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求助无门
不想才进家门,就见满院狼藉,只有父亲支肘斜斜躺在正厅门口的台阶上,一手还攥着酒壶,一人喝的烂醉。
正在这时,营中来人说是那边有令,请副统领速速回去办差。
景瑜道:“今日父亲喝的有点多,我给煮点醒酒汤喝了休息一晚,明日等他醒了,一定劝他尽快回营去,还请叔叔回去后轻言几句,免得父亲回去挨训斥。”
将士不认得景瑜,却都与威武在一个帐中熟识的很,早知道他有个聪颖的女儿只是未曾见过,如今见着面儿,如此懂事,像个大人一般的照顾父亲,还知道要为父亲说句好话,不仅刮目相看,也愿意帮忙。
几人与家奴一起试图将他搀进屋,却无一不被推开。
谁都不比他的力气,没有时间在此久耗,景瑜见着几人心不在焉,便道:“几位叔叔先行回去吧,这时候院子风凉,吹会子风他就会好些,不必担忧了。”
打发走了军差,景瑜将威武手中的酒壶拿过来,递给家奴,道:“父亲,您就进去歇着吧!”
威武晃晃脑袋,拨了拨凌乱脸上的头发,定睛瞅瞅,这才反应过来是闺女,看她眼圈红红,嘴角微微抽动,可怜巴巴的样子,憋着哭呢,顿时酒醒一半。
她上前去搀起父亲,道:“来,我扶你进去歇着。”
威武这才没有挣脱,颤颤巍巍站起来,随着闺女进了屋。
景瑜给他盖盖杯子,叫人去温了水来敷敷头去去燥气,再又去了灶间煮解酒汤。
敲了二更的锣,威武喝了醒酒汤安稳睡下。
如此,次日便不会感觉头痛昏沉。
次日爷俩都起得早,威武这才对她说了祖父被抓的前因后果,并告诉她杨宁宇很有可能已经被秘密保护起来,现在就连她也很危险,不要再轻易出宫,并要尽早送她回宫去。
“那祖父呢?”景瑜问了,又后悔不该问。救祖父这种事,父亲必然比她更着急,不然昨儿喝那么多酒,还不是因为这事儿愁的?她现在问无异于雪上加霜,且一定会让父亲心里更难受在自家闺女面前,也没办法应承。便道:“父亲放心,祖父清白,太后最是明断,一定用不了多久就会把他放出来!”
威武黑着脸,自个儿难受,却也安慰景瑜道:“你小姑娘家家的,在宫里好好做事,不要担心这担心那的,一切交给父亲就好了,走,为父送你回去吧。”
切菜的时候切到手指,自从进宫以来还未曾有过。包完手,接着回到案上去,接着切,一言不发。
蕙云看得出景瑜心不在焉,上前按住她的手臂,道:“我替你吧”。
景瑜抽出手臂,看着蕙云轻快的接过她手上的活,三两下就切好、码好入筐,再又娴熟的去做别的。
切菜这样简单的事都已经做不好了……她默默出了膳房,去往屋山后的废亭子,倚着亭柱发呆。
看着沉静,内心无比凌乱,烦躁、焦虑,毫无头绪。
今日早上去了总管班房,门是紧锁的。又想起昨儿父亲喝的烂醉如泥,嘴里一个劲儿的重复着要扒了吴良辅的皮此类的胡话。
但事实上,连他一根手指头也动不得。
景瑜此时终于明白,祖父做的这件事是大事,不是和杜巴赫郎中打架那样的小事。
当时祖父和杜巴赫郎中冲突,父亲事后可以带上几个将士去找他出口气,给他点教训,仅此而已。
而如今这件事,即便父亲再怎么怒火中烧却已然无能为力。
到了这种时候,即便喝了酒,事实也会冲醒他的头脑。
父亲其实很清楚,这次光靠强硬武力一点用没有。
这已经超出他力所能及。
确实,威武从杨叔叔那里亲耳得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像棵遮风挡雨的大树一般,无时无刻不直直立在那里,稳若磐石的父亲,如今身陷囹圄。
景瑜想想喝的烂醉人事不省的父亲,胸口涌上股子凉气,四肢觉得发麻,这是害怕的滋味。
父亲一点不傻,他平日的冲动果敢,是因能解决问题才会那么做。
他若不是清楚的明白凭他之力救出额参有多难,就不会这么颓废的在家中喝闷酒。
威武酒后清醒,风轻云淡劝景瑜,其实内心担忧的不行。
他不是不知被关进大牢是受的什么罪,吃不好穿不暖阴暗潮湿这些都是小事,还免不了言语谩骂,肢体殴打,这都是牢里的家常便饭。
现在陷入了无能为力的局面,或者说只能静等观火。
威武还不知道,杨宁宇到底还是将话说了一半,没有全然告诉他。
也就是说此时,他只知道父亲出事是状告吴良辅不成,发生了冲突,不知他们奉太后之命查吴良辅的事。
这个额参也未曾与他提起,因为这毕竟是太后的密令。
所以现在为止,威武还是只知表面,不明就里。
如果知道了是为太后卖命,他定会二话不说去求太后。
但不知道是好的,因为这法子根本不会奏效太后若能放额参,当初还为什么要把他关起来?
威武焦虑,父亲是身子骨好,但毕竟已经这把年纪,要怎么受得住牢狱之苦?
而且威武回来之前求了大营统领,结果悻悻而归。
这是自然!
毕竟额参还只是关在牢里,没出什么人命大事,更未被判刑,往后会怎样的动向也未可知,谁又会因为不确定的事去得罪吴良辅?
杨宁宇叔叔不在,父亲又没得法子,知道这件事的,除了那些郎中,还有当事人吴良辅和卢佐,最清楚的非太后莫属了……对,得去找太后!想着,便速速往慈宁宫奔去。
近了门口,反又犹豫不定。
毕竟第一次因私事去找太后。
总和平常公事公办进入慈宁宫的感觉天差地别,此刻心是悬着的。
还好,太后待她亲切一如既往,甚至牵过她的手,让她坐到身边来。
但当她说到祖父的时候,孝庄脸色明显冷了下来。
景瑜看不透这冷面里面藏着什么蕴意,但一定不简单。
孝庄看着她道:“本宫倒是想与你说说话,但若谈你祖父之事,自有刑部断定,没什么可说的。”不管是不是另有难言之隐,但此刻,景瑜分明从孝庄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一种决绝,不容动摇的决绝,让人只能望风而逃的那种决绝。
她忽然觉得,那个往常和蔼可亲的老人,那个待她不分高下,十分亲近的老者,如今距离遥远,高高在上了。
景瑜见到孝庄以来,这一次,还是头一回意识到,这人不是别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