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流水的日常

  他道：“如果说，我今天真的动手，就杀了阿瑶，族老你会怎么做？”
  这是个问题，因为这最后一个考验，苏柒不明白考的标准究竟是什么，他甚至于在开始的时候，觉得这就是一个单纯的，测试他是否忠诚于萨库一族的狠毒设置，目的就是为了看他到底愿不愿意为萨库一族效命，唯令是从。
  可此时此刻，他没有杀阿瑶，而是选择了让她活下来，居然通过了考验，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上方，族老呵呵的笑着道：“你外表刚强，且面对一些威胁时，强势无比，这是好事儿，事实上，今天不论你是杀了阿瑶，还是不杀阿瑶，我们都会用你，让你这么做，确实是考验，而考验的结果并不重要，你杀了阿瑶，证明你对萨库一族忠心耿耿，你不杀阿瑶，证明你对她有情有义，自然更加不会背叛萨库一族，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苏柒摇摇头道：“但这样对阿瑶不公平，你不能拿她的性命开玩笑。”
  旁边，白袍祭司就道：“你放心，就算是你真的动手了，我们也有方法救活她。”
  听到这话，苏柒看了一眼白袍祭司，以及族老，就道：“那是我误会族老了，在此谢罪。”
  事实上，苏柒在心底就不相信这鬼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白袍祭司为了族老说的假话，为的就是都给双方一个台阶，不至于因为这事情，闹得离心离德，苏柒不挑明救活这东西是假的，族老那边，也不挑破他们完全不在乎阿瑶性命这事儿，双方各自装傻，顿时就是一片岁月静好。
  上方，族老笑呵呵的继而道：“两个小辈，如此有情有义，甚好啊。”
  苏柒同样陪着笑脸，给了阿瑶一个眼神之后，就道：“那我二人，就不叨扰族老了，告退。”
  闻言，族老毫不在意的挥挥手，道：“走吧走吧。”
  苏柒穿着萨库满继承人的锦袍，就这么带着阿瑶走了出来。
  两个人沿着这冰川，一直往这冰屋外边的远处走去，那儿是漫漫一片雪白。
  “你要带我去哪儿？”
  刚开始，阿瑶还不好意思问，但走的时间长了，她不由得疑惑起来，这情况不对啊。
  苏柒就回过头，看着那些雪屋都只有点点大了，他们两个就像两个黑影，站在这冰川上，才松了口气道：“你现在还忠于萨库一族嘛？”
  这话几乎是没头绪，无由来的，霎时间，阿瑶很明显是没能够听懂什么意思。
  苏柒就道：“他们让我杀你，是真的，虽然我不确定，是不是我杀不杀你，他们最终都会留下我，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我就是杀了你，他们也不会邹一下眉头，这样的萨库一族，你还会对他忠诚吗？”
  阿瑶不解的问道：“不是说，你就是杀了我，他们也有办法救活我吗，怎么会……”
  苏柒一听，有的无奈，就想了想道：“你平常不是挺聪明的嘛，怎么现在反倒是不明白了？你又不是元婴修士，把头砍下来都还能接上，生命力惊人，他们捆你那东西，叫捆仙绳，出自唐国，这东西的作用就是直接压制住被捆的人法力，你是不是觉得全身上下法力无法调动，虚弱不堪，和个凡人一样？”
  阿瑶点点头，她从小就是修士，过了太多年运用法力的日子，就没离开过法力，突然被捆仙绳压制，他就想原本一个健康的人，突然大病一场，全身上下虚弱无比似得。
  苏柒接着道：“这就对了，没有法力护体，你就脆弱的和什么似得，我给你来一下，你是必死无疑的，别忘了，那把刀在我运转法力的情况下，连捆仙绳都能割断，所以你还相信他们可以把你救活的鬼话？”
  阿瑶沉默了，苏柒说的是有道理的，只是她还不能立刻接受这一切，在苏柒点破之前，她还是在主观上认为，这一切就是个考验。
  看着阿瑶不说话，苏柒就道：“所以说，这种丝毫不在意你死活的族群，你还要效力忠诚嘛？”
  阿瑶就抬眼看着他，反问道：“那作为萨库满的继承人，小萨库满苏柒，你是要对我进行处置嘛？”
