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一章 心里装着别人

  “嫁给我吧。”沐荀的声音似空谷清音般幽远,“不是可怜你,是沐家的少主沐氏长公子需要一位夫人。”
  程嫣如初听之下心中一滞,随即挣开他的手,冷冷道:“可做沐家长公子夫人的,又何止我一个?劝你另择他人。”
  “我只想娶你!”沐荀冲着她的背影喊道,嗓音不大,却直击程嫣如心房。
  程嫣如顿住脚步,回过身来,眸光清冷地看着他:“你想娶,我便要嫁吗?你以为你是沐家少主就有多高尚?还不是流连烟花之地的浪荡子!你说阮才不值得我嫁,你又比他好多少?”
  沐荀眼中不由地聚起一股愠怒,瞪着她低声质问:“你觉得我还不如他?”
  程嫣如毫不畏惧,扬了扬下巴直言道:“他一心贪恋花魁,你呢,心里不也早已钟情于别人?你和他有何区别?”
  沐荀神情蓦地一僵,惊愕不已:她如何知道?
  程嫣如见他如此反应便知自己所言不差,嘴角牵起一丝冷笑:“别忘了我是大夫,望闻问切,首要的是‘望’。
  “第一次在樨园见到你和步姑娘时,我就有所察觉,本来也没在意,后来那次帮你治伤你不告而别之后,我听说那日步姑娘险些遇刺。当时我便猜到,你肯定是为了救步姑娘才受伤的。
  “那么重的伤,再晚半个时辰,你可能就失血不治了。你都肯为了她拼上性命,她在你心里有多重要,还需要问吗?”
  沐荀不意她的心思竟会这般玲珑细腻,一时无可辩驳,静静地垂下了眼眸。
  程嫣如莹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定在沐荀的面庞上,反问道:“如此,你还觉得我该嫁给你吗?该嫁给一个心里面可能永远都惦记着爱慕着别的女子的人?”
  沐荀抿了抿微薄的双唇,坚定道:“至少我会尊重你,做到和你相敬如宾。”
  程嫣如不屑的一笑,字字掷地有声:“我非草木,若我的婚姻里永远没有夫妻之情,永远得不到夫君的心,那我宁可一辈子不嫁。”说罢,大步去了正堂。
  程启夫妇正和媒人闲聊,见程嫣如进来,陆氏忙上前问道:“你和沐公子说什么了说了这么许久?”
  程嫣如回道:“女儿已经跟他把话说清楚了。”
  随后又看了看程启和媒婆:“爹,这门亲事就到此为止吧,我不会嫁给沐荀的。以后,我就在家陪伴您和母亲。”
  “这……程姑娘啊,瞧你说的,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沐家可是当奉承里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媒婆正欲劝说,忽然被门外的一个男声打断。
  “程姑娘或许一时难以接受,让她再仔细考虑考虑吧。”沐荀踏入正厅,看了程嫣如一眼,最后目光落在程启身上,“世伯,今日这些许薄礼还请收下,过几日,晚辈再来叨扰。”
  接着便揖礼告辞,也不等程家一家人作出反应。
  媒婆见状,也跟着离开了。
  陆氏问丈夫:“沐公子这是何意?还会再遣媒来过大礼?”
  还未及程启开口,程嫣如先道:“娘,女儿不会嫁给他的,这些财礼你们给他退回去吧。”
  说完抬步回了自己闺房。
  陆氏与程启见状,万般无奈,唯有摇头长叹。
  这一日,程启和陆氏都没再开口对女儿提嫁人一事。程嫣如以为父母都想通了,依了自己的决定。
  然而,到了夜里,程嫣如正准备上床休息,忽闻得隐隐约约响起阵阵啜泣之声,时有时无。她凝神静听,好似是从父母房间传来的。
  心下诧异,她穿好衣服去了父母卧房门外,附耳细听。
  真的是母亲在垂泪向父亲泣诉!
  陆氏声音哽咽:“这可如何是好?她不肯嫁……总不能逼着她嫁吧?还不知以后……又要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程启默默听着,没有则声。
  “该怎么办?当真任由她一辈子待在家里……最后成了老姑娘吗?”陆氏愈发哭得伤心,“那……待你我百年之后,谁来陪伴她?豫儿也是要娶妻成家的,总不能……靠兄长养她一辈子吧?”
  程启低叹一声,万般自责:“都是我害了女儿,看走了眼,当初就不该定下这门亲……唉!”
  程嫣如听到此处,没再往下听,转身回了房间。
  翌日,程家医馆开门营业,程嫣如一早便与父亲一同在前面馆中坐诊。到了中午用膳时,她方才察觉到似乎一整个上午都没有看见母亲的身影。以往,母亲总会到前面医馆中来,给父亲和她递送些热茶水。
  她欲去母亲卧房看看,刚行至后院,碰见家里的洒扫仆妇李大娘匆匆向她走来,急告道:“姑娘,主母身上不大好,你快去看看。”
  “怎么回事?我娘昨日还好好的啊。”程嫣如又担心又疑惑,忙加快了脚步。
  “老奴也不知。”李大娘道,“主母早饭没吃几口,便说吃不下了,后来就躺在床上歇息。刚才老奴去唤她起来吃午饭,她说乏力得很,一摸她额头,哎哟,都有些烫手啊。”
  程嫣如听罢对母亲的症状估出了个大概,来到床榻前,看了看母亲的气色,又赶给她把脉,口中唤着:“娘,娘。”
  “嫣如……”陆氏声音虚弱无力。
  “您哪里不舒服?”程嫣如眼里满含着担忧。
  “觉得……身子重,没有力气。”陆氏努力抬高了嗓音,话音一落,还干咳起来。
  一番诊断过后,方知陆氏是受了很重的寒气,引发了多种病症,加之胸中忧思郁结,病势来得凶猛。
  程嫣如不敢掉以轻心,随即又把父亲叫了过来。程启诊断的结论与她一致。
  看着父亲垂着头守在母亲床前,人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满室凄然,程嫣如喉间一哽,眼眶里立时盈满了泪花。
  她知道母亲因何会突然重病,除了昨夜受了风寒之外,更甚的是母亲的心病。
  揩去泪痕,走到母亲床边坐下,她双手握住母亲的一只手,断然道:“娘,沐公子送来的财礼还没退的吧?您放宽心,只要他还来下聘,我便嫁给他!”
  闻言,程启登时抬起头,眼里闪烁着欣喜的光芒,陆氏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欣慰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