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章:婉仪来了

  一波未平,然一波又起。
  满生被关在柴房一夜,卞恒则是守在门口了一夜。
  天亮时,满生还骂着,他担心将柴房的门打开,满生会冲出来,便硬是等到里头连点声音都没有。
  而那时候,已经是午时过了,陈家来送了聘,他眼见着陈家的东西啊红红火火的往宅子里头送,那么多,人都长长的排着队,红箱子,圆盒子,这样的,那样的,绫罗绸缎,珠玉奇珍。热闹非凡。
  柴房里头似乎是听到了声响,猜到什么,满生嘶哑的声音传来:“这样不成的!卞恒!你去劝劝老爷啊!这样是在坑我家少爷啊!”
  而卞恒,早被他爹叫走,做事去了。
  今日无论怎么说,都算是陈家与秋家的大日子,无论,这大日子是怎么来的。
  于是,卞恒一忙就忙到了天黑,这府中下人极其势力,见二姑娘竟在亲事前头换了夫家,连带着白志衡的家生奴才也不待见,满生被关在柴房里一夜外加上一个白天,竟无人进来给他送些许吃食,他肚子空空的坐在柴房阴冷潮湿的地上,饥寒交迫。
  卞恒记录下所有的礼物单子,各式物件,才抽出身来,去管满生,伸了伸酸痛的腰与肩膀,他急急去了厨房盛了碗白粥,又将柴房的门打开,走进去。
  满生这时候正直愣愣坐在地上,见到他,十分生气:“你给我滚!”
  卞恒有苦说不出:“行了,你我之间生什么气呢,吃饭吧。”
  “二小姐是要嫁给我家少爷的!这事情是从小定下来的!老爷怎么可以反悔呢?!”
  他越说越生气,看到那碗白粥,虽然很想吃,但又想到白志衡,一时间,竟学了读书人所谓的骨气,脖子一扭:“不吃!”
  卞恒叹了口气,将那碗白粥摆在他面前的地上:“行了,你知不知,今日陈家的聘都已经送过来了。”
  满生瞪大了眼睛:“什么?即便是陈家要娶秋二小姐,这也是要定下良辰吉日才会来的吧。”
  卞恒摇头:“如今还说什么良辰吉日?你在这里是不知道,我家三小姐,名声毁了。”
  这是第一句噎住满生的话。他鼻尖闻出白粥的清香,随后刚想问些什么,就又听卞恒如实说来:“昨夜里土匪来,抢了二小姐便走,而后陈家少爷就来了,这偌大秋府小姐的赎金,竟是陈家来付清的,我父亲虽未多说什么,但这其中的事情,我大概是明白些,不过是秋府如今落败,连小姐赎金都缴纳不清,而陈家的少爷一边是将赎金缴清,可另一边,又在同时为谢老爷,要老爷将二小姐许配给他,这样,他似乎才会真的出手相救”
  满生犯了糊涂:“什么意思?三姑娘昨夜并没有被带走,可为什么名声会被毁?”
  卞恒怕那粥凉,主动拿起粥碗,另一只手拽住满生不愿意伸过来的手,将粥碗放到他的手上:“说来这事情,就奇怪了。”
  “昨夜里绑匪来,绑走了三姑娘,却又对外策马扬鞭,挨家挨户的宣扬,说是绑走的是秋三小姐。”
  这是阴谋,然而现在大家都无暇去顾忌这些。
  婚事,是婚事来了。
  不管秋玉芜所谓的反叛也好,拒绝也罢,终是抵不过大红喜裙送进屋子来。
  她坐在床边,手中拿着一把大剪子,抱着衣服进门的丫鬟盯着她,那丫鬟是桂芝,心中带着恐惧:“小姐您”
  自那夜她与琼沅一同身陷囹圄后又得陈家仆人的救后,便是吓坏了的,连日打蔫儿不说,琼沅更是被吓的开始发烧,烧到现在都躺在丫鬟屋子里养着,好在秋玉芜体谅,并未让她前来洒扫。
  “把那衣服给我扔出去!否则我就将它剪碎了!”
  秋玉芜怒道,甚至举起手中的见到,似乎是在吓唬她。
  而桂芝是真害怕,不过好在阿绣聪明了一会,去了宋家找婉仪小姐来。
  这婉仪本就许多日未曾见到秋玉芜,心中想念的很,而有听闻她家昨夜的事情,担心的不行,心里想着,即便今日秋家没人来请她,她也要寻个由头出府来。
  这不,刚一进了内院子,就听到了秋玉芜的叫嚷声,那声音高高的扬起,就好像是有人在逼她一样。
  门口桂芝见到她,惊讶了一句:“宋小姐?”
