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一章 亲手帮她拭泪

  端灵这才回过神来,也顾不得自己的失态,急道:“我都说过了,我是个不受宠的公主,不会有人在乎我的死活的,更不会用别人来换我回去。”
  癸朗嗤笑一声:“为了找你,老皇帝可是发了皇榜重金悬赏了,现在不知已经有多少人马开始四处搜捕。你还说没人在乎你的死活?”
  端灵心下大为惊讶,她想过,若是自己失踪,除了母妃会担心之外,顶多三哥姒天旋会关心一二,出动一些人手来找寻自己。她不曾想过自己父皇还会为此发皇榜悬赏,无论目的为何,她心里都不禁颇为感动。
  登时,乌黑的双眸中便盈满了晶莹的泪花,须臾眼泪似断线之珠一颗颗顺着宛如白兰一般的脸颊滚滚而落。
  她此刻真个有百般滋味在心头。既庆幸自己在父皇心中还有一点地位或者一些用处,又特别想念母妃,还无比懊悔自己相信了初相识的陌生人。
  癸朗见面前这姑娘方才还好好地大喊大叫高声辩驳,转眼间便泪如雨下,低声啜泣地好不惹人怜,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你……好端端的……哭什么?别哭了。”
  孰知端灵听了这话,一发哭得伤心了,哽咽不能语,只把泪汪汪的两眼瞪着他,心里怨道:还不让人哭了?要杀要剐随你便,你别让管我哭不哭!
  癸朗活了二十三年,从小打家劫舍杀人放火见得不少,但从未见过姑娘家哭泣,尤其是这么水灵娇俏的姑娘。
  他想掏块手绢给她擦泪,可摸了摸身上,方才想到自己又不是什么儒雅公子,哪有什么手绢?
  于是也顾不得许多,径直一步跨到端灵面前,蹲下来,捏着袖口,去给她揩拭脸颊上的泪渍。他为了乔装掩藏身份,新做了这件上好的墨蓝底锦缎外衣,质地柔滑,想着应该可以充作绢帕一用。
  端灵愣了愣,反应过来便想挡开他的手,可双手双脚被缚着,哪里阻止得了?只好动了动身子偏开头去。
  “别动。”癸朗一手从后面按住她的肩不让她躲开,一手继续给她擦拭眼中的泪水。
  端灵下意识地闭紧双眼,哽咽道:“你……轻、轻点。”
  癸朗的手顿了顿,神色有点尴尬,他以为自己使的力道已经很轻柔了。随后,害怕弄疼她的眼睛,便只敢更加轻柔地用衣袖在她两眼周围按了按。
  泪痕擦干了,端灵抽噎了几下,明澈的双眸看着癸朗:“原来你……也不是穷……凶极恶的大恶人。”
  癸朗不禁觉得好笑:“怎么,帮你擦了擦眼泪就不是大恶人了?”
  端灵心绪也平复了许多,说道:“要是十恶不赦的人哪还会管我哭成什么样?总之,刚才多谢你了。”
  癸朗嘴边浮起一缕轻轻浅浅的笑意。不过,转瞬笑意敛去,侧头朝外厉声道:“怎么还不进来?”
  端灵不知他为何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练芷正端着饭菜朝里面走来,一边把饭菜放于地面,一边拿两眼紧紧地盯着自己。
  她清楚地看到了练芷眼中的恨意与怒火,但她不明白这恨意和怒火从何而来。
  其实,练芷早在癸朗帮端灵擦拭泪痕之时便已到了马棚外了,只是瞥见癸朗的举动后震惊不已,一时忘了迈动脚步。
  她如何能想到一向冷漠寡情从不会对女子假以辞色的主子竟会那般温柔地为一个陌生女子拭泪?还对人温声笑语,简直判若两人。
  她从小跟在主子身边,追随主子十来年了,何曾得过主子半分温柔半句软语?
  骤然间,妒从心起,她恨极了端灵。
  端灵不知她对癸朗的情意,也不去理会,只看了看盘中的饭菜,嘴里嘟囔道:“还吃这些啊!这清汤寡水的,再吃几顿我就要饿得不成人样了!”
  “有你吃的,又没饿死你,废话那么多!”练芷斥责道,“就这些,吃不吃由你!”
  端灵把嘴一撇,不理她,只抬眼望着癸朗:“大王,你不能这么苛待我!若是等宫里的人来找我的时候,看见我已经饿得只剩皮包骨了,也定会治你一个虐待公主的罪责。你即便是为了能顺利达成目的,也该好吃好喝地照顾我。”
  “想得美!”练芷喝道,只觉得眼前这个公主无比面目可憎,惹人厌恶,真恨不得抓破她那张脸皮。
  “你出去!”癸朗冷冷地睨着练芷。
  “主上……”练芷惊愕,心里大骇,主子这是怒了?
  癸朗口吻依然清冷:“去做两道荤菜过来,明日起,每顿至少两荤一素再加一道汤。”
  练芷站起身,却立在原地没动,两手紧紧握成拳,不甘地问道:“主子,凭什么?属下凭什么要这么伺候她?她不过是个阶下囚而已!有得吃就不错了,还要好吃好喝地供着她?”
  “不想听我命令了?好,你以后也不必再跟着我了,天隼山容不得不服从指令的人。”癸朗声音不大,却震得练芷两耳嗡嗡作响。
  主子这是要驱逐自己了吗?就为了这个什么公主?练芷紧咬着红唇,满腹委屈不甘。然而,她终是低了头:“是,属下马上去加两道菜。”
  随后,快步出了马棚。
  端灵静静地看着她走开,又望了望癸朗,有点好奇:“她怎么好像很憎恨我似的?我是被她骗了抓来的,应该是我憎恨她才对吧?”
  “不必理会。”癸朗淡淡答道。
  他虽平素寡情冷漠,但也并非草木般一毫不知,多少能感觉出练芷对他暗存的心思。但是既然练芷从未对他表露,他也便不去在意,到底是顾念着他与练芷从小一起长大的一点情分,不愿让她一个姑娘家太过难堪。
  但是,端灵想起练芷那眼中那骇人的神色,顿觉后背发麻:“大王,她不会对你阳奉阴违吧?”
  他们都是草蔻盗匪,杀人越货的事肯定不知干过多少了,端灵心里有些害怕,就练芷那眼神仿佛要吃了她似的,会不会半夜来谋了她性命?
  癸朗眉头微蹙:“我不是什么大王。我叫癸朗。”
  “鬼朗?”端灵一惊:这名字多骇人啊,还不如叫大王呢。
  癸朗仿佛明白她心里所想,解释道:“不是鬼怪的鬼,十天干最后一个,‘壬癸’的‘癸’。”
  “哦。”端灵其实并不在乎他姓甚名谁,反倒纳闷:他干嘛要把自己的姓名说得这般清楚?一般盗贼不是要隐瞒姓名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