  苏柒顿时狂翻白眼，伸手打了一下她的头道：“我是说，你要是不想呆在这，我就让他们给你送回去，别到时候他们又搞出点幺蛾子了，我已经选了一次去死了，还要我再选一次？”
  阿瑶一听，顿时忍着笑，低着头，看着脚没说话。
  苏柒就道：“行了，你不走那就呆在这儿玩玩吧。”
  两个人这才往回走去，边走，阿瑶就边问道：“苏柒啊，你觉得我好看嘛……”
  苏柒就道：“你说啥啊，风太大我听见不见啊。”
  阿瑶顿时抬手就对着他打，两个人边打边跑……
  回到冰雪屋子之后，两个人事实上就没什么需要多做的苏柒。
  这里毕竟是冰天雪地，圣子选拔的确切时间，他们俩也不知道，至于准备，拿什么准备？
  早年在书院，天榜争霸的时候，他还能有一摞宣纸可以观看，各自对手的特性，究竟是些什么，可到了这次，原本的那些个准备，就通通没用了，根本派不上用场。
  很快，之前在哪九幽冰河上方，和苏柒一起捕捞拉鱼中的六位金丹修士，来了一位。
  他双手托着一大块中间挖空的冰块，就像是个大盒子似得，在里面，苏柒就看到一颗颗金灿灿的东西，颗颗分明，都有鸭蛋大小，散发着一种温润的光芒来。
  阿瑶也好奇的过来一看，问道：“这是什么？”
  金丹修士笑着道：“小萨库满在上，阿瑶大小姐在上，这就是小萨库满捕捞上来的那条大鱼，最为珍贵的东西啊。”
  苏柒一听，就觉得这话怪怪的，不由得道：“最珍贵的东西，什么啊？”
  金丹修士就解答道：“我们将他开膛破肚之后，就发现那怪鱼的肚子里，有着一堆这样的东西，这应该就是鱼卵，绝大部分我们都给收起来，用于冷藏的，然后我们又精挑细选了些出来，送给族老，您，还有祭司他们品尝。”
  苏柒哦的一声点点头，也就是说这东西是鱼籽，这就厉害了，不愧是大鱼啊，这一个个鱼籽，都快和鸭蛋差不多大了。
  伸手一指那边的雪台，示意他放下后，苏柒就道：“你给我找口锅来，就拒地有的食材，全都给我送一份来。”
  一条鱼，最过鱼美味的地方，就那么些，可这鱼籽，就是完全看运气了，苏柒之前已经吃过养元鱼了，可他还没吃过这么大的鱼籽，之前什么都没有，吃的如同暴殄天物，这次说什么也要好好烹饪。
  那边，金丹修士一听，就赶紧给苏柒放下，道一声我这就去后，马不停蹄的离开了，毕竟现如今苏柒的身份，已经高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于情于理，不管是白袍祭司，还是黑袍祭司，见了他都应当礼让三分。
  看着这家伙退出去，苏柒伸手拿起一个鱼籽来，入手是一种很有弹性的柔软触感，有的像煮熟了的剥壳鸡蛋，不过相比较而言，这东西手感更好就是了。
  虽然说放在冰盒子中，但这东西自身就具有一种浓郁的灵气，鱼籽这种东西，是真的滋补，他能够支撑一个生命的诞生，可想而知他究竟有多么珍贵。
  阿瑶在一旁，就靠着冰墙道：“你又打算怎么做？”
  苏柒就三指捏住，翻来覆去的看着道：“先烧高汤，然后把他下锅做熟吧，接着要备蘸料具体什么蘸料，就看这儿有什么了。”
  阿瑶也没说什么，对于苏柒的吃法，她是真的这辈子都没见过，毕竟一个生活在唐国，一个生活在北疆荒原。
  很快，这金丹修士就按照苏柒的要求，每样一份的给送了过来，摆着冰屋子里确实不少，尤其是同样才九幽冰河里面捕捞上来的奇形怪状的鱼。
  面对这些，苏柒虽然有些犯难，但好在他有足够的耐心，以及时间。
  先把陶锅给装上砸碎了的干净冰块，然后把他架在陶炉子上，苏柒就是点火做汤。
  这儿值得一提的是，在北疆这种冰天雪地当中，似乎是因为物极必反，有一种冰下的矿脉，就这么被突厥人给发现了，这种矿脉出一种似石头，却又仿佛煤炭的东西，突厥语叫什么，对苏柒来说不重要，他只是拿着这东西闻着感受了一下，就心里清楚了，这矿脉连接着冰川下面的地热，有点意思啊，说不定去瞅一眼，就温泉有望了。
  这边炉火做了起来，那边苏柒就开始处理各种鱼肉什么的，做高汤这东西，不一定要太多的料，但一定要熬，骨头确实是苏柒见过最奈熬的食物，除此之外他真的想不到别的了。
  阿瑶就在旁边看着苏柒弄这些鱼，他处理的手法虽然算不上讲究，但却很有想法。
