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长命百岁

  今天是工作日,影院人不多。李长安选了一部网评很高的缉毒片,沈至是无所谓,李长安却很高兴,因为主演是她非常喜欢的演员。
  两人没有买爆米花,李长安是因为刚吃了面条,实在吃不下。沈至则觉得一个大男人抱着一桶爆米花,一边看电影一边吃,很傻。
  天底下所有的约会大概都逃不开看电影,吃饭和逛街,都是些没什么新意的套路。沈至倒是觉得怎样都好,只要和李长安在一起,他就觉得做什么都无所谓。
  李长安却有些挨不住,看电影和吃饭怎么都行,逛街不行。席宁宁常说她有毛病——“逛不得街”的毛病。
  晨跑能跑十公里的人,逛街超过半小时差不多就歇菜了。脚板疼,腰腿疼,总之全身哪都不舒服,必须要马上停止这项运动。
  她自己逛街经常迷路,所以她一个人时基本不出去逛街,买东西几乎都有目的性。用的穿的就几个固定的牌子,每次奔着一个目的地去,完了原路返回,基本没有女孩子逛街该有的自觉。
  看完电影,吃过晚饭,一起逛街。李长安和沈至在步行街漫无目的走着,算算时间应该一小时有余,李长安已经到了忍耐极限,路过一家奶茶店的门口,她直接在空着的长板凳上坐下来。
  沈至以为她想喝奶茶,准备去排队,李长安把人拉住:“我不喝,就是累,走不动了,我们歇会儿。”
  “那我们回家吧。”沈至牵起李长安拉着他衣摆的手,在长板凳的另一头坐下来。
  “我是不是挺没劲儿的?”李长安看着沈至和她握在一起的手,语气蔫蔫的。
  “不会。我们开心就好,不一定要每个人的习惯都一样。”
  “那我们走吧,回去了。”
  两人下午两点多出门,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沈至猫到厨房里捣鼓了半天才上楼,没有回房,而是敲了李长安的房门。
  李长安开门之前正在吹头发,吹到一半的头发蓬乱地披散着,刘海都是竖着的。她关好吹风机,打开门。
  “怎么了吗?”
  沈至把藏在身后的小蛋糕拿出来,递到李长安面前:“那天买的已经坏了,这个有点丑,你尝一下?”他这么问的时候其实内心忐忑,他也拿不准李长安会如何反应。
  蛋糕是早上做的,形状并不好看,只有简单的奶油裱花作装饰,像糕点师练习失败的作品。
  李长安吹灭唯一一根蜡烛,伸手在蛋糕上点了一下,把沾了奶油的手指放嘴里吸吮,点点头:“咸奶油蛋糕,很好吃。谢谢你。”
  “喜欢就好,下次我争取做漂亮一点。长安,我们和好可以吗?”沈至看着李长安,说话的声音很低很轻,飘着一股不自信。
  李长安拿起盘子里的小勺子,又挖了一口蛋糕,没有看他:“嗯?和好什么。”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有些事情是我没有早点想清楚,让你难过。”
  “还有吗?”
  “我和孙已晴的事,我会处理干净,你不必觉得有负担。”
  李长安把勺子放回蛋糕上,抬头奇怪的看着他:“为什么要处理,你喜欢了就去争取,我又不会拦你,也没资格拦你。”
  听她这样说,他一下就急了,抓着李长安拿勺子的手,像是要从她身上汲取勇气:“长安,我,我想追求你,可以吗?”
