的家产，这哪里像是个败家子？”
武若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只能陪笑，说道：“爹爹说的是，爹爹所料的素来都是对的。”
玲珑端着果盘进来了，武士商马上拉着玲珑问道：“玲珑，你再给伯父念一遍你姑爷昨天作的诗？”
从上午开始，玲珑已经给武士商念过好几十遍了，她念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武士商浑身哆嗦着啧啧赞叹，说着：“这诗情，这画意，这才情，这哪能是一个败家子能作出来的诗作。”
武若儿敷衍地笑笑，她拉着玲珑到一旁，不安地问道：“找到姑爷去哪儿了吗？还有马厩少了的4匹马呢？找到了吗？”
玲珑摇头。
武若儿有一种严重的不祥的预感。
武士商还意犹未尽地拉住武若儿，感叹地笑道：“若儿，依爹爹看，怀乾不仅不是个败家子，还是个给咱们家争气的好女婿，咱们大唐李家绝对出不了败家子……爹爹从小就教育你，看人不能看表面，要透过现象看本质，观察一个人，要经历岁月的洗练，要经过时光的证明，需要用真心真情去感受，要付出我们真挚的爱意……”
“小姐！小姐！！！！！……”
此时外头传来杀猪一般的叫声，随即看见严伯连滚带爬地扑进来了。
武士商当即剑眉一竖，斥道：“做什么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严伯还不知道武士商回来了，他已经吓得面如土色，他哇哇哇地哭嚎起来，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抱住老爷的腿，喊着：“老爷！老爷啊！！！姑爷……姑爷回来了！！！！！！……”
武士商一愣，面露喜色，说道：“我的乖乖好女婿回来了？快让他来见过岳父大人。”
严伯痛哭失声：“姑爷不是一个人回来！……还有滚滚狼烟啊！！！……”
武若儿已经听见外头传来奔雷一般轰隆作响的兽蹄声，她大惊失色，她赶忙和武士商走到大门外，他们果然看见门外宽阔的街道上狼烟滚滚。
一个俊秀的少年郎在滚滚狼烟中阔步走来，正是李怀乾，他的身后跟着500匹奔腾的草泥马。
武若儿惊呆了，玲珑看着那些神兽奔腾而来，她惊得差点跌倒。
严伯哇哇大叫，喊着：“快关上门！不能让这些畜生进来！”
但是已经太迟了，李怀乾来到门口，那500匹草泥马从大门口蜂拥而入，冲进武家的府宅。
这些草泥马因为近几年来不需要它们远途跋涉，没有用武之地，原来的主人家给它们喂食十分吝啬，所以大都被饿坏了，它们闯进武家，只要见到能啃的就拼命去啃，武家顿时大乱，惨叫声不绝于耳。
转眼间草泥马占领了武家的每一个角落，啃食一切能吃的东西，武家大堂里头存放的茶叶转眼间被草泥马吃了个干净，院子里晾晒的谷物自不必说，转眼间只剩下几坨马粪，草泥马很快闯上二楼，二楼的女眷发出凄厉的尖叫，各家存放的用以燃灯的油蜡很快被草泥马吃了个干净。
随即那些把草泥马卖给李怀乾的商人纷纷冲进武家，牵着汗血骏马，抱着丝绸各自跑掉了，他们知道武家主子肯定不同意这笔生意，他们也不和武家的主子交代，反正武家女婿已经和他们做了交易，武家无法反悔。
一时间，武家像遭了土匪一般，偌大一个府宅被吃了个干净，抢了个干净。
武士商看着这魔幻的景象，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他看着武家的家产被抢光，500匹草泥马在他们家乱闯，大有“占山为王”的架势，他顿时急火攻心，捶胸顿足地大喊：“败了！……武家败了！！！……”
武士商又指着李怀乾大喊：“败！家！子！啊！！！……我就知道你们李唐家专出败家子！太宗皇帝杀兄弑弟！高宗皇帝干脆把整个天下败给武家！你们李家子孙看着武家篡夺天下，连个屁都不敢放！你们李家全是败家子和不肖子孙！……可怜我敦煌武家！我武士商是造了什么孽啊！居然摊上你这么个败家子女婿！你败完李唐的家，又来败我武家的家！你是天下头号败家子啊！造孽啊！造孽啊！！！……”
