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章:不怕

  本以为这段时间里,最令秋玉芜伤神的,就是这场婚事了。
  而她却不知,这一天清早,更令她头痛的事情正在发生。
  是大姐回来了。
  确切的说,是一身伤,泣涕涟涟而归。
  前堂里,父亲依旧不让她进屋来,只急急的问:“你这是怎么弄的?你婆家怎么说?”
  玉书在也忍不住这无休无止的打骂,她受够了,这下竟直接跪在地上,冲动道:“父亲,这日子我真的过不下去了,您想想办法!您让我回来吧!”
  秋文渊脸色霎时变得很难堪,秋玉芜问讯匆匆赶到,见秋文渊正坐在堂前焦头烂额,而下头正跌坐着哭泣不止的大姐,秋玉芜心里瞬间咯噔一下:“大姐,你这是怎么了?”
  说着,她赶紧上前去扶她:“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是了,这门口还有仆人在的,玉书这模样,确实不好看。
  “爹!妹妹!我不起来!我不能起来!今日若我回到家里,我得被他们打死!”
  玉书哭的不行,像是真的遇到了什么难事一般。
  “爹您是知道的,您一直都知道那人他打我!可您不管,这一次,他要纳妾,我起初并未说什么,只是后来,听说那姑娘出身不好,便才多言了两句,他就掐我的脖子,拽我的头发,把我往墙上撞啊!他亲口说的,他要杀了我!杀了我啊!”
  温成生这样的行径,着实可恨。秋玉芜咬牙:“大姐,你别哭了,家里一会给你做主。”
  话说到此,她转过头去,坚定的看着父亲:“父亲,事到如今,你还要让大姐如此卑微吗?”
  “这几年,大姐一直苦苦挣扎煎熬,您难道还要充耳不闻她的痛苦吗?”
  秋文渊一直没说话,低着头,不知道神情沉重的在想些什么:“这事儿,得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好个从长计议!
  秋玉芜一下子站起身来:“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您还不如问过大姐的意思,若大姐都不想再从温家过日子,不如直接和离!”
  “你说什么呢你!平白让人家看了笑话!”
  秋文渊被秋玉芜这一句话惹得炸毛了:“若真是你姐姐从人家家里出来了,你还要她以后如何做人?”
  而秋玉书这时候挣扎起身,拽住秋玉芜的衣裙,哭喊:“我要和离!这样的日子,我真的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我啊!”
  “父亲!父亲!您看看我身上的这些伤,旧伤好了,又添新伤,新伤刚刚熬成旧伤,又添新伤!每日每夜的担惊受怕!每日每夜的焦虑恐惧!这哪里是过日子?他们温家,是人间炼狱啊!”
  “无论如何,我不要,我不要再回去那家里了!”玉书哭泣,怕父亲不给同情,甚至重重向父亲叩头:“父亲,您就怜悯怜悯我!”
  秋玉芜望过去,非常难过。
  大姐身上,手腕胳膊甚至是肩膀,都有伤,有的结痂,有的红肿淤青,惨不忍睹。
  她忍不住将秋玉书扶起身:“大姐,你先跟我回内宅,我先帮你处理伤口。”
  说着,秋玉芜又回过头去看了父亲一眼:“父亲,大姐身上伤情,我们总要了解一二。”
  这时,秋文渊终于软下意思:“去吧。”
  这一路到内院,秋玉芜拉着姐姐,姐姐哭的不停,她不言不语。
  到了房间,她让奶娘打水来给姐姐沐浴,秋玉书却崩溃了:“玉芜,你千万不要嫁人,嫁人,嫁人真的是太可怕了。”
  “你完全不知道你究竟嫁给了什么东西,是人,还是豺狼虎豹。”
  说着,浴桶里还有蒸汽,却熏得她满脸是泪水:“我的命太苦,这一生,被那温成生所累,若这次不能与他和离,我宁可去死!也不再回来过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而温家人,平日责打了玉书后,是根本不会管她去哪里的,但这次,竟派家中管家,来寻她了。
  这倒是奇了怪,阿绣来禀的时候,秋玉芜刚给玉书沐浴完毕后,往伤口上涂抹好药膏。
  听阿绣这么说,秋玉书吓得哆哆嗦嗦:“不行,他们来抓我了!他们来抓我了!我不走!我不走!”
