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童言无忌
陈艳芬还是笑眯眯的，语重心长的又说：“咱家离着县城太远了，你一个人在这照顾也是辛苦，连个替换的人都没有。战国想让你们出院，就是琢磨在家照顾起来方便。”
听她这样讲，章战国的脸上才浮现出点笑意，章李氏和章玉华也对她投来赞赏的目光。
“再说这医院的药镇上的诊所也不是没有，价钱一定比这低。在这一天打十几个，咱们回去也照样打着，把住院费省下了，也能给四丫补补身体。这以后身体恢复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你说呢？”
章月红白了她们一眼，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归根结底不还是让她出院。
程桂花心眼实，应该着了她的道才对。
但她确实住到腊月二十六才出院的，她倒想看看究竟还有什么事是她上辈子不知道的。
陈艳芬把话说完了，程桂花陷入了短暂的深思。
没人说话，气氛变得有些僵。
陈艳芬伸手摸着章玉华身上的呢子大衣，“大姐，这软乎乎的得不少钱吧？”
章玉华炫耀的说：“在蒙古弄回来的，才一百五。你要喜欢，给你也留一件。”
“我可没有这么多钱，一百五十块钱就这么穿身上，也就大姐你有这个福气。”
“哪的话……”
两个女人也不顾着程桂花的想法，相谈甚欢。
谁亲谁疏一目了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章李氏等不及了，瞪着章战国清了下嗓子。
章战国又黑着脸对着程桂花问：“你能想明白几个问题？艳芬把成破利害都说明白了，你到底咋想的快点儿说，再晚坐不上车了。”
程桂花打心眼里害怕章战国，他嗓门高了，章月红都能看见程桂花轻微颤抖。这是被他打怕了。
她连正眼都不敢看过去，拘谨的站在床边，像被审问的犯人似地。
章月红看着又悲叹她的窝囊，又觉得她万分可怜。
她想着事情和记忆里变了，住院这事指望不上程桂花还是要自己争取，刚要开口，却听见程桂花慢条斯理的说。
“艳芬说的我都懂，让四丫出院也不是不行，但人现在住在这儿，能不能走还得是大夫说的算。这阵子大夫午休了，得下午上班我才能去问问。”
“草，这他妈有啥问的，自己不住了，想走就走。”章战国感觉自己被忤逆的，顿时在病房里爆了粗。
其他床铺的人都侧目看过来，他发狠的横了回去。
程桂花还低着头，慢悠悠的又说：“四丫来的时候我也没有多少钱，住院费医药费欠着好几天了，咱们要不把钱还清，人家能让走吗？我听说要是欠了医院的钱，医院不出面，都是法院下传票的。”
“啥，还欠医院钱了？程桂花你长能耐了。”章李氏顿时不乐意了，指着章月红说：“你就是个赔钱货，这才几天三百块钱就打水漂了。”
“妈，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大夫能给治咱就烧高香了，要不是遇上好心的大夫，你就看不着你老孙女了。”
程桂花说着就抹了眼泪。
章李氏撇撇嘴嘀咕，“少这一个不少，多这一个还多张嘴。”
“统共欠多少钱？”章战国琢磨了一会儿，料想程桂花也不敢撒谎，真要是欠了医院的钱不还，那是要被法院起诉的。
别看章战国在屯里横，一旦和司法沾上边，立马就怂了。
程桂花可怜巴巴的抬起头唯唯诺诺的说：“我就想着怎么让四丫快点好起来，也没想会这么突然的出院，究竟多少钱得等大夫上班了去问问。”
陈艳芬像个野鸡溜子似地转着杏核眼，笑嘻嘻的说：“这事还得战国去问，男人出面方便，你们说是不是？”
章玉华也不觉得程桂花有胆子撒谎，但陈艳芬提出来的意见她都信，“艳芬说的对，战国你去找大夫问清楚，咱们虽然是平头老百姓，那也不是赖账的。”
几个人商议妥当，就坐在病房里等医生上班。
章月红心里盘算着，她上辈子也是在医疗系统呆过，还没听说哪个医院能让拖欠医药费。
但程桂花不是能说谎的人，欠了医院的钱这种事，80年代有没有还真说不准。
程桂花殷勤的拿出几个苹果去水房洗。
章月红使劲的伸长了腿，把陈艳芬和章玉华挤到床边上，她才躺下。
章玉华回头瞪着她说：“你记着这次花了你爸多少钱，以后找婆家都给要回来。”
“嗯，我记着。”章月红回答的乖巧，又好奇的问：“大姑，我听奶奶说你小时候身体不好，爷爷半夜还得背着你去找大夫，老曹大夫只要到张家屯指定是上咱家给你抓药，那些药钱大姑还给爷爷奶奶了吗？”
说完了章月红还无辜的眨着眼，显得童言无忌。
章玉华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她结婚的时候婆家穷的叮当响，都是章李氏贴补家用。连一双儿女都是在章家长大的，直到前些年改革开放，她男人跟人合伙去蒙古贩卖牛马才挣了钱。
平时没少听章李氏指桑骂槐，没想到现在又被个晚辈揭了短处。
她气呼呼的说：“小丫崽子，问这干啥？”
章月红装作没反应过来，嘟囔着说：“奶奶总说大姑是章家上辈的姑娘，我是这辈的姑娘，为人处事都要拿大姑做榜样，我们姐几个都商量过了，以后结婚了都和大姑一样，在咱家这边住，生了孩子就让我爸妈看着。”
章玉华气的呼的站起来，就要发火。
章李氏在一边说话了，“自个的事出的漂亮也不怕叫人背后嚼舌根子，自己住着大瓦房是敞亮，娘家还睡窝棚呢，出门也不怕外人笑话。”
章李氏对章玉华一肚子的怨气，尤其是听见她刚才说一件呢子大衣就一百五。
可八月节才给家里拎了两袋五仁月饼。
眼瞅着过年，连根草棍都没往娘家拿，章李氏早就想敲打敲打她。
只是没想到这话头是从章月红嘴里说出来。
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章李氏看着章月红顿时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敲边鼓的又说：“四丫，你们姐四个也不用都照你大姑学，将来相对象的时候多听听老人言，少吃点亏就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