  就好像那个有壳，叫不上来名字的，他直接动刀扒开壳，就一挑里面的嫩肉，然后取出，剩下的全都不要。
  很快，苏柒就凭借着直觉和经验，判断了这不少东西，都是最好的，可以拿来熬汤做酱，来回搭配的，就全都放到陶碗里面，用杵来给杵的稀烂稀烂的。
  苏柒一边弄，一边看着阿瑶闲着没事干，就道：“很早以前，其实我是根本不会这些的，后来我为什么会了呢？其实是因为修炼是真的很没意思，在书院，你可以学很多东西，只要你感兴趣，就可以去修这一科，三年后天，五年先天，书院会给你八年时间，这八年除了修炼，你想学什么都可以，我这一身本事，好多东西都是在书院学出来的，所以你好好看，好好学，吃东西这是人生最享受的事情之一。”
  阿瑶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过他还是吃惊于苏柒说的时间，就道：“你就学了八年，就学成这样了？”
  苏柒撇了她一眼，随意的道：“是书院只给你八年时间，学完你就得离开，如果想留下来，你就必须考核成为书院的某个职务才行，所以说我没有学八年。”
  阿瑶顿时不可思议的望着他道：“那你学了多久？”
  苏柒算算，连头带尾，他好像就学了一年多，这要是告诉阿瑶，她又要吃惊呆滞半天了，就道：“我三年后天考核没过，给开除了，也就是说我就学了三年。”
  阿瑶惊讶的啊了一声，然后反应过来道：“真的假的啊，怎么觉得你在骗我。”
  苏柒嗨了一声道：“真的假的有什么关系，又不能吃，能吃的在我面前呢，来尝尝高汤。”
  说着，苏柒就盛了一点汤出来，在这冰天雪地里面，汤都不用吹的，就快冷了，所以阿瑶得接过来快喝才行。
  一口下去，温热刚好，浓郁却不过火，在舌头喉间，就那么瞬间弥漫出一股香味，以及天地之力的灵气温养，只能说这汤，实在是得益于里面的好几块带肉的大骨头。
  “好喝！”
  阿瑶确定以及肯定的道。
  苏柒点点头，就拿过差不多十几颗鸭蛋大小的鱼籽来，放入锅里，用高汤慢慢养熟，至于他为什么不多放点，只能怪陶罐子就那么大……
  这边小火在做熟，那边苏柒就开始料理那些被他捣碎的肉料，以及一些不知名的作物。
  虽然说苏柒对突厥这边的植物，不甚了解，但这边也没几样，香料这东西只要闻味道就知道了，有木有毒，以他的实力，自然可以清晰的判断。
  取出点高汤来，搅拌烫在一起，苏柒弄了差不多五份，材料各有区别，他尝了下，直接剔除掉了两个不满意的，其他三个，香气和味道，都符合了他的要求，这不就行了嘛。
  随着时间的推移，苏柒估摸着，应该是炖了有两个时辰了吧，反正这极北冰原上，一天到晚都是一片黑，什么都看不见，没有日月，偶尔有星辰，全靠神符发光，照着四周，白天晚上已经不重要了。
  加上他们俩又都是金丹修士，几天不眠不休是不会有大问题的，因此，几乎就是扯着淡等着，这时间就过去了。
  差不多之后，苏柒这边就开始揭开来，从里面先是舀出来两个鱼籽，然后就拿刀一切，里面的黄心已经做熟了，此时此刻就是固体，所以也不怕他流出来，那这个，苏柒先往那两个料碗里面一放，沾上之后，给阿瑶一递说尝尝。
  阿瑶也不客气，直接拿起来，就放了一个到嘴里，三两口吃了之后，状态都变了，整个人就像是变得身心愉悦似得，接着她话都不说，又直接开始吃另外半个。
  三两口下肚之后，她舔舔嘴，道：“好吃，我还要。”
  闻言，苏柒哦的点点头，看来是成功了，这黑暗料理比他想象的要简单嘛。
  又给阿瑶弄了两个，让她吃着，苏柒自己也剖开一个，沾着他调出来的酱料吃。
  或许真的是因为北疆太寒苦了吧，他居然真的觉得，这鱼籽沾着他的黑暗调料，鲜美无比，异常的美味。
  不过，他毕竟是在唐国长出来的，还有李菊福这样的朋友，各种鲜美的食物吃的也不少，所以并没有表现的太过于夸张，可阿瑶就不一样了。
  苏柒估计，她从小到大就是吃着各种肉干，喝着马奶酒长大的，哪里尝过这种味道来。
  很快，两个人连切开蘸酱吃，到盛汤吃，再到直接干吃，可能得方法，都被他们尝试了。
  数量本就不多，苏柒又只吃了一小半，吃完一看，苏柒就发现阿瑶气嘘着，脸色很红。
