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直平淡的生活突然被人闯入了，苏予洋却没有想推开这个人，可能是张璇笑得着实温暖，整个人也是干净清爽的感觉。
  然后这个班的人都看到，一直以来冷漠孤僻的苏予洋，下课的时候不是闷着刷题就是问题目的苏予洋，经常被张璇叫走一起去商店买零食买水。
  苏予洋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是沉闷的；当他和张璇一起走路的时候，会觉得轻松自在。经常一起去商店了之后，两人讨论的话题也多了起来，苏予洋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拘束了。
  “别写了。走吧，还不走体育课要迟到了。”张璇倚在教室前门门口，朝坐在座位上低着头写试卷的苏予洋喊道。
  他是在邀我一起上体育课吗？苏予洋收好试卷和笔，朝张璇看去。
  “孙志那几个家伙，溜得贼快，不如等等你。”张璇嘴里塞着一个棒棒糖，腮帮子鼓了起来。苏予洋快步走了过去，“我写作业没看时间，是不是快到上课时间了？”他有些担心。
  “还有两分钟。”张璇朝他看了一眼，“我说，你怎么上体育课都不积极呢。要不是我叫你，你是不是还要继续写？”他点点头，“是啊。”
  “唉，你天天脑子里只有学习。”张璇轻轻推了他一下，“我们赶紧跑着去操场吧，一会老师看到咱俩去迟了要说的。”说罢，便跑了起来。
  苏予洋也跟着跑了起来，张璇比他高半个头，跑起来也比他快。苏予洋需要大步跑才能跟上张璇，等到他们跑到操场上时，班上的同学们已经在报数了，两个人跑得气喘吁吁。
  体育课上老师只让全班同学围着操场小跑三圈，然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了。苏予洋和张璇两个人，一前一后慢慢地跑着。张璇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哼着歌，苏予洋听着这旋律就知道他唱的是什么歌。
  于是张璇哼唱的时候，苏予洋直接接着唱了下去。苏予洋的声音其实很清脆，平时只是说话故意压低音量，所以低沉一些。他一直都喜欢唱歌，听的歌也不少，会唱的也不少。
  “嗯？你会唱啊？”张璇满脸惊讶，转过头。苏予洋点点头，“是啊。这个歌手我挺喜欢的，他的另外一首歌也不错。”“你唱歌很好听嘛，看不出来。”苏予洋很少在别人面前唱歌，唱歌对于他来说也算是一种爱好，他都是一个人偷偷哼。
  张璇又问了他好几个歌手，他全部都知道，并且很多歌都张口就来，从英文到粤语，从民谣到电子。张璇也大方地唱了起来，两个人围着操场一路唱着走。没想到的是，很多苏予洋自认为很冷门的宝藏歌，张璇都能唱出一两句来，这让他对张璇更加刮目相看了。
  跑完了步之后是自由活动，操场上被毒辣的太阳晒得滚烫，于是他们便跑去了操场跑道的树下乘凉。
  激烈的阳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在砖红色的跑道上留下了不规则的奇形怪状的影子。就这样靠在树下，随便唱着自己喜欢的歌，苏予洋忽然觉得这个高二除了学习，也有别的值得他期待的东西了。
  苏予洋第一次月考是全班第十三名，他自己觉得很满意了，相较于一下子突飞猛进，这样子稳稳的进步让他更踏实。张璇则全班第六，他的政史地分数总是很高，和苏予洋的每天刷题不同，他天生对地理历史之类的感兴趣，从小看的相关读物也不少。仅仅只是上课听听讲，做做老师布置的作业，就足以让他政史地稳排全班前三。
  在和苏予洋相处的过程中，张璇知道了他对于数学是怎样的热爱，知道了他对政史地感到头疼，知道了他喜欢的歌手和作家，知道了关于苏予洋的很多很多。
  张璇自己主动提出来可以帮忙辅导一下苏予洋的政史地，毕竟苏予洋总是喜欢找老师问问题，全班同学都是看得到的。有时候老师不在教室里，苏予洋就不好意思去办公室找老师问问题，当然也不好意思请教班上同学，问题就搁在那里了。而现在有张璇主动提出来可以帮他，他还是很乐意的。
  但是苏予洋知道张璇自己也很忙，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去占用别人的时间和精力的。苏予洋在学习上是一个有点钻牛角尖的人，他找张璇问得最多的就是地理题了。
  “这道题为什么要选C呢？”