  “姐,姐!没人让你走!父亲若是说不要你回来,我第一个不同意!”秋玉芜努力的稳住她的情绪,安慰道。
  “你就安心在内院里待着,我去前头看看怎么回事!你放心,这里是内院,外人是不会闯进来的。”
  话说到此,她正欲出门去,却又看秋玉书还是很害怕的样子,于是又道:“让阿绣陪着你,你放心好了。”
  想想外头的豺狼虎豹,秋玉芜心中有股怒火。
  憋着这股气,她往前厅去了。
  果不其然,温家人飞扬跋扈,猖狂的很。一个区区的管家,话里对秋文渊没有半点恭敬,甚至是神气极了。
  “秋老爷,我家少爷今日是忙,不然呐,就亲自来接少奶奶回府了!这不,遣了我来,不过身为温家管家,我来也是一样的。”
  话中,透着一股子贬低,秋玉芜来了前厅,见秋文渊瞪着她,于是也不做声,默默站在一旁,冷眼瞅着这位好大架子的管家演戏。
  而这位管家,压根就没意识道秋玉芜是个不该惹的。甚至在见到秋玉芜之后,还另外起了话头:“这位姑娘,可是秋家二姑娘?瞧着模样是俊俏水灵,该是行为也要比她姐姐乖顺的吧?不过这少奶奶也是的,偏要惹少爷的不快。”
  秋文渊听到这位管家竟然议论自己的女儿,瞬间脸上挂不住:“您失言了吧!”
  卞恒这时候站在外头,是之前秋玉芜特地安排的,同时在堂外的,还有几个年轻后生,只等着里头一声令下,便会冲进去。
  秋玉芜也不着急,声音带着懒散:“这位是温家的管家是吧。”
  温家管家得意洋洋:“正是。”
  秋玉芜冷笑一声:“哦,你说错了的。”
  秋文渊一愣,随即老眉横皱:“不得无礼!”
  温管家却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秋玉芜特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喊了一声外头的卞恒:“都进来!”
  只听见开门声,卞恒站在最前头,身后跟着四个后生,温管家见状有点心虚:“我说秋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
  “给我打这个不知死活的老货,不用踹他窝心脚,就打在脸上,给我抡圆了胳膊,使劲的教训!留下一口气儿,再给我把他扔出府去!”
  秋玉芜冷冷道。
  温管家听到这里,又气又害怕,神气不再:“你你这是疯了不成!”
  而他早被卞恒身后的四个年轻后生给稳稳紧紧的架住,动弹不得,卞恒也抡圆了胳膊,就等着秋玉芜一声令下了。
  而秋文渊这时候决定阻拦:“不成!玉芜,不得冲动!”
  而秋玉芜,她这时候心中的火才更要撒出来。
  秋玉芜缓缓渡步往温管家那里去,声音都是轻轻柔柔的,却带着杀气:“我说,你之前说错了的,可惜你没听出来我的意思啊。”
  温管家惊恐的望着她。
  而秋玉芜继续说:“我的意思是,我并没有姐姐那么乖顺的,谁让我不舒服了,我会加倍返还的,你也好,温家也好,我若是姐姐,便一个都不会放过。”
  话罢,温管家额头上留下汗珠:“小姐小姐您要是这样做了的话,您这是”
  “我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呢,卞恒,狠狠的给我打。”
  这是她最后给温管家的话,而堂上坐着的秋文渊,虽有心阻拦,却又觉得他温家着实欺人太甚,一时间矛盾:“玉芜,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温家的人。”
  “我姐姐嫁入温家日子不少了,他温家,何时将我姐姐当做人看待?若真是搁在心里的,又怎会害的姐姐一身的伤?”
  “父亲,您是不知道,姐姐浑身上下,除了脸颊,竟没有一块好皮肉。”
  “打,给我狠狠的打!”
  话罢,秋玉芜重申。
  她就坐在侧边椅子上,静静默默的冷眼瞧着这一幕发生。
  只见卞恒抡圆了胳膊,一个巴掌,一个巴掌,又是一个巴掌。
  起初温管家还想抗拒回嘴,可惜到了后头,他是被打的一点声音都出不来了,甚至,满嘴流血。
  秋玉芜嫌他腌臜,于是也不去看他,而秋文渊这时候也不出声了,只是那一巴掌一巴掌的响声他觉得脑袋痛:“玉芜,你这样做,还是太冲动了些。”
  “冲动,父亲,如今是他温家觉得咱们秋家窝囊极了!”
  秋玉芜说着,将手中茶杯放到桌上,声音都透着狠:“我倒是要看看,温家人究竟这之后要怎么做,敢碰了我大姐,还这么猖狂,当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哎呦!哎哟哎呦!秋老爷开恩!秋二小姐开恩啊!老朽哎呦!老朽只不过是来传话的啊!”温管家满口是血,脸庞红肿,不断的求饶。
  而秋文渊看过去,神情中也有些迟疑了。
  只有秋玉芜,她是从始至终,态度就没转变过的,依旧是冷冷,依旧是漠然:“开恩?管家确实是来替温家传话的,可自打见着我开始,便失去了恭敬!我还未出阁呢,你怎么敢来议论我,这事儿,我就是打了你,也是在给你训诫罢了!我到想知道,温家知道我将你打了,究竟会怎么做!”
  “实话告诉你,我不怕的。真的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