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至于这次三周年的庆典，纪蕊她是在一个月前就在她耳边叨扰了，说她每次都拒绝真的很不给高层的面子，这次她要是再不去她也只能收拾收拾铺盖走人了，不然高层一定不会放过了她。
果然，很有那个人做得出来的风格。
主办方安排走红毯和颁奖晚会定在晚上的七点开始，她和安月提前了四个小时就已经在酒店里等候，中途纪蕊送了一份采访环节的问题拟定单给她，让她在期中拎几个问题出来在采访的时候拿来回答。
她一看果然不出她所料般，里面基本都是关于《登封造极竟》节目的问题，这主要来源还是上午《登封》节目组招呼不打一声就直接给官宣了的原因。
这是有多害怕她会反悔啊，以致于她没签约就直接给官宣了，就不怕她反将一军吗？
她捏着一角撇到安月面前，“开始吧。”
“姐姐……”
“采访是不可以叫姐姐哦！”她抱着枕头，下巴陷入柔软中刷着手机。
“嗯嗯，穗禾，关于你是一个王者荣耀的主播为什么要去参加LOL类的综艺节目的问题可以回答一下吗？”安月俨然一副娱记上身的模样，神情和语气模仿得简直是像模像样的。
顾思昀她的视线从手机页面上移开，看着坐在沙发上敲击着电脑键盘的纪蕊，下巴一挑，“你问她啊。”
纪蕊，“这个问题跳过。”
“那穗禾对于《登封造极竞》这个节目有什么看法呢？”
“看法啊……嗯，我觉得会是一种突破口，改变很多人对游戏的一种偏见吧。”
“下一个问题，穗禾你对于酒九子经纪人的发文暗指你的一事有什么看法？”
纪蕊，“这个问题也跳过。”
顾思昀她本来侧靠在酒店床上的，一听这个问题身子都坐正了，她刚才看微博热搜了，酒九子的经纪人发微博称她这节目她来得不光彩，还说她一个小主播耍大牌，脾气不好，甚至以节目威胁她家酒九子跪下道歉，诸如此类的无中生有。
更可笑的是微博底下一群“正义人士”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直接@她，要她给酒九子道歉和给个说法的万能路人粉。
“不，这问题给姐姐我留着。”
“确定？”纪蕊她合上笔记本，看着她笃定的说着，“不过也没关系，你想说就说，就算是天大篓子我也能给你补上。”
“嗯哼。”
她撇了撇唇，眸子动了动，她倒是倒是要看看，她们想耍什么花招，蹭热度吗？还是觉得她后面真的有金主，笃定了她不敢去回应不成？
晚上七点红毯正式开始，顾思昀她是七点半左右入场，穿的是D品牌旗下的高定星光礼服裙，这件裙子第一次面世还是D牌走春夏秀场模特穿过，而顾思昀不可争议的是第二次，总而言之这条裙子今晚一出场给她赚够了热度，包括超过了酒九子经纪人一事。
入场，签名，拍照，采访应约而至。
她笑容得体的面对着摄像头和一闪一闪的镁光灯，一点儿不怯场，像是天生就吃这碗饭的角儿。
“穗禾，你好，请问一下对于酒九子经纪人的发文暗指你的一事有什么看法？”首发其冲，一句不差的提问，这就是娱乐圈里默认的潜规则。
“既然问了，那我就借着这个平台回应一下，首先我对酒九子经纪人微博所发一文全数表示否定，然后我有没有让酒九子给我跪下道歉她本人是最清楚，今晚她听说也会来，你们不妨可以当面问问。”
她眸光往红毯入场处飘去，那边酒九子正排队准备入场，“还有如果再出现这种言论，我会和公司商量走正规法律程序的提起诉讼。”她目光直直的盯着摄像头，像是顺着网线可以看见酒九子和她的经纪人。
她的性格就是这样，她可以做到不争不抢，因为她不在乎，但她也不是任谁都能压着她走一旦的人。
“好，就这样。”她明媚一笑，那一笑只觉得周围都暗淡了下来。
接下来的颁奖晚会无非是走个流程，和娱乐圈里一样换汤不换药的套路，明明举办方早就提前告知谁是这个奖的得主，偏偏被入选的几人都是一脸期待的表情登上大屏幕，最后宣布得奖的那个人都是一脸的不敢相信，简直人人都是奥斯卡级别的演技。
