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家访
陈金花家在秀水河的另一侧，走过小桥，隔着几百米的地方就是。父亲叫陈刚，母亲叫王美玉，两夫妻在县里做衣服生意，但由于开的是夫妻店，两人都很少回家，家里由陈家奶奶照看。陈家奶奶姓罗，以前在大户人家当奶娘，现在是青田村出了名的产婆，周围很多孩子都是她接生的，大家都叫她罗嬷嬷。陈金花还有个9岁的弟弟陈秀林。陈秀林长得非常清秀，跟他名字名符其实，在四年级一班就读。
这家庭听起来也没什么问题，如今出门打工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是留下孩子在家跟老人在一起的。
陈金花家的楼房是前几年新盖的，空荡荡的家里只有罗嬷嬷和陈秀林在。罗嬷嬷一听秀秀是陈秀林的语文老师和陈金花的班主任，立马热情地搬凳子泡茶，摆了些瓜子花生上来，一边要陈秀林去隔壁叫陈金花。
秀秀推辞不了，只好任老人家客气，一边聊了起来，“我第一次当班主任，也不清楚各个孩子的情况，所以各家都来走走看看。”
“您常来，常来。我家秀林说您教的课非常好。”
听到这么学生和家长的赞赏，秀秀有点羞涩：“秀林和金花都很不错，是您平时教育得好。”
陈秀林是一班的班长，听话负责任，成绩也很好，常年考第一名，是个老师同学都夸奖的好孩子。
“您别客套了，金花啥样我还不知道，不过我家秀林是真不错，从小就特别聪明，三岁上幼儿园就天天拿小红花，现在上了小学常常考百分，还是班长，每学期都有奖状。”说道陈秀林，罗嬷嬷满脸的骄傲。
“嗯，秀林是都挺好的，不过金花也不错。俗话说条条大道通罗马，成绩不够好的话可能在其他方面有建树，而且这孩子只要平安喜乐，快乐健康的长大，我觉得就是家长最大的心愿，最大的骄傲，您觉得呢？”
听到秀秀的话，罗嬷嬷也转了语气，“那是，我又没有嫌弃她的意思，毕竟是我的亲孙女。”
话题转到陈金花上，罗嬷嬷没有了之前的口若悬河，沉默了下来。
“金花为什么9岁才上小学？”秀秀问出了自己长久以来的疑惑，现在孩子一般6岁上小学，但陈金花9岁才上，可实在是怪异。
不过罗嬷嬷听到这个问题就有点支支吾吾地不想回答，秀秀又追问了一下才答道：“当时秀林年纪小，她在家带弟弟就耽误了几年。”
秀秀敏锐地发现时间对不上，按罗嬷嬷的说法，陈秀林三岁上幼儿园，那六岁的陈金花完全可以去上小学。为何陈金花耽搁到九岁才去上学？六到九岁时都在做什么呢？而且陈金花明显抗拒别人的接触，这跟她晚上学有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看起来罗嬷嬷不会跟自己讲实话，秀秀也没有再问，只暗暗将疑惑记在了心里。
陈金花很快被叫了回来，看到秀秀，她的脸上有着明显的讶异和担心，“陈老师，我没干什么。”
看着孩子一脸的无辜和不安，秀秀连忙解释，“我只是来了解了解同学们的情况，不是为别的。”
陈金花这才松了口气，接着秀秀就随意问起陈金花在学校有没有什么困难，学的怎么样的常规问题，陈金花却不是嗯，就是噢，明显的不配合。
“你能带我去隔壁家坐坐吗？”秀秀看到没什么进展，便想去隔壁看看，毕竟在学校的时候陈金花没什么朋友，但在家会去隔壁玩，也许隔壁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去隔壁家跟班主任的家访工作牛头不对马嘴，但是对老师顺从惯了的小学生也觉不出有什么问题。陈金花乖乖地领着秀秀去了隔壁，秀秀注意到她似乎故意跟自己保持着距离。
隔壁家有一对姐妹花和陈金花玩得好，姐姐刘爱华，九岁，在四年级二班就读，妹妹刘爱梅，六岁，刚上一年级。
虽然不是自己的任课老师，但是刘爱华也认识秀秀，她挺羡慕陈金花能有秀秀当班主任的，陈老师不但温柔漂亮，而且还会每天早上带三班的学生早读，纠正学生的发音，跟同学们说话也都是弯下腰，碰到问题会细声细气地讲道理，跟自家的班主任完全是两个物种啊。
