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不知何为矜持
他坐起身来，静望着窗外斜洒进来的缕缕晨光，兀自纳闷因何会做这样的梦。
想起日前姑母曾让他得空过去一趟，便起床洗漱。早膳毕，乘马车去了程家。
见姑母正在庭院里晾晒草药，陆豫走过去问安。陆氏见侄子过来了便停下了手中的活，与他去了偏厅。
陆豫在下首坐下，问陆氏道：“姑母叫侄儿过来不知所为何事？”
陆氏从旁边的桌案上拿过来几幅纸卷，笑道：“这是前几日来家里说亲的媒人给我的画像，你先看看有没有哪个中意的。”
“给我说亲？”陆豫微微惊讶。
“是啊，不然还能给谁？嫣如早就定亲了。”陆氏瞥了他一眼，替他展开了其中一张画像，“快，好好看看。”
陆豫没什么兴致：“姑母，我的亲事不急，待我遇到中意的女子，我自会告知您的，到时您再帮我张罗也不迟。”
“怎么不急？这马上又过年了，过了年你便二十二了，虚岁二十三了，怎能不急？”陆氏眉头紧皱，“你不会是还惦记那个步姑娘吧？那可不行，她既然不愿意……”
“没有！我没惦记她！”陆豫斩钉截铁地打断她，说出口后，声音又不自觉低了下来，“我只是……”
“没惦记就好。”陆氏指着画像中的女子微笑地介绍，“来，你看，这是城东庄侍郎的嫡次女，年方十七，温柔娴静，女红针黹，弹琴作画，样样精通……”
“不合适。”陆豫淡淡地瞟了一眼。
陆氏听罢又给他打开第二幅画像：“这个呢？这个比刚才的庄姑娘长得更清秀一些，她是鸿胪寺少卿的妹妹万姑娘，十六岁，从小诗书礼乐无不通晓……”
陆豫修长的俊眉微蹙：“姑母，这些都是媒婆说的吧？媒婆嘴里的话您也信吗？”
“我也不是只听媒人说的，我也担心会受骗，私下里也找人打听了，打听到的和媒婆说的都差不多，这才放心让你挑选的。你先说这位万姑娘如何？”
“不好。”陆豫摇了摇头随口说道。
陆氏又摊开一张给他看：“还有，这位是李太仆的嫡孙女，今年十八，年纪比前两个大一点，不过相貌是最好的，因着貌美对说亲对象极为挑剔，但是一听对方是你啊便一口应下了。”
说罢陆氏欣然笑了。
陆豫心不在焉，目光落在眼前的画像上，眼里看到的却是另一个明媚动人的女子，那个昨晚刚出现在他梦里的女子。
陆氏见他看得出神，心里一喜：“你喜欢这位李姑娘？”
陆豫没应声，仍然一动不动。
“姑母也觉得这李姑娘最好，”陆氏笑着把李姑娘的画像卷起来，“那这么定了，姑母这便去给媒人回话。”
“什么？”陆豫瞥见姑母一副风风火火要出门的样子，幡然回过神来，“您做什么去？”
“你不是喜欢李姑娘吗？我这便去告知媒人，顺便跟她商量……”
“我何时说自己喜欢李姑娘了？”陆豫急得站起身道。
他反应如此之大，陆氏很是茫然：“你刚才不是盯着李姑娘的画像看得入神吗？难道不是……”
“我没看她。”陆豫有点尴尬，方才他眼前浮现的人是索依，“总之，这些姑娘一个都不合适。”
“怎么都不合适了？我看这都挺好的啊！”陆氏见他神色认真，十分不解道，“豫儿，你可别敷衍姑母。”
陆豫正色道：“姑母，您先别操心我的亲事了，等我想成亲了，会告诉您的，到时候您再帮我张罗。我今日还有事，先出去一趟。”
言罢举步往外走。
“诶诶……”陆氏欲拦住他，奈何他走得飞快，没好气地斜眼望着他的背影，“这孩子，把我当妖魔鬼怪了，跑那么快。”
眼见着陆豫这般不情愿，陆氏只好暂时收起给他说亲的念头。
陆豫其实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情急之下的托辞。出了姑母家门，他驻足片刻，上了马车让车夫去樨园别院。
樨园别院花园里的鸽舍旁，索依看了看戾王府送来的两只信鸽，啧啧几声，不无幽怨道：“裔兮，我辛辛苦苦帮你训练飞鸽，眼看着快训好了，你倒好，直接让戾王府送两只现成的来。那我不是白辛苦了？”
步裔兮颇有歉意地笑了笑：“怎么会呢？你训练的以后专门给我们传信，与王府的自是不同的。”
索依抿嘴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正说话间，轻罗过来报知步裔兮：“姑娘，陆参军来了。”
步裔兮闻言以为陆豫来必定为着正事，便转身欲去正堂，然而刚一抬步却见他已经朝自己走来。
她迎上两步问候：“陆大哥！”
陆豫微笑着朝她颔首，目光往鸽舍飘去，恰见索依回头望向自己，他眸光微闪：“这些是你们训的信鸽？”
步裔兮指了指金丝鸟笼里的白鸽：“那两只是殿下送的，这铁笼里的两只是小依买回来训养的。”
陆豫看了一眼铁笼里的鸽子，余光瞥见索依正步履轻盈地朝自己走来。
步裔兮又问道：“陆大哥今日来可有事要谈？”
“没有。”陆豫轻轻摇头，“在家无事，很好奇你们训的信鸽如何了，便过来看看。”
索依听了，凤眸如两湾秋水般莹莹地望着他笑问：“怎么，你也想要信鸽吗？”
陆豫有点不敢与她炯炯的目光对视，微侧开脸，轻声应道：“嗯。可否请你也帮我训练一只？”问罢，他那皓月般明净的俊容上浮起一片绯红。
索依看得清楚，欣然答应：“好啊！一会儿我带你去市集上选一只资质好的飞鸽，先在你家养些时日，等我帮裔兮训好这两只便去帮你。”
步裔兮见她一碰到陆豫的事便迫不及待毫不矜持的模样，暗暗抿嘴轻笑：唉，真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对陆豫的心思啊！
陆豫正要应声说“好”，忽听得一旁的粟骕对索依说道：“主子，帮陆参军训飞鸽还是由属下去较为妥当。”
余下众人听言，不约而同相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