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章:深刻些
华易似乎说了什么,引得她发笑,她刚要说些什么,华易便眼神极佳的看到陈慕山与秋玉芜下车,瞬间便端正站好,温和冲着前方一拱手,陆苏茹见状,也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结果见到他们俩同来,扑哧一声又笑出来:“慕山哥!怎么带着新嫂子就这么来了?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安排人接你们去!”
“你陆苏茹的热情似火,我与你嫂嫂可是消受不起。”
陈慕山说这话的功夫,便已经将秋玉芜拉入自己的怀中,一路揽着过来。
因上次山匪滋事,华易已然是被他冷落许久,他站在一旁,低低唤一声:“少爷。”
而陈慕山就如同没听到一样的,他只冲着怀中的秋玉芜道:“苏茹是我自小认的妹妹,日后也是你的妹妹,不必羞怯。”
而秋玉芜,她才不是羞怯。
她是不认那句嫂嫂,然而想反驳,却又觉得怎么反驳,都似乎是在让这件事情一直不能被翻篇。
她索性低头,闭嘴。
陆苏茹不知道是天真,还是真的世故,她热情的拉过来秋玉芜的手,有些带着情谊的:“嫂嫂,你只管叫我苏茹就好,今日的场儿,虽看着很热闹,来者甚多,却都是十分有礼的。”
她有些不适应,被陈慕山看在眼中,走过去,顺便就揽住她的肩膀:“行了,咱们就先进去好了。”
华易跟在身后,陈慕山发觉,淡淡冲他:“你回去吧。”
他脸上闪过一丝苍白,就连陆苏茹都看得出来:“怎么,你们最近不忿了?”
华易周全圆场:“怎么会,那少爷,我便先行离开。”
话罢,他转身离开,脸上的苍白更重些,却无人发现。
“刚跟华易说什么呢,笑的那么开心。”陈慕山波澜不惊,一手揽住百般不愿意的秋玉芜,一边带着笑意,谦和问陆苏茹的话。
就是这样的场景,而秋玉芜却忽然觉得是这么熟悉。
女子,又是女子啊。
他陈慕山似乎是无论去到哪里,都离不开女子。
好像过去婉仪跟她讲的,他房中的四个丫鬟,还有这位陆小姐,都是他的红粉知己吧?而自己呢,自己若是不反抗,也会如同是被他收藏在一起的珠玉一般吧。
想着想着,三人就一同来到宴厅。
宴厅请了洋人吹萨克斯,弹钢琴,还有一屋子的人在跳舞,桌子上有蛋糕,红酒,看样子,是洋派的聚会。
这里来的,估计都是贵小姐,穿洋裙的,着旗袍的,再往里头走些,似乎还有吸烟的。
无不是优雅的,却透着一股只属于衿德的纸醉金迷感。
陈慕山的手这时候松懈下来,却还是顺着她的身体往下移,秋玉芜紧紧拽住他不安分的手,声音小小却发怒:“你有病吧你。”
陈慕山轻笑,却不讲话,亦不看她。
而陆苏茹一人在前领着他们两个进屋,丝毫没注意到这两个人的行动。
那屋子,一推开门,又见着两个姑娘。
是了,桌子上稀里哗啦的摆着那么多的麻将。
旁边陪着茶,有些点心,那两个姑娘坐在桌前一个抚抚眉,一个顺手摸摸头发,见着门打开,就悠闲抬眼看过去:“呦呵,这不是陈家少爷吗,苏茹,你怎么把你前未婚夫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领过来了?身旁跟着的,又是哪家脂粉铺子的啊,怎么以前都没听过。”
讲话的这个,是曼君。
姚曼君,姚景泰的妹妹,姚家跟陆家是死对头,姚曼君的哥哥姚景泰更是与陆燕生不睦已久,甚至连带着,是将陆燕生的这些个朋友都不予好脸,但姚曼君却跟陆苏茹意外交好,据说是当年在上海上学时结实的,两人当时一拍即合,都认为家中之事,自有家人,而她们,则是凭心交往。
这也算是好的,毕竟姚曼君是真的将陆苏茹当做姐妹。
但这话说的是真不好听,怎么说秋玉芜也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姚曼君讲的这些,无疑不是在羞辱她。
秋玉芜站定在门口,平平缓缓看她一眼,冷冷淡淡却又礼貌周全:“这位小姐伶牙俐齿,是陆妹妹请来专门为我等助兴的曲艺伶人吧。”
“不过她是哪个戏园子的呀,咱们大婚的时候,也请她来好不好?”
忽然,她像是觉得一句话没够,又转过头去看着陈慕山,似天真般问。
陈慕山惊愕一刻,觉得自己从未感受过她的主动,而下一刻,他有反应过来,秋玉芜这句话的意思,遂低头发笑,还不忘配合她:“行啊,你愿意,怎么着都成。”
这话,另个姑娘也听出来,姚曼君这时候开始拍桌子:“你侮辱我?!”