武士商哭嚎着，骤然一口气上不来，昏过去了。
武若儿和玲珑顿时大乱，忙扶着武士商去歇息了。
李怀乾站在院子里头，看着几只草泥马趴在地上，叠成了肉梯，一只草泥马爬着肉梯登高，把挂在房梁上的一堆谷物拱下来了。
李怀乾饶有兴致地看着那群草泥马围住那捆谷物吭哧吭哧地吃着。
传说中的草泥马，果然很聪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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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武家一片黑灯瞎火，因为所有用来点火的油蜡都被草泥马吃光了。
武家一片死寂，只有主人家的阁房里头亮着微弱的灯火，武士商躺在床上，口中还喃喃念叨着：“造孽啊……败家子……武家败了……武家完了……我武士商对不起列祖列宗啊！……”
武若儿守在床前，说着：“爹爹，您别急，那500匹草泥马，哦，不，那500匹羊驼，好歹也是牲畜，回头我们还能卖出去，挽回一点损失……”
武士商气若游丝，他撑着一口气，艰难地说道：“以往草泥马，哦，不，羊驼在集市上还算值钱，是因为唐人要从敦煌出玉门关，将商货运到远处，需要这种贱牲畜驼运货物穿过沙漠，但如今吐蕃人占据安西四镇，西域的商贸被阻断，唐人出不得玉门关，哪里还需要这种贱牲畜？这种贱牲畜吃得多，拉得多，养着是个累赘，各支商旅都恨不得甩卖掉，减少负担，哪里还有人要买这种贱牲畜？可怜我们武家出了这么个败家子赘婿，居然倾尽家财收购草泥马……哦不，羊驼……这简直是个千古笑柄，日后我们武家在敦煌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说着，武士商不禁又老泪纵横。
这时玲珑回来了，武若儿见玲珑两手空空，她问道：“玲珑，你不是去拣药吗？药呢？”
玲珑扁着嘴，委屈地说道：“小姐，我去拣药，一路上的人都在取笑我，说咱们武家闹了个千古笑话……”
武若儿努力地冷静，说道：“知道了，你拣的药呢？”
玲珑更加委屈了，说道：“以往咱们家去拣药都是赊账，到月底才结账的，刚刚药店的伙计不肯赊账，说咱们武家已经败家了，得看到钱才给拣药。”
武若儿将二十文铜钱递给玲珑，说道：“快去，不能耽误老爷治病。”
武若儿又回头安慰武士商，说着：“爹爹，你好生休养，身体要紧，无论如何，这些草泥马……这些羊驼还是可以卖点价钱的，咱们还可以东山再起。”
这时严伯走进来了，严伯灰头土脸，身上全是草泥马粪便的味道，他说道：“小姐，家里能吃的东西已经全给吃光了，咱们……咱们是开粮仓喂这些畜生吗？”
武若儿捂着鼻子将严伯拉到一旁，问道：“严伯，咱们能不能赶紧把这些牲畜出手卖掉，哪怕降低价钱……”
严伯苦笑：“小姐，眼下谁愿意买这些赔钱货？大伙都恨不得甩卖掉，你白送都未必有人要。”
武若儿努力地冷静。
严伯左右为难地问道：“小姐……那咱们还开粮仓吗？这些畜生吃得真叫多，有些已经饿得嗷嗷叫，今晚要是不喂，怕是要出乱子。”
武若儿果断地说道：“开粮仓，先喂饱了，明天就拉到集市上，哪怕是1匹丝一头的价钱，也把它们都卖掉。”
严伯哭道：“小姐……咱们家给毁了这么一遭，还开了粮仓，卖这点钱回来，咱们家可是亏了个底朝天啊！”
武若儿冷静地笑笑，说道：“总比砸在手里好，就这么办吧，去吧。”
过一会儿，玲珑又回来了，还是两手空空。
武若儿不太冷静了，问道：“玲珑，药呢！？难道给了钱都不给你药吗？”
玲珑扁着小嘴，哭道：“小姐，我把药拣回来了，但是一进家门，那些草泥马……那些羊驼就围上来把药抢去吃掉了……”
武若儿一阵天旋地转，她来到窗边，顿时闻到一阵恶臭袭来，那500只草泥马被安置在大院里头，挤得密密麻麻的，拉出来的粪便已经臭气熏天。
武若儿气恨道：“让那个败家子去收拾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