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六章 不定期的婚事

  程嫣如慌忙收起他的衣物,扶着他躲到床榻旁的屏风后面,又把纱帘放了下来,接着快步走向房门。
  陆氏推门进来,清亮的嗓音响彻整个房间:“嫣如啊,刚才阮家的人过来了,说是婚期还得往后延一延,等到春闱之后再迎亲,初步定在明年五月十六日。你爹同意了。”
  程嫣如听了神情没什么变化,口吻平淡:“不会再改了吧?”
  “不会了,他们已经改了两回了,你爹这次也是勉强同意的。若是他们还要再改,再往后拖,我们索性就退了这门婚事,哪有这么欺负人的?”陆氏说着说着,面色变得十分愤慨。
  她看了看自己女儿,不由地在心里暗叹一声。
  原本程嫣如与阮家长子阮才的亲事在三年多前便已经定下了,当时媒人来家里说亲,堪称把阮才夸上了天。程启知道阮家是个殷实的书礼之家,出外诊时也见过阮才几回,见他虽不是相貌堂堂却也斯文老实,心里便对这门亲事挺颇为满意,当场应下了
  可孰知人有旦夕祸福,没多久,阮父重病不治撒手人寰,阮才因守孝不得不将婚期推后。两年多后,按理阮才可以除孝娶亲了,但阮家来人说阮才执意要守满三年为止。此乃尽孝之举,程启念他一片赤诚孝心,便同意将婚期延后。
  但三年期满之后,也就是半年以前,阮家又派人来找程启商议,说阮才形容消瘦,身子羸弱了些,需将养一段时日方好娶亲,免得连累了新妇。那时程嫣如已经年满十九岁,程启虽然不太同意,但奈不住阮家人好言劝说,字字句句像是在为程嫣如着想,便也勉强答应了。
  不想,今日阮家又来人称阮才要全心准备科考,欲将婚期推至明年五月。到那时程嫣如就是二十岁了,再不出阁可真是老姑娘了。如此耽误女儿青春,程启非常不悦。阮家人似乎早料到他会如此,还带来了两箱聘礼当作赔罪,媒人也不住地对程启好言相劝,费了快半个时辰,程启才勉强同意。
  陆氏担心女儿难过,柔声说道:“不过好在阮家人知道自己理亏,说在成亲之前你尽可放心地替人看诊医病,他们绝不干预,也不计较。”
  “知道了,娘。”程嫣如惦记着屋里藏了人,怕母亲待久了会发现,便岔开了话题,“娘,我突然很想喝粥,您让厨房午饭熬点大米粥好吗?”
  “想喝粥?行,我一会儿去跟后厨说。”
  程嫣如见母亲没有要走意思,又道:“娘,好不容易今日病人少,我想多看会儿医书,您先去忙吧。我好着呢,您别担心了。”
  “真的?”陆氏不放心地细细打量着她。
  程嫣如一脸轻松的模样:“真的。反正您和父亲都与他们说好了,阮公子总不会不娶我吧?我就安安心心等着便好。没什么可难过的。”
  “你能这么想就好。那为娘先去后厨看看。”
  “嗯。”
  随后,陆氏离开了房间,顺手关上了房门。
  程嫣如疾步来到屏风后面一看,沐荀正无力地靠在木壁上,微微闭着眼。
  “我娘走了,我扶你出去。”程嫣如过去搀扶着他,慢慢往外走。
  沐荀垂眸看着她,嗓音有些低沉沙哑:“不知那些人离开没有,白日里不太容易避人眼目,我能否在你这待到天黑再走?”
  程嫣如脚步一滞,抬头望着他,见他神色诚恳,眼中带着些许期盼,犹豫了片刻,应道:“好。但是天一黑你要尽快离开,不然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沐荀点点头:“天黑一定离开。”
  程嫣如扶他到床榻旁坐下:“你现在身子很虚弱,先侧躺着休息一下,养点气力。中午我会拿些吃食过来给你。”
  “多谢。”沐荀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从腰囊中取出一块金饼递到她跟前,“这是诊金。”
  程嫣如摆摆手:“哪用得了这么多?两贯钱就够了。”
  “我只有这个。拿着吧。收留我,你是要冒很大风险的,一个不慎还会连累你的家人。我姓沐,是丹凤城沐家少主,你救了我,收这点报酬不算什么。你若不收,传扬出去,我沐荀便是知恩不报之人,以后都无颜立足了。”沐荀将手中的金饼又往程嫣如面前递了递。
  程嫣如听他这一番说话,虽不知沐家是何许人家,但想来应该是豪门大户,根本不在乎这点银钱,她收了还可以多买些好药材,便不再推拒,从他手中接过了金饼。
  沐荀这才安心地脱了长靴,缓缓侧身躺下,扯过旁边的绣被盖在身上。眼光一瞥,程嫣如还立在床前。
  “还有事吗?”沐荀问道。
  程嫣如抿了抿樱唇,踌躇了一会儿,有些羞赧地开口:“刚才你应该也听到了,我有婚约在身,今日之事还望你一定不要对外人说起,不然传出去,我婆家若是知道了,这婚事定然不成了。”
  “我有分寸,哪怕你没有婚约,我也不会向外人透露一个字。”沐荀声音不大,却是字字铿锵。
  “好。那你先休息。”程嫣如放心地去了一旁,拿起她在沐荀来之前看的那本医书继续翻阅。今晚天黑之前,她得时时留在房内,免得有人进来撞见沐荀。
  且说那些蒙面人紧追慢赶,突然不见了沐荀的踪影,为首的正欲下令四散分开找,忽而其中一人发现了掉在墙角的一个物件:“大哥,你看!”
  为首的蒙面人走过去定睛一瞧,是步裔兮身上穿的那件外袍,现下,外袍里面却包着一大束干草。他顿觉满脸羞愤,啐了一口:“天杀的!让那小子给骗了!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竟然来了个金蝉脱壳!”
  “大哥,还继续找吗?”一个手下问道。
  为首的蒙面人正在气头上:“找?上哪儿找?已经惊动官兵了。”
  “那,我等如何向贯道长交代?”手下小心翼翼地问。
  “我自会去交代!”那领头的手臂一挥,带着一众喽啰飞身走了。
  长雒城郊外的一处宅院里,贯孚正负手而立,等着人来报知消息。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黑影倏地落在了他眼前,他一看那人两手空空,急切地问:“没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