这次她入围的是最受欢迎女主播奖项和百万粉丝奖项，一同入围的还有酒九子还有两个她不认识的人，一番灯光烘托住全场气氛造势，吸引了足够的好奇心过后，大屏幕变成只有她一个人，她站起身来得体微笑，招手打着招呼上台。
台上主持人说着，“恭喜穗禾啊！这次奖项由嘉悦集团董事长顾建国，顾总来颁发。”
顾思昀她闻言上台的脚步一愣，她从来没有想过逃避他，她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就像大众媒体只知道顾建国是嘉悦集团董事长，他很爱他的现任太太和儿子，却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前妻的女儿叫顾思昀。
也对，她是穗禾。
“欢迎顾总。”主持人热情的上前迎接。
顾建国他没有多大的变化，一身的西装革履打扮，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全身透露出来的都是成功人士的气息，只是眼角多了些皱纹，目光染上了些岁月的茫然，头发上也添了好些白丝，这还是和她记忆里有些不同的。
他老了，是真的老了。
他给奖杯递到她的手里，两人达成默契般地握手，拥抱，然后是他下台，两人俨然不认识对方般，只是她看着他下台的背影她所设立的城墙那一刻全数倾塌，她心中虽对他有芥蒂，但他终究是自己的父亲。
她红着眼说着感谢的主办方，感谢粉丝的话语，她想台下的人都该想她真是会做戏了吧。
一下台她直接去了休息室，背对镜头那一刻她眼泪霎时倾落而下，因为刚才在台上顾建国抱着她的时候在她耳边说，“思昀，对不起，原谅爸爸好不好。”
她是再也忍不住了。
原谅。
或许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她只是早就忘了该怎么去责怪他了。
妈妈是自己服药走的，这并不能怪他。
那天正是大年三十，C市难得的没有下雪，就连地上积雪都是被来往的人群踩得黑呼呼的，像一滩和水的泥巴一样依附着。
舅舅那天中午特意过来接她们一起回去吃年夜饭，舅妈许是碍着过年的大喜日子对她们也是客客气气的，吃完饭后妈妈还给他们每个人都准备了红包，顾思昀她在餐厅里收拾着碗筷瞧着，看着无奈心道，她居然都不知道妈妈什么时候在她眼皮底下偷偷地给准备了这么多。
妈妈她靠着窗口的沙发上，舅妈的儿子小军拿着红包笑着直往妈妈怀里钻，逗得妈妈乐呵呵地笑着说，“来，过来领红包了，郑俊，秀芳，来，没准备多少钱，大家图了吉祥。”
“我嘴巴笨不怎么会说些好话，郑俊和秀芳你们要好好的，别吵架，这么多年了也是不容易，爸妈没在理应是我这个做姐姐的要多照顾你们一些，现在倒是我反过来连累了你们，我感觉到很惭愧。”她没头没尾胡乱的说着，大家都以为她是喝了点酒，高兴到了头，也就没有多想。
“好，大姐你也要好好地，该吃吃，该喝喝，别瞎想，病慢慢地会好起来的，我瞧着啊大姐今日有精神多了，这是要好的兆头。”舅妈难得的说了句好话，舅舅瞧着这景象也是高兴，抱起小军给剥着瓜子肉。
“还有建国……”这时屋外到处开始放鞭炮和烟花，声音很大，她的声音似乎变成了在无声的自言自语般，“思昀以后能跟着他们，我很放心了。”
春节联欢晚会还没开始，播放的是新闻联播。
顾思昀她将碗放进洗碗橱里，给剩下的菜用保鲜膜封好搁冰箱里面，洗了洗手才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我也准备了红包，没想到这点跟妈妈想一块儿去了。”
她从包里拿出红包递给舅舅舅妈还有小军，最后坐在妈妈身旁，“这是给妈妈的。”她握着妈妈的手，将红包正正实实的放在她的手心里，“新的一年祝愿妈妈身体越来越好。”
她靠在妈妈的肩上，高兴的笑着，屋外的烟花“咻”得尖鸣的窜上了天，惹得小军直往阳台上蹦跶着。
