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无伤大雅

  “皇上您问这些做什么?”昭姮先不回答,反问宸霂:“难道您今日特地过来给臣妾指点迷津?”
  “指点迷津?”宸霂笑着点点头:“你所要这么说,朕觉得也不是不可以,你有什么困惑的,不如说出来,朕给你指点指点?”
  他瞳孔深深,看着眉若远山的昭姮:“来,坐下来,跟朕说说。”
  “臣妾不想说!”
  宸霂语噎,怎会有如此……不解风情之人!
  但宸霂似乎没想着放弃:“那朕来跟你说说,在宫中哪些该做那些不该做,想来是没有人教过你的。”
  能够避免在宫中放错,还是皇上亲自教的,换做别人,那还不得兴奋得跳跃了起来,可她……
  “啧啧啧,皇上您真是说话矛盾。您自个儿说的不喜欢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这下反而要教臣妾?”
  宸霂尴尬,二人对视,她眼中,竟真的没有一丝害怕?
  而他此时只想问她:“难道朕不要面子的吗?!”
  不过他没问,只是干咳了几声,“那……那你平时这个时候,都在做什么?”
  昭姮因为嫌弃这个身子太弱了,平时这个时候,都是绕着昭阳殿走走跑跑的,从基础打起锻炼好身体。
  “皇上您很闲吗?”她没有哭告诉宸霂,而是很好奇地看着他:“说好的日理万机呢,难不成那些说树先生说的都是假话?”
  一听到有话题可以聊,宸霂喜不自溢:“说书先生?你还会去听说书先生说故事吗?”
  “那是自然,我跟你说,整个原安的说书先生哪一个我不是准时准点的就到场等着了,上到……”昭姮一时又收不住,可偏偏又反应了过来,突然停住,换了语气。
  “臣妾……臣妾无礼,皇上恕罪。”
  “无妨,你继续说,你说你每每都到场等着,你是在等什么听故事?”
  昭姮微微点头:“臣妾从前,是觉得闲来无事,又不愿意待在闺中,索性就偷偷跑出去了。”
  “哈哈——”宸霂突然大笑起来:“好,这好!你知道当时你父亲母亲,说你是知书达理的姑娘秉性温和几乎不怎么出门,这话要是他们二老听见了,岂不有意思?”
  昭姮眼角抽抖,干笑起来:“呵呵……呵呵……是吧,可能……是吧。”
  二人又一度陷入尴尬,宸霂想着找话题聊,可昭姮却觉得不想说话,想问他什么时候走,又问不出来。
  宸霂想到刚刚那盘烧鸡,又想到昭姮那么大的脾气,竟有些幸灾乐祸:“你不喜欢吃烧鸡?”
  这……明显的明知故问,传言都说御膳房常送过来,如何会不喜欢。
  可昭姮这会儿好容易脾气下来一些,他这么一问,又绷不住了。
  “不喜欢,臣妾最讨厌这东西了,别说浪费什么的,臣妾日后见这东西,见一次丢一次!丢一次嫌一次!”
  宸霂笑了起来:“嗯,是,日后都不吃了,朕也不吃了,见一次丢一次!”
  宸霂这么说,昭姮又着急了:“不不不,您不能这样,说到底御膳房要真给您上了这些东西那咱们也不能浪费了呀!那些老百姓们,多少年才舍得将鸡给红烧了!?”
  “哟,你还忧国忧民起来了。”宸霂像是着了魔一般,不管昭姮说什么,不是笑,就是觉得开心得不行。
  “呵……呵呵……没有,臣妾就是实话实话罢了。”昭姮跟他对话真是累得不想说话了。
  “天色还早,不如你跟朕出去走走?”
  “别呀!”刚刚出门,昭姮已经被气了个半死,更别说现在还要出门了,昭姮道:“臣妾刚刚出去走了一圈,浑身酸疼,哪哪都不舒服,实在是走不动了,皇上还是另寻他人吧。”
  宸霂无奈了:“你也知道朕是皇上啊!朕说什么你那一句是听进去的,朕现在命令你跟朕去,你若是不跟着,朕就治你欺君之罪,连着上次的事儿一块儿跟你算了!”
  昭姮咬牙切齿,憋着气:“皇上,您何必呢?”