听到刘爱华叫“陈老师”，刘爱华妈妈李秀梅急忙过来热情地招待秀秀，学生家长对老师这种自然而然地客气让秀秀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慢慢也放开了。
让三个孩子自己去玩后，秀秀跟李秀梅聊了起来，刘家的家庭氛围很好，李秀梅虽然大大咧咧的，但处起来觉得很亲切。现在农村实行的计划生育政策是第一胎是儿子就不准再生，一胎是女儿就能再生一胎。两夫妻对没有儿子有点遗憾但觉得有两个女儿也挺好的。
秀秀状做无意地问起陈金花为何晚了三年读小学，李秀梅犹豫了下，还是压低了声音说起来，“可能是生病了吧，不过这也是我猜的。”
“我记得很深刻，因为金花一直跟爱华一起玩，突然就不来了。爱华和我都特意去她家问过，罗嬷嬷说金花去远房亲戚家玩了，但是我觉得不是。因为有天晚上我碰到罗嬷嬷从马仙姑那儿拿了好多瓶符水呢，陈刚跟王美玉出去做生意根本不在家，罗嬷嬷和秀林看起来身体又好得很，不是给金花吃还能是给谁吃的。”
“后来村里还有人猜陈家是不是把金花送人了，毕竟哪有在远房亲戚家一住好几年的。直到三年前，金花又出来玩了，大家才没这么说了。”
“不过我后来悄悄问过金花，可她不肯说，我也没再提过，这都好几年了，要不是陈老师你问起，我都要忘了这茬了。”
这里面包含的信息多了，秀秀趁机问道，“您觉得金花平时有没有什么异样？”
李秀梅回想了下，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啊，虽然不知道那三年怎么回事，但现在金花好好的。”
秀秀噎了一下，不过看着李秀梅身上也穿着长衣长裤，“您为什么现在还穿着长衣长裤？”
“哎呀，我体寒，所以大夏天我都要穿长袖长裤。我们那一辈日子过得苦，来了小日子还得下田里干活，年轻时候不觉得，现在可不行了，毛病一堆。”李秀梅捋起小腿裤脚，“你看，全是筋，经常疼得很。”
李秀梅的小腿上青筋凸起，像爬满了一条条青色的蚯蚓，秀秀瞟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她心里对自己的想法有了质疑，李秀梅跟严玲妈妈都一样体寒，所以穿长衣长裤可能并不是陈金花有什么心理问题，而是身体不好？而且看着外面和刘爱华、刘爱梅一起玩的陈金花，脸上洋溢着阳光的笑容，完全看不出什么问题，可能只是恰巧她不喜欢和班上的同学玩而已？
再坐了一会，秀秀也觉得不会再有什么收获，就起身打算离开，“谢谢爱华妈妈的招待了，我先走了。”
出门看到陈家，秀秀随意地提了句：“爱华跟秀林同级同班倒是缘分，可以互相学习。”
李秀梅连连点头，“可不是么，爱华和秀林还是同一天出生的呢，不过我家是早上生的，他家是下午生的。哎，还都是罗嬷嬷接生的，缘分真是不错，可惜我家爱华比秀林差远了，不然要是秀林能当我家女婿多好。”
这话秀秀接不住啊，看到秀秀的小尴尬，李秀梅吃吃笑了起来，换了个话题，“说起来，当时一块儿出生的还有个小姑娘呢，可惜没福气，没活下来。”
秀秀好奇地问道：“怎么回事？”
“哎。当时陈家住了个夫人，据说是罗嬷嬷以前当奶娘的时候伺候过的大户人家小姐，长得可贵气了。王美玉和那位小姐据说下午前后脚生的，唉。”李秀梅叹了口气。
秀秀听着这声叹气，问道：“那女孩没活下来？”
“是啊，那夫人生下的女婴是个死胎，当时她哭得啊。唉，呸呸呸，不跟陈老师说那晦气的。”李秀梅打了自己嘴几下。
秀秀听着感觉有点什么灵光一闪，但还没抓着又不见了，皱着眉头晃了晃脑，还是想不明白。
去陈家打了招呼后，秀秀结束了她的第一次家访。回去后，秀秀把这次家访的内容和过程事无巨细的记录了下来，想不通的问题秀秀也没辙，只能先放起来，慢慢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