她偏头看着五颜六色的烟花，不知为何湿润了眼眶，她坐正捞过蹦蹦跳跳的小军抱在身前看着烟花，她的下巴靠在他肩上偷偷地抹了抹。
“姐姐你……”
“嘘。”
小军以为她在同他玩，也学着“嘘”了一声，“嘿嘿”的笑着。
电视机上春晚开始，屋外的烟花一茬接着一茬。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本该高高兴兴，妈妈却拉了拉袖子不合宜地说了句突兀的话来。
“姐，今晚不回去了，搁这里住着，明早吃了早饭我再送你们回去。”
“是呀，大姐。”舅妈难得的和舅舅统一战线的挽留着。
“可是我药还在医院呢。”
“妈，你忘啦，刘医生让我们带着药来的。”
妈妈摇了摇头，她还是头一次这么倔，看她的眼神就像是个开始耍赖的孩子，“我要回去的。”
舅妈见也不愿多说，眉头一皱说道，“既然要回去，那我一会儿让郑俊开车送你们。”
“不用麻烦了，反正也不远，我和思昀走几步就到了。”一听要回去，妈妈下巴颔首抹上了笑容。
顾思昀她起身拿过茶几上的围巾和手套给妈妈穿戴着，“外面怪冷，我陪着我妈，放心吧。”
后来顾思昀每每想到这里只有后悔，她理应是能感觉出来的，当时妈妈说话的语气、妈妈眼眶里打转的晶莹和那晚执拗着要回医院里过夜的态度。
她应该知道的
大年三十的夜晚很冷清又很热闹，街上无人，随处可见的是呼啸着在空中绚烂破裂开的烟花，鼻尖蔓延的也是热闹过后的硝烟味。
往年她总是抱怨S市不能放烟花，一点年味都没有，过年一点儿也不快乐，这一刻她才明白，年味跟烟花爆竹没有任何关系，小孩子还是一样会开心的，她只是长大了而已。
她和妈妈踩着地面上薄薄的积雪，踩着昏黄色的路灯并排走着。
“思昀啊。”妈妈突然停住叫了她一声。
她回头，不知什么时候妈妈已经与她开了有两步远的距离，暖橘色路灯灯光正正好好的洒在了妈妈的身上，妈妈的周身都泛着微微绒光，因为逆着光看不大清她脸上的表情，隐约是在笑，她的口中是随着心跳扑腾而出的热气和一声声的粗喘。
“嗯？”她疑惑的蹙了蹙眉。
“没事，妈妈就是突然想叫你一声。”
顾思昀她无奈偏头轻笑，俏皮地学着，“妈妈。”
“嗯？”
“没事。”她往回走近，挽着妈妈的手臂，暖呵呵地往围巾里面呵了一团热气，鼻尖蒙上一层水雾。
“思昀，答应妈妈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
“你爸爸是爱你的，比谁都要爱你，摇关心你，所以不要和他置气了，不要不回他的消息，他会担心你的，不管怎么样，以后……他都是你的爸爸，是你的亲人，这是不争的事实，听妈妈的话好不好。”
她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但是鼻子有些发酸
回到医院，杨护士还在值班，见她们这么快就回来还有些诧异，“你们不是回家过过年了吗？”
妈妈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放在护士站台的一叠病历卡上，“这不是有些认床嘛，在家里的床上躺着总觉得浑身不舒服，到是杨护士这么大过年的日子里还忙工作。”
“别人只想一家子和和美美的聚在一起，你倒好还认上医院的床了。”杨护士笑弄着，说完合上病历本，起身将红包推到妈妈的手里，“大姐，心意领了，这红包啊就不收了，早点休息，我查一下病房也准备回家赶跨年呢。”
“早点休息啊。”说完拿着病历本往病房的走廊走去。
“人家杨护士是正经编排的单位工作，红包肯定是不会收你的啊。”顾思昀她出言提醒着，拉了拉妈妈的手臂，“好啦，走吧，我回去给你泡泡脚，瞧你手都冷得都发红了。”
“又没有多少钱，给红包图个吉利嘛。”妈妈她拿着红包又给偷偷的塞进了杨护士桌子上的病历卡下，确认再三才肯跟顾思昀回的病房，顾思昀无奈的笑着，今晚的妈妈似乎格外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