  宸霂回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朕觉得,朕做的没错,你觉得呢?”
  说罢,三两步走到门边,侧头示意昭姮跟上。
  那昭姮还能说什么,那也只能跟上了。
  安顺就比较惨了,这回是跟上还是不跟上,他也不知道,他也不敢问啊。
  要问为什么,因为前头的那个面无表情,后面的那个怨气满满。
  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只是跟前头两个人拉开了很大的距离,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却能看得见。
  而昭姮呢,本就不情不愿的,跟在后面一句话不说,光听着宸霂说景色宜人了,至于哪儿宜人,她这会儿也欣赏不来。
  走累了,前头的宸霂似乎知道一样,突然停下,让低着头走路的昭姮撞上了自己的胸口,而他呢,似乎奸计得逞,一只手环住她的肩膀,一只手摸摸她的头。
  最让昭姮猝不及防,可怕到呆滞的还是他低着下巴,宠溺地关切:“走路怎么也不将头抬起来,万一走在你前头的不是朕,是颗树怎么办?”
  昭姮浑身哆嗦,刚刚觉得累,瞬间就精神万分,挣脱开来:“谢皇上关心,臣妾一点儿事没有,就算撞树上了,那也是故意的!”
  “呲——”宸霂笑着说:“尽说一些糊涂话,没事儿跑去撞树怎么行?”
  撞树?你要是再这么阴阳怪气的,别说撞树了,就是让我撞石头撞火,我也去!
  昭姮心里头这么想着,脸上也没几分好脸色:“皇上您到底要去哪儿,臣妾真的是累得不行了要垮了!”
  宸霂停了下来,也想了想,忽然嘴角裂开,半弯着腰与昭姮平视:“你说……朕带你出宫好不好?”
  昭姮愣住:“您说什么?”
  ……
  夜幕降临,本就繁华的原安大街上,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它们映出的光线在人群中闪烁交错,好不热闹。
  在拥挤的人群中,有三个高低错落的身影。
  一个风度翩翩,器宇轩昂,黄底白衣,加上头顶的玉簪,在那些微弱的光线下,更显人如玉。
  另外一个,身穿淡粉色襦裙,头上带着一只简单的杏花簪,蝴蝶一般简单的步摇在那些光下伶仃如水。
  她的脸上,少了一份怨念,多了几分兴喜,挂上了一抹月牙般的笑容。
  而他们的身后,是一身管家装扮的男子。
  她看着熟悉的大街,情不自禁。
  “你就这么开心?”宸霂看着昭姮的样子,问道:“许久未见这些东西了吧?”
  昭姮连连点头:“对啊,太久了。”虽然只有几个月不到半年的时间,可她却觉得像是过了十几年那么久远。
  宫外的每一丝空气,昭姮都觉得舒服。
  安顺跟在后面,左顾右盼地低着头说:“皇……公子,您就这么突然地出宫了,要是被老夫人知道了,免不了要说姮……姮……”
  “叫夫人。”宸霂一言,云淡风轻,昭姮只看着前方,也未曾听到,但心领神会的安顺却欲言又止了。
  老夫人,自然就是太后了
  “她老人家要是说了什么,我替她说着就是了。”宸霂侧头点道。
  距离宫一里左右,就是原安城最繁华的地方。
  车水马龙,最是繁杂之地。
  昭姮一路小跑,轻车熟路,头也不回地进了一家装潢典雅的两层酒楼,上头赫然挂着两个字“雨楼”。
  昭姮才进去,想到了什么,就回头看宸霂有没有在。
  看他们二人悠哉悠哉地跟在后面,昭姮道:“您跟着,别走了。”
  宸霂笑了笑:“你还怕我不跟着你?”
  “您想多了。”昭姮翘笑一声:“我只是想让您留下来给银子罢了,嗯……您带银子了吧?”
  宸霂的头上宛若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一样的凉爽非常,昭姮到底是什么奇葩的女人,就不能说出一句他想要听到或者听起来舒服一点的话?!
  只安顺连连点头:“带了带了,夫人您就放心吧,少爷出门,怎么可能不带银子呢?”