  等张璇跟他讲解完，他总是要追着问。
  “那这道题为什么不能选A呢？”
  张璇又会吧啦吧啦地讲一大堆，来反驳A选项。
  “这个D，它为什么是错的呢？”
  张璇对于他的“钻牛角尖”感觉有点好笑，但是从不反感，总是会给他耐心讲解完。
  孙志那几个人平时和张璇走得很近，对于张璇和苏予洋的走近，他们也是心存疑惑的。找谁不好，干嘛跟苏予洋那个书呆子一起呀！
  “我说啊，苏予洋同学天天忙着学习，你怎么就跟他玩上了呢？”孙志推推张璇，嚷嚷道。张璇狠狠地朝他肩膀撞了回去，“你管我！我觉得他是个很纯粹的人，就是…很简单的一个人，整天就是只想着学习，其实他性格挺有趣的，只不过是平时表现得呆板而已。”
  后来一次在周三的心理课上，老师提出玩“你画我猜”的游戏，她一开始点了张璇上台画画，又朝台下望去，准备找一个同学来猜。
  “老师，我觉得苏予洋同学可以上台来试试。”他朝正在犹豫的老师说，全班同学纷纷转过头朝苏予洋望去。
  苏予洋立马抬起了头朝讲台望去，张璇正站在讲台上笑得奸诈极了。老师用手挥了挥，“来吧！苏予洋同学！”
  他感到全班的注视都凝结在了自己身上。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刻，但是高一从大家的注视中，他看到的只有奚落和嘲笑。因此他总是很害怕别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每当和人四目相对，他总是慌乱地躲闪着。
  苏予洋没有拒绝上台，平时他一向拒绝参加班级活动，但是既然是张璇叫了他，他觉得没有理由拒绝。然后他走到了张璇身边。全班的人都看着这个，老师们特别宠爱的、学习格外刻苦的同学，一个看上去不太好接近的同学，他腼腆地现在台上，扭扭捏捏的，其实大家都很期待多了解苏予洋一些。
  张璇的画画还是很好的，他飞快地用白色粉笔在黑板上画着图案。然而苏予洋猜不准，他甚至有些看不明白张璇画的什么。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都没有猜中。
  苏予洋每次猜的都和张璇画的牛头不对马嘴，他朝台下看了一眼，全班同学都在对他笑。不是嘲笑，不是奚落，而是灿烂的笑。老师在一边无可奈何地说了一句“看来你们实在是没有默契啊。”
  下台的时候，张璇没有走教室左边走廊回座位，而是跟着苏予洋走的右边走廊，然后从教室后面绕回的座位。苏予洋回过头，张璇正站在他背后，他转过身，轻轻地锤了张璇的肩膀一下。
  “你干嘛？！”张璇回推了他一下，压低声音小声说道。“谁让你叫我的？”苏予洋嘴上似乎很凶，但是脸上却全是笑意，连眼睛都眯起来了。好像也只有跟张璇相处的时候，他才会笑得这么开。
  这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生活，正在被张璇拖入世俗，那个有悲有喜的世俗。他没法再像之前那样，拒绝期待，拒绝交流了，他已经有了很多的期待了。
  而那天下了晚自习，张璇拽着苏予洋往校门走的时候，一本正经地对他说，“其实，这么久以来，我觉得你是我遇到过的跟我性格最合的一个人。”苏予洋没想到自己会被定义为“性格最合”的人，他只是惊讶，“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觉得你这个人就是很简单，跟你相处…我觉得莫名其妙地很自在，这就是我选择跟你做朋友的理由。”张璇缓缓地说道，“但是…可能我不该说的，一直想问你的是，为什么手上那么多疤。”
  苏予洋陷入了沉默，从张璇嘴里听到这样的话语已经让他又惊又喜了，至于疤的事情…他从没对谁提起过，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要是张璇知道了他高一被全班排挤的事情，会不会也觉得他这个人烂得要死？然后疏远他？
  想说的话有很多，但是却只是沉默着。
  “你…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很特别的人。真的，张璇，你很特别。疤的事情啊…是以前发生的一些事情，之后有机会再慢慢和你说吧，这件事说来话长。”已经走到了校门口，苏予洋说完这些话便朝张璇挥了挥手，“明天见了。”
  真的，是很特别的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