  秋玉芜的心这才好受了些,宋婉仪机灵,将桂芝手中的喜服接过来,又将她遣走:“行了,这儿就没你什么事情了。”
  桂芝是巴不得离开,见她给了自己个台阶下,便赶紧的点头:“是!”
  宋婉仪拿着手中喜服,等到桂芝真的离开了内院,她才急匆匆迈进屋里来,顺便将这手中累人反锁的通红衣服往桌子上一扔,转过身进来里头屋子:“昨夜就听你家这边有动静,我父亲吓了一跳,几乎是要将我锁紧地房里头,可说是你,今日一大早你家的事情就传遍了,说是土匪绑了你妹妹,而晌午一过,陈家却又来送聘?”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宋婉仪将心中的疑惑都说出来,坐在小榻上,盯着秋玉芜看。
  而秋玉芜,则是一点都没想要瞒着她:“婉仪,昨夜其实是我出了事情,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传出去的,竟然是我妹妹被土匪绑走的消息。”
  “你说,昨晚上被土匪绑走的人是你!”宋婉仪吓了一跳:“那你你”
  有些话,未出阁的姑娘,难为情讲出来。
  秋玉芜知道她什么意思,也不愿意让她为难,于是淡淡道:“清白是吧,放心,还有,但我身上的亲事,名声,清白,估计很快也要毁掉了。”
  宋婉仪更是疑惑:“我确实是听说你家与白志衡解除了婚约,又似乎是要与咱们衿德绸缎富商陈家的独子定亲。”
  说到这,宋婉仪更是将自己这些年的听闻都要一股脑儿的将出来:“但是我可听说,那陈家独子脾气秉性并不好,风流轻佻是出了名的,他还有四个通房呢,怕是你真的嫁过去,也过不上什么好日子的!”
  “玉芜,你是我唯一的好姐妹,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你就这么傻傻的嫁给那种人!”
  “再说了,志衡哥才是好人呐!”
  她越说越多,甚至开始忧虑:“何况,陈家在衿德十分有势力,虽说是头一份的风光。但却并不是谁都能消耗得起的。”
  这话中,是真的担心她。
  秋玉芜苦笑:“自古婚配,门当户对,我家如今在外人眼中是风光还带着雅明之意,但其实,这内里早就不成活,我又怎么会同意这门婚事?”
  宋婉仪听着听着,忽然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太对的:“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
  “玉芜,你究竟是要做什么?”她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你不要让我担心!实话实说来!”
  秋玉芜本是倚在床边的,见她如此,竟扑哧笑了一声:“瞧你这担心的模样。”
  而话里,却开始缓缓认真起来:“我私心想着,是得走了,尤其,是经受了昨夜的那么一遭儿。”
  “一直以来,我将秋家当做是我遮风避雨的保护,可如今,受了这些罪后,才发现是我自己想多了,什么保护,什么大家闺秀,都是旁的,毫无用处,甚至,还会害死我。”
  “婉仪,你是我至亲姐妹,我不瞒你的,只求你也不要阻拦我。”
  “因为,这每个想法,都在我脑袋里想了许多遍,若是不可行,我绝不会说出来。”
  宋婉仪听到这里,再看到秋玉芜坚定的目光,她只是很害怕:“不行,玉芜,我们是女子,女子是没办法”
  “没办法?没办法凭借自己的力量离开着四方天地?当然,女子若能平平淡淡安稳一世,未尝是不好的,可是婉仪,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好命。”
  “我心意已决,绝不会跟那陈家人结婚,我要去金陵,去念书。”
  话语铮铮,带着对外来的美好盼望,秋玉芜甚至定定的望着宋婉仪的眼睛:“婉仪,我希望你好,但,到现在了,谁都不能再动摇我的心。”
  宋婉仪百般的纠结,她不愿让秋玉芜走,她怕秋玉芜会受罪:“我且问你,你要离开,是因为不想嫁给陈家的人吗?”
  “还是你喜欢志衡哥,想跟他一同走?”
  这话问出来,秋玉芜一愣。
  这样的话语,是女子间不可问的,什么喜欢,什么一同走,什么不愿意。
  她坦诚的面对自己的内心:“不,若是以前,在我没遇到昨夜之事时,我一定觉得若是要我嫁给志衡哥哥,我也是愿意的,为什么要反对呢?”
  “但,我昨夜,似乎想到了很多。”
  “人活一生,不可以如此浑浑噩噩,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婉仪,这是我人生的意义,我要去追逐我人生的意义才行。”
  “虽然,虽然我还这么不清楚,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但我明白的,是我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接受的。”
  宋婉仪没接上话,她学识不够的,从小也不太喜欢这些诗词歌赋的,当秋玉芜说道那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时,她的脑子里只想到了旗子,武将,以及金锁银锁铜锁。
  虽然是完全不相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