  昭姮想着,那不是肯定嘛,他是谁,是皇上,皇上出门不带银子吃霸王餐,说出去也忒丢人了。
  这带没带银子是最重要的,可不是最主要的。
  只见昭姮寻了个靠边角的位置就坐下,招呼来小二。
  小二笑脸相迎:“不知道三位客官想吃些什么菜?”
  安顺道:“我们想吃什么菜你这儿都有吗?”
  那小二一听,颇有些得意道:“诶,这位客官问话就算是问到点子上了,咱们雨楼,那也算得上是原安城数一数二的酒楼了,不说天下的奇珍异宝饭菜我们这儿都有,可城中菜品最足的,那我们必定是占头一家的。”
  宸霂不解地问:“雨楼听起来像茶楼,为何菜品这么多?”
  小二道:“不知道雨楼,看来公子是个外地来的。”
  “哦?”这在自己家门前说自己不是自己家的人,这就有意思了,宸霂问:“为何这么说,是我生得不像?”
  小二摆手道:“像,公子器宇轩昂地自然是像的,但是应该知道咱们雨楼呀!”
  “你倒是说说为什么?”
  小二得意地侃侃而谈,“原安城是咱们南楚的国都,国都最是锦绣繁华之地,天子脚下。做什么那都是一条龙的匹配,雨楼两百多年的老字号了,菜品多,本就理所当然。”
  昭姮一点不在乎这个,她只在乎……
  “好了小二,你们这店我都来多少回了,没回都听你在这儿说好,我都会背下来了。”
  小二一愣,盯着昭姮看了半天,“不对啊姑娘,我天天在这儿,从未见过你,一点映像都没有。”
  “哎呀你别废话了。”昭姮不是从前的昭珩了,他又怎么可能会知道,“你打紧的将酒楼里招牌,好吃好喝的那些东西都给看着上那么几个,尤其是你们雨楼的酒。”
  昭姮回味无穷:“五壶,不,八壶!”
  宸霂惊诧地瞪着昭姮:“你要喝酒?”
  小二错愕地看着宸霂,又撇了撇昭姮,想来刚刚叫“姑娘”是有些唐突的,遂改了口:“夫人,不如少拿一些,我们雨楼的酒,是有些重的。”
  “我知道!”昭姮不耐烦道:“你只管上来,银子什么的我们绝不会少了你的。”
  小二得了昭姮这么果断决绝的回答,自然是跑的比兔子还快。
  宸霂问:“你那酒是要来给朕……我喝的还是要来咱们俩一块喝的?”
  昭姮两手一摊:“是根本就唯有想到要给你喝啊!”???
  宸霂脸上带着个大大的疑问:“你一个姑娘家的,要喝这么多的酒?”
  太尉昭连自己喜欢喝酒他能理解,她的女儿有一些酒量他也能理解,可这个女人要的是八壶!八壶!虽说这雨楼的酒瓶不大,可也够醉倒一个大汉了。
  昭姮啧道:“这跟我是姑娘家有什么关系,姑娘家怎么就不能喝了?”
  昭姮从前最喜欢来的就是雨楼,只是那时候身上没几个银子,只能是躲在角落里,要上一壶酒,自然是很开心,只是喝的不痛快。
  现在“发家致富”的,怎么说也要吃得痛快一些。
  小二将酒拿上来的时候,昭姮笑盈盈地拿着一壶抿了一口,而后满足地笑道:“对对对,就是这个味道!”最后大口地喝了一口。
  这酒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是在中间的那种酒,抬头看着宸霂一脸惊讶地样子,她伸手推了一瓶边上的给他:“你试试,别客气!”反正不是我结账!
  宸霂对酒一点儿不感兴趣,只好奇昭姮到底是一个怎么样奇怪的女人。
  “我可告诉你,若是一会儿你喝得伶仃大醉了,我就把你丢在这儿,不管你了。”
  昭姮满足地呼了一口气:“那个什么什么无戏言啊,你知道的,你要是反悔了,那就得先问自己的罪!”
  “你一点儿不怕?”
  “怕什么呀,您都跟着过来了,要丢下我您趁早……对了对了,你跑了可以,别忘了结账!”
  宸霂嘴角抽搐,这个女人是没有一点戒备心吗,为何总是这般无所谓,“你给我少喝些,两壶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