秋玉芜正经:“非也,我不过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来者何人,一时间说话,没头没脑,无礼不周全罢了。”
这番话,倒好像是在骂姚曼君的言辞了,但明显很高级。
陆苏茹也听得出秋玉芜的意思,但这时候,她又觉得是姚曼君自取其辱,即便是自己与她好友多年,她也无法去帮她做什么,于是眼神瞥向另个女子。
那女子看的明白,主动解围,笑笑言语:“这是做什么?苏茹带来的姑娘,自然是我们的新朋友,只是我觉得,慕山你也是的,都不跟我们主动解释解释这姑娘是何人。”
陈慕山敛了笑意,正经起来,拉着秋玉芜坐到桌前去,陆苏茹鬼灵精怪的,也坐过去一旁:“这还用猜?这些年了,他领过谁来我私人的场儿?”
外头,西洋乐声音不断,欢声笑语,优雅迷醉,
屋里,五人坐桌前,谈笑话语间。姚曼君这时候瘪了瘪嘴,不语了。
轮到陈慕山道:“我太太,即将过门,届时,大家同去吧,尤其是,姚小姐,毕竟我家太太,想你过去的。”
这话,无疑不是故意的,秋玉芜心中动荡了一下,又偷偷的看他一眼,只见他从容淡定,仿佛这一切理所当然般。
正如此想着,她又发觉陈慕山的手轻轻捏了自己一下。
在桌子下头,他抓着自己的手,抓得紧紧的。
好像是在安慰她,又好像是在支持她。
总之这下绝对令人心乱,她自己都奇怪,这算什么呢?她凭什么因这一下子的悸动,而搭乱阵脚?
话还未结束,只见姚曼君受不了这样的侮辱,她果断站起身来,透着冷冷的笑,几乎是想吃了陈慕山般:“哼!你也少做些妖吧,这些年来你再我们这圈子里,名声如何当我不知?不过是今日瞧上了这个姑娘,便如珠如宝的恩爱她一时!明日,心里头有了另个女子!便又风流倜傥的追过去罢了!你不就是有一副好皮相吗?!我就不信了,这姑娘心中不因你的过去而犯嘀咕!”
说话到此,秋玉芜依旧是心平气和的,只不过她觉得刚刚陈慕山是为了给自己出气,才说的那番话对姚曼君,这时候又因自己而被姚曼君凶神恶煞的言说,她心中过意不去,想着要一报还一报,于是又轻轻细细的开口:“男子嘛,如此算是正常的,只是我嫁过去,便是正妻,我一心,只想好好顾他,至于旁的,他愿,即是我意。”
“你倒是还真想的开!”姚曼君这时候拿过衣架子上头放置的外套,怒气冲冲留下这最后一句话,便要离去了。
陆苏茹见状要拦阻,可姚曼君回过头有一句:“可别要我别离去!我且告诉你,若是下次有场儿还有他们俩,就请你千万别邀我来!”
坐着的那女子叫红鱼,正欲起身:“诶!曼君!你看你这怒气冲冲的样子!”
姚曼君更是毫不留情:“可别叫我曼君,你也不过是个破落户的姑娘!跟谁在这儿攀亲戚呢!”
这话,说的江红鱼一脸的红透,秋玉芜见状,未开口,就又听见陆苏茹的声。
她是有些气的:“曼君,你讲话究竟要不要这么难听?你知不知若不是那群山匪捆了她弟弟,她家又何会将自家一大半产业多卖了换钱?”
而姚曼君,她已然不顾及这些,扭着腰,转过身就离去了。
江红鱼眼眶带着耻辱的晶莹,脸色极度不好:“罢了,她向来这样子,只是今日,我也没什么好心情,先走了。”
说着,她也要走。
这时候秋玉芜开口,并不是阻拦她的行为。
“我家,祖上代代做官儿,风光的紧,而到了我父亲这辈,却山河不再了,他学了一辈子的文,到如今半点用不上,母亲病逝,他更不愿意仔细过活,我家如今,虽还算不得是破落,却也离破落不远。”
“但,我总是认为,无论一个人出身如何,遭遇了什么,这都不能说明这人的价值,人活着,避免不了被猜忌,侮辱,欺负。但人活着,也可以志气高高,铁骨铮铮,有思想有抱负,一辈子,誓死捍卫心中所想,一辈子,努力朝着心中的希望前行,如此,便是死了,亦会含笑九泉,无悔,不怨。”
话一说出来,不大,却颇有气势。
陈慕山眼神中带着惊艳,看着她,心中升腾出一种奇异感觉。
那是新的情感,情绪。比之前的在乎要深刻些。比过去,刚刚见到她容颜,听闻她谈吐时,要深刻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