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最后一天运动会的时候，苏予洋便没有带作业过去了，他想好好享受一下这最后难得的“闲暇”时光。
  场上的项目变成了接力赛跑，其中还有老师们的参与，因此看台上气氛尤其活跃。张璇也饶有兴致地趴在看台边的栏杆上，看着班主任滑稽地跑在跑道上。
  班上的同学都在咧着嘴笑，周子漪笑得尤其大声，“你看老班，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苏予洋坐在第一排都能听到周子漪的笑声。
  趴在栏杆上的张璇回过头，朝着周子漪喊道，“你笑得像头猪知不知道？”
  “要你管！”周子漪哼了一声，又继续笑了起来，跟周围的小姐妹打打闹闹。
  这天上午还吹着微风，一点也不冷，很是舒服。苏予洋坐在看台上，耳边嘈杂的各种嬉笑的声音传来，他有一种恍惚的感觉，时间竟然过得如此之快。张璇就站在他的前面，头发被风吹得翘了起来，颇有种少年气息。
  张璇看了会儿便觉得有些无聊，叫上了苏予洋陪他下去散步。此时看台下挤了不少人，大多都是跑来看热闹的。苏予洋不喜欢挤在人群中，拉着张璇往人稍微少一点的地方走去了。
  不幸的是，张璇隔老远便看到了走廊对面走过来的那几个人。这次他们那边的人比之前要多，大概五六个人，正在朝走廊这边走来。
  苏予洋只得感叹了一句，越是讨厌的人，越是要出现在你眼前。
  “阿洋……”
  “他们已经看到我了。”苏予洋轻轻说了一句，脸上无比严肃的表情出卖了他的紧张。
  好像也并不害怕什么，苏予洋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他的心大概也是空的，里面住着张璇。
  张璇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隔着薄薄的衣料，苏予洋能感觉到张璇的体温，这种体温给了他一种踏实的感觉。
  “高一时候的狗现在还蛮得意洋洋的嘛。”对面的人开了口，他身边的人都上下打量着苏予洋和张璇，抱着一副看戏的丑态，吊儿郎当的样子让张璇很不爽。
  “嘴放干净点。”苏予洋把厌恶都表现在了脸上，他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语气没有一丝软弱。
  说话者怒火一下子就上来了，“你丫的现在觉得自己特牛逼了是吗？蹬鼻子上脸的，什么东西啊你？”说完还推搡了苏予洋一把。
  走廊不远处就有很多同学以及老师，所以苏予洋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万一他现在动手，被发现是一件很容易的事。那么到时候损失的可能就是自己的前途了，苏予洋从不会冲动地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这是他的原则和底线。
  张璇黑着脸，直接猛地抓住了那个说话者的肩膀，然后一推，把对方直接按在了走廊的栏杆上，因为用力过大，身体装在栏杆上发出了“啪”的一声响。
  “别来找苏予洋了，他不欠你们什么。”张璇的声音格外低沉，透露出一股阴险的气息，带头挑衅者旁边的几个人都愣住了不敢上来帮忙。
  被按住的那个人因为肩膀处传来的一阵阵疼痛而面目扭曲，他还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狗就是狗，苏予洋他死定了。”
  “闭嘴！”张璇往对方的腹部砸了一拳，因为怕出事，他并没有很用力。周围的几个人看着附近人多，都不敢上贸然动手。
  “我说，苏予洋他，死定了。”
  对方虽然被打得很狰狞，然而语气里的一股子胸有成竹的气息着实让人害怕。
  苏予洋被这句话弄得头绪很混乱，心里像被重重打了一拳，无助的感觉就是这样子的吧。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搭在了张璇的手腕上，指甲被剪得干净又整齐，食指和中指上因为长期握笔而长了茧子。
  “张璇，我们走吧，别跟这种人浪费时间了。”
  张璇便收了手，拉着此时看起来瘦弱又无助的苏予洋往前面走了。
  不知道身后的那群人到底是什么意思，苏予洋也不愿意花精力去想。此时在他脑海中回放的，是刚才张璇为他出头的样子。
  心弦被什么东西缓缓拨动着，苏予洋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孩，他知道自己又心动了。
  “阿洋，你这几天尽量不要出教室了，吃饭出教室我都会陪你的。”张璇看着苏予洋，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忧伤，“我真怕你会出事。”
  苏予洋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有你在，我不会出事的。”
  其实苏予洋心里也没底，对方既然能够理直气壮地说出“他死定了”这样的话，说明已经有打算了吧。
  他被心里的石头压得喘不过气了，眼神里满是无助和冷漠，他看着不远处操场上尖叫、大笑的人们，那边是如此热烈又鲜活的生活，可惜与他苏予洋无关了。
  如果不是借着张璇的温暖，他可能早就已经没有任何温度了。
  两人再也没有上过看台，他们就这样坐在操场边的乒乓球桌上，安静地欣赏着眼前的一切。乒乓球桌是古旧的绿色，有的地方漆已经脱了，露出了灰色的水泥。
  沈一川发现苏予洋没在他原来的座位上后，便变得魂不守舍起来，他的目光在文科一班的所有同学中来回扫荡，但是还是没有看到苏予洋。
  直到运动会结束，沈一川都没有再看到苏予洋。
  运动会结束的时候，广播里依旧放着欢快的BGM，大家都不舍地离开了看台，收拾好了东西便三三两两地回了教室。而苏予洋则跟张璇靠在球桌上，晒着太阳，昏昏欲睡。
  他缓慢地闭上了眼睛，张璇的校服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可能是橘子皮的味道，也可能是树叶的味道。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这股味道夹杂着阳光，把他带回到了当初的那个场景。
  在那个嘈杂的教室里，他手中攥着张璇写给他的字条，不可置信地回过头，隔着好几排的同学，和笑得满脸灿烂的张璇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