  李长安没有露出特别惊讶的表情,只是看着他冷静道:“为什么?你不像是会冲动的人。”
  被她的镇定所感染,沈至心情放松了下来,他沉吟了片刻,像是在努力组织语言,或者说在努力让听的人信服。他没有松开李长安,而是把她的手整个包住,才缓缓道:
  “昨天之前,我觉得自己的未来,无趣漫长到无法想象。当我看到你因为照顾生病的我,累得睡着在沙发上,我突然觉得人生就应该这样,有病痛但也有你。”
  “看到你为我辛苦,我很心疼。如果我的身体一直不生病,健健康康的,你就可以少为我担忧,少为我辛苦。那一刻我多希望自己也能照顾你,虽然我不能让你生活得十全十美,但至少能陪着你照顾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
  “你……”李长安看着沈至,像发呆又像透过他在看什么人,恍惚中想说点什么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口好似有什么东西压着,一边堵,一边慌。
  她在普吉的那几年,有一年生了一场很重的病,持续高烧到快四十度,整整烧了五天,医院血检出来是登革热,她被隔离在医院住了七天。
  曼谷医院的住院部,每天她有固定的时间可以到休息区活动。她第一天在休息区溜达的时候,外面下着很大的雨,走廊里有个光头的大叔,对着窗外出神。李长安觉得那个侧影,满是对世界的不舍和留恋,她鬼使神差的上前打了招呼。
  光头大叔是台湾人,姓朱,名是榆树的榆。胃癌晚期,他说住院只是想让太太有个盼头,在明知离开的日子就那几天,还竭尽全力配合治疗,只是希望太太多点希望,多点心安。那种想要多陪陪心爱之人的决心,让她心惊肉跳的同时又从心底里尊敬和佩服。
  她出院那一天,朱先生给她放林夕写的《身体健康》。彼时普吉刚下过一场大雨,碧空如洗,没有被污染过的晴空,湛蓝得让她想到了绝望。那之后她就很少再喜欢蓝色的东西,她喜欢绿色,代表蓬勃生命和盎然生机的绿色。
  出院后,她把自己关在房里很久,席宁宁几乎以为她患了病后抑郁,主张要带她出去散心。李长安却又恢复了从前的乐呵,她更新了一条动态:如果有一天,李长安想长命百岁了,那一定是她爱上了某个人。
  沈至看到她眼里氤氲的水汽,装的却不是感动,而是一层压过一层的悲伤。那里边的悲伤每增加一点,他的心就往下沉一点,你透过我在看谁,为什么这么难过,这么的绝望。
  李长安视线模糊的看着沈至,目光好似穿过他,又看到给她放歌的朱先生。她突然觉得这一刻,沈至也许是真的懂她,不然怎么连一句表白的话,都能这样直接戳进她的心窝,又疼又痛快。
  如果他简简单单地说我喜欢你,李长安都能笑着回应——好巧,我刚好也喜欢你。可惜不是,沈至他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击中她心脏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以至于她疼痛过后却迷茫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知道她要给出这个回答很难,说有多谨慎、多慎重都不为过,所以她给不起,至少现在的她还不敢给。
  她沉默地看着沈至,表情既哀伤又沉重,她直直的看进沈至的眼睛,那里面同样盛满了悲伤和绝望。那一刻她突然就释怀了,如果这样的眼神看着你,你都不能判断那是不是爱,那你还要怎么样去确认呢。
  她像是卸下了一个长久的包袱,出乎意料的轻松笑了起来,这个笑像初春的阳光正在融化冬雪,明晃晃,暖融融,猝不及防照进了沈至心里。
  她笑着说:“好巧,在认识你之前,我从没有想象过一个人活到一百岁是什么样子,你愿意让我看着你吗?我可能不是一个很合格的陪伴者,我是说如果你愿意试一试的话,我也愿意为你去学习。”
  李长安话刚说完,便被沈至一把人按到了怀里,动作甚至都说不上温柔,而是急促和粗鲁。直到他紧紧地把李长安抱在怀里,才觉得心里空着的那个地方,原来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刻。
  此时此刻,心脏空缺的地方被李长安塞得满满当当,每一根血管每一个角角落落,都恢复了沉稳有力的跳动。这种完整的,暖洋洋的感觉,让他感动得几乎要热泪盈眶。
  “谢谢你长安。”谢谢你让这里变得完满,并且鲜活了起来。
  “你先放开我,我还有话要说。”李长安推开沈至,即使她答应了沈至的追求,但她们之间的问题一个都还没有解决,不管是误会还是事实,她都需要一一地向他佐证。
  “我有些事要和你确认一下,你先去把盘子放好,我们坐下来说。”
  沈至现在哪里会愿意让李长安离开自己的视线,他一手拿着盘子,一手抓着李长安:“没事,我就这么拿着,你要问什么,我一定如实回答,不敢有一丁点欺瞒。”
  李长安看着被紧紧抓着的衣袖,觉得沈至这会儿幼稚得让她想翻白眼:“说得我好像个劫匪,你先到沙发那儿等我一下,我拿手机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