  苏柒就道：“你这什么情况？”
  阿瑶皱眉，也感觉脸热乎乎的，给自己扇了扇风他就道：“可能是要突破了吧。”
  闻言，苏柒点点头道：“那我再做一碗，你吃了就赶紧突破的金丹巅峰，虽然说族老已经敲定，让我去参加五族的圣子比试，但不代表你就不需要提升实力了。”
  阿瑶坐在那，乖巧的嗯了一声。
  因为阿瑶这边要突破，苏柒当然就不可能继续文火慢炖，慢慢做熟了，他直接把所有的黑色石头，都投了进去，快速的把又十多个鱼籽给做熟，然后摆在那道：“吃吧。”
  阿瑶点点头，也不客气，继续咔哧咔哧的吃着，等到这又十几个鱼籽下肚之后，苏柒就赶紧，眼前的阿瑶脸红的都不正常了。
  他有些担忧的道：“你没事吧。”
  阿瑶揉着脸道：“你出去，我吃的太多了，这力量积蓄着，得突破才行。”
  苏柒看着她娇声的说话，顿时觉得，得赶紧出去，当下他二话不说，钻出来之后就有点脑阔疼了，还好溜得快，不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要出大问题的。
  抱着脑袋，苏柒溜溜达达，他是不怕这北疆的风雪的，尤其是他现如今，实力越发精粹，精进，且还有这萨库满继承人特有的袍子护体。
  在风雪中就那么站了会儿，苏柒就看见，他之前翻过来的那高大雪坡下，逐渐走来了一个人，看那兽皮穿着，以及踩着雪橇的模样，苏柒知道，这也是个候选圣子呐。
  往前两步，苏柒就直接道：“你是哪一族的？”
  对方一看苏柒这边接近了，张嘴就问话，不由得一愣，而后道：“阁下也是突厥人吧，我是鞑邙族的候选圣子，来参加五族族会的，这就是突厥的五族拒地嘛？”
  天太黑，又到处都是风雪，互相都看不清，所以他并没有发现苏柒的锦袍，是萨库满继承人才特有的，所以只当苏柒是五族的人，在这里问路。
  苏柒闻言，虽然他对鞑邙族没什么好感，但终究，眼前这人还算客气，没干什么蠢事，当下他就一指更北的地方道：“鞑邙族的话，你得往上游走，他们不在这里。”
  闻言，对方道了声谢之后，继续冒着风雪，踩着雪橇往北去。
  看着他的背影，苏柒确定，这一路是真的难走，到现在为止，就只要他，阿瑶，卡拉托帕本，以及眼前这人，走到了这儿。
  那个人，苏柒虽然不知道姓名，甚至于说都没注意样子，但他明白，如果鞑邙族没有其他的候选圣子来到这里，那五族比试那天，自己的对手就是他了。
  “唉，也不怕一个都走不过来？”
  苏柒忍不住感慨一声，虽然他有这担忧，但很显然的是，五族当中，已经有三族的候选圣子到了。
  而那偌沅族和顷倉族，苏柒更是不怀疑，他们会没有候选圣子到场，毕竟五族当中，这二族的势力最为庞大，明争暗斗当然是属于他们的。
  这边在外面吹冷风吹的差不多了，苏柒估摸着，里面的阿瑶也该突破完成了。
  往后走去，进了冰屋之后，苏柒就看见阿瑶刚刚结束修炼，那闭合着的双眼徐徐睁开，刚好和他对视，刹那间犹如秋水烟波。
  苏柒干咳了一声，就道：“恭喜了哈。”
  气息感知这东西，清楚地告诉苏柒，阿瑶已经突破了。
  阿瑶嗯了一声，就道：“感觉不错，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不少，不过苏柒啊，我都吃的突破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苏柒嗨了一声道：“你也不看看我都金丹大圆满了，再突破，那就得元婴境界去，元婴境界哪有那么容易突破，我觉得我需要一个契机才行。”
  阿瑶就道：“契机莫？生死相搏？突然开悟？”
  苏柒道：“这也算，反正就是发生点事情，然后你顺势而为，就那么突破了，这就是契机。”
  阿瑶看看这到处都是冰雪，连墙壁都是冰做的屋子，就道：“你觉得这儿能有契机嘛？”
  苏柒摆摆手道：“契机有木有我不知道，反正明天我得去折腾个温泉出来，这冰天雪地里没有温泉怎么行。”
  阿瑶几乎是，不可思议的望着苏柒，这家伙，还真的是想一出是一出，温泉这东西，都能去折腾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