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君子群而不党
太后是什么人?
她不是那种碎嘴的人。
在这些后辈的脸前,她可极少随便说说。
再者,那话音、神情里,似乎也透着对她和玄烨的希冀。
不前不后的,忽然叫她好好教导玄烨,可见这句话在她心中也不是一两日了。
人之间都有种难以言说的磁场。
她和太后之间,莫外如此。
太后是打心底喜欢玄烨的,也挺喜欢她这个儿媳。
虽然别人许是不能全然看的出来,她却是能清楚感受到的。
不然,她又怎么会喜欢常往慈宁宫跑,喜欢黏在太后身边呢?
作为宫中的老人儿,这永寿宫一住就是好几年,清闲的日子往往过得很慢,但她向来躲避后宫争端。
然而不掺和,并不代表看不明白。
太后的心思定是极力阻止废后。
再者,皇上一旦废后,不仅会动摇前朝后殿,甚至也一定会殃及她们这些池鱼,后果不堪设想!
“不行,我得去找舒文。”佟妃道。
宁悫妃与她性情相似,在宫里也是少惹事端的一个,此时求助,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她。
“娘娘不是不掺和这些事儿吗?您可想好了,一旦深陷其中,想全身而退都难。”因为之前便听见主子话里话外对废后一事表达过些许的担忧,丫鬟冬青一下就明白了主子现下因何萌发这个想法,劝道。
“照现在的事态,皇上已经动了废后的念头!若真的事成,事后定立董鄂妃为后。她怀有身孕,生下皇子就算是个公主,也会想办法让自己膝下有个皇子,能做出什么谁都不知道咱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奴婢瞧着董鄂妃性情温厚,会善待宫中老人吧!”冬青不以为然,道。
佟妃笑笑,道:“虽说皇后嚣张跋扈,但为人正派,不会背地里给人使绊子,董宛如是什么样的人,我还是看得清的就拿这次,前前后后没少了禧妃、贞妃她们的踪影;为什么董宛如去放人?且跟着皇上那边就大肆宣扬是他让的属意这些乌龙定和她脱不了干系。”
说不定就是董鄂妃蓄意怂恿皇上废后!
她若连皇后都能扳倒,之后呢?筹谋太子之位吧?
她的三阿哥玄烨还有舒文的二阿哥福全,都是皇上比较钟爱的皇子。
想到曾经夺政失利的曾经的四皇子多尔衮佟妃就浑身发冷,甚至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为着祖辈的基业毕生拼杀于茫茫沙场,效忠兄长皇太极,即便再功高震主、拥兵自重,其实终其一生,生死是牢牢的掌握在皇权者手中。
大清初定,别说规矩,就连律例都是沿用了大明王朝的。
现在很多衙门里办事儿,都得倚靠那些拥有前明刑事记档的,说好了是粉饰太平,说不好是隐患重重。
她若自己不打起精神,到时候若真的卷入了争斗旋涡,还有什么天子王法来帮她们吗?
“您素来不与人结党,即便和宁悫妃娘娘,也是浅淡相与的交情,万一谋事不成,又被传出去,岂不是把董鄂妃那边的人得罪了?”冬青道。
“君子群而不党,小人党而不群。”她道:“我不结党,是因我心中坦荡,如今去找舒文,也仅是未雨绸缪,以她的品性,应该分辨的明白。”
“福全是皇上的长子,还要排在玄烨前面,她又岂会不着急?”澍卿又想了想,道:“皇后即便如此跋扈,屡次犯错,却都有惊无险,还不是太后那边起了作用?当今太后英明擅权,该站在哪一边,舒文不也要掂量掂量。”
说罢,便决定带了冬青,奔翊坤宫而去。
宫人回禀来人是佟妃。
宁悫妃居然亲自上前,四门大开,热情相迎。
舒文拉着她的手进屋,换下个暖婆子递与她,道:“澍卿!三九天寒的,我本想去永寿宫,找你说说话呢!没想到你就来了!”
“看来姐姐真是与我想到一起去了!”佟妃笑答。
“福全呢?”
“这些天刚刚开始读《中庸》,读了半晌就喊累,出去疯去了!”舒文露出无可奈何的笑意,道。
接着缓缓的收起了笑意,道:“承蒙太后和皇上恩典,能将福全养在身边,想着不能负了皇恩,便在院里教导他些识文习读之类的,眼看要教不了了!皇上正说给找个师傅,要开始正儿八经的修学呢!”
“玄烨这孩子就只知道玩,偶尔带去太后那边,咿呀的跟着祖母念两句佛经,还念不周全!”佟妃笑着道。
舒文被她的话逗的,也笑出声来,道:“回头来找他哥哥,兄弟俩一起学起骑射,还能有个伴!”
佟妃道:“学不学成的没什么打紧,我只希望这泼皮猴子,不给他父亲兄长丢人,也就万事大吉!”
两人爽朗的笑声此起彼伏,相聊甚欢。
过了会子,提到皇上,宁悫妃这才道:“皇上正生皇后娘娘生气呢?”
“姐姐也听说了。”佟妃答。
这事妹妹怎么看?”
见舒文有意愿提及,自己若是藏着掖着,未免显得唯唯诺诺,便大方的道:“皇后应该是想替自己,还有诸位妹妹出头,行事不妥,但却远远够不上被废啊!”
“巧了,我与妹妹的想法一样!”舒文道:“一听说皇上又动了废后的念头,我就头疼的很!这好好的日子,总没事寻思事!”
佟妃叹气,道:“皇上宠溺宛如妹妹像是着了魔障,如今谁敢说她一个不字,便是得罪皇上;谁若是替皇后说句话,必会激怒皇上,就连太后都概莫能外。”
“只要皇后将激进的性子收收,不叫人抓到把柄,皇上再怎么想废后,朝堂上下也没人答应啊。”舒文道。
“话说的容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谁能说得动皇后呢!”
两人沉默,就连太后也没少了‘晓之以情’的规劝。
但也只管得一时,过后照旧。
现在看来,就连太后也不轻易管了。
“太后从前也常在皇上和多尔衮中间劝和,结果呢?她肯定因此而吸取教训,不会再轻易调和了。”舒文道:“再者,多尔衮必定是个老谋深算的王爷,有些话能谈透,但皇后性子非黑即白,劝了不听。”又往澍卿身边靠了靠,小声的道:“甚至我怀疑她根本就听不明白!还怎么劝?”
“只希望太后不要真的不管了才是”澍卿满是担忧的道。
“那是不能!”澍卿道:“那是亲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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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真的打算停了皇后的中宫笺表?”苏麻惊讶的道。
“不是我停,是让皇上停!”孝庄平静的道。
“这也太严重了!和废后只差一步之遥了!”苏麻道,“也不知道青格儿知道之后以她的性子,定会觉得受到奇耻大辱,说不定又和皇上闹起来。”苏麻还是很担忧,道。
“禁足、惩戒这些都动不了她的根本,动不了根本她就无所畏惧,无所畏惧就会任性妄为。停了中宫笺表,能让她觉着点儿味儿。”孝庄道:“我昨儿睡不着,好好想想,青格儿之所以做事莽撞,或许与我护着她有关。这次,让她找不到靠头,也算浇浇皇上的怒火,事情说不定能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