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慈善舞会
沈至抱着臂靠在房门上，目光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晃动，眼里却没有焦距。他觉得孙已晴把仙人掌托在手里端详的样子很熟悉，似曾相识。这个场景，这样的动作，李长安在他面前做过很多次。如果是李长安，大概还要不停地拷问仙人掌——你怎么还不开花，你什么时候才会开花！
他看着终于长出两个花苞的仙人掌，眼里含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笑意：“这个是李长安养的，她很喜欢。”
孙已晴被他眼里的温柔刺得心中一痛，心里缺漏了近十年的口子越开越大，空荡荡的灌满了后悔与苦涩。她看着已经重新管理好面部表情，却不知道已经走神走到了哪里的沈至，突然明白，眼前这个人即使会孤单、会落寞，但确实不再属于她了。
她把仙人掌拿到阳台，对还倚在门上的人说：“仙人掌是喜阳植物，应该放在阳光充足的地方。”
沈至回过神想要去阻止，却已经来不及，原本放仙人掌的地方，空空如也。孙已晴的话很快证明了仙人掌已经掉下楼的事实：“阿至，盆栽掉下去了，长安会不会生气啊。”
他向前的身体一顿，停下了脚步，忍着心里的不耐烦：“掉了就掉了，走吧，我送你回去。下次注意点，高空坠物很危险，还好书房下面只是花圃。”他后面这句话是临时加上去，李长安不久前刚和他说过，他记得很清楚。
那天李长安在房间的阳台上收衣服，突然尖叫了一声从房间里跑出来，嘴里还念念有词。他被吓了一跳，李长安跑下楼前和他解释，她把很大的实木衣架碰掉了，不知道有没有砸到人。
他收回游离的思绪，发现阳台上的人已经不在原地，正一步步向他走来，短短的一段路已经红了眼睛，泫然欲泣的表情，我见犹怜。看着这样的孙已晴，他的心情有些复杂难明。
“阿至，这些年我很想你，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这一次别推开我好吗。”
被吻住的时候，他尝到了记挂了多年的人眼泪的滋味，没有预想中的苦涩。那种感觉一时很难形容，有畅快有释然，独独没有期待和欣喜。他想，对于这段感情，对于孙已晴，他是有怨的，他其实没有后悔。
他沉下脸把人推开：“走吧，我送你回去。”
今天李长安下班早，去了一趟菜市，回到家发现沈至也在，她高兴地想告诉沈至，今晚她很想吃咖喱蟹。她没有穿鞋就跑上楼，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所以当她看到站在书房门口接吻的两个人，世界也很安静，安静得足够她转身无声无息地离开。
听见下楼的脚步声，她正在努力把菜分门别类放进冰箱，顿了一下才扬声问：“沈至，今天你要在家里吃吗？我买了螃蟹，你煮咖喱蟹吧！”
“不了，我今晚有事，会回来比较晚，下次吧。”
“喔……好。”李长安从厨房探出半个头，只来得及看见已经合上的大门。晚上没吃成咖喱蟹，她也没心思下厨，满冰箱的菜却只给自己煮了碗汤面，胡乱对付几口算是晚餐。
李长安觉得心情有点不好，平时看得津津有味的书，今天是怎么都看不进去。瞄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十点半，她把书收起来，打开门看了一眼外厅，灯还亮着，沈至还没回来。
因为怕黑，她一个人的时候，家里一部分的灯要保持亮着，如果沈至不关掉就一整夜开着。
最近的天气开始转凉，N市的秋天很短暂，没有北方飘飘洒洒的秋落，公园的林子也没有斑斓的色变，一切都是夏天的样子。只有来一场湿淋淋的雨，才感觉到秋天迟来的凉，这样的连绵雨下几场，就是冬天才有的湿冷了。
“沈至，我之前养在书房里的仙人球，有看到在哪儿吗？”最近她有意避开沈至，极少这么叫他，两个人几乎没有交流。每个人都暗藏着一股气，却谁都不打算先吐出来，就这么胶着着。
沈至最近也挺烦躁，因为孙已晴，或者其他，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缘由。
虽然不知道李长安为何躲他，但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越发觉得心烦气躁。李长安躲他就真的躲得干干净净，就算好不容易见面，也不像以前那样主动和他说话。他隐隐觉得李长安在生自己的气，所以故意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这个发现让他心里有些不好受。
没有得到他的回应，李长安以为是电视声音太大，走到他面前又问了一遍：“就我之前跟你说的，会开双色花的那一小棵。我没找着，我记得是放在书房里，你有看到吗？”
“前两天被我碰到，摔坏了，已经让阿姨拿去扔。”他刚挂了工作上的电话，李长安带着质问的语气让他心里反感，自己的口气也有些不好。
说完他打开笔记本开始处理工作上的急事，没有再关注李长安，过了好一会儿发现李长安还在旁边，只是在走神，没有看向他。他把笔记本合上，提议道：“等我有空了再陪你去买新的吧，这个掉了就掉了。”
“没关系的，我只是觉得可惜，都已经有花苞了……”李长安越说声音越低，最后直接变成了叹息。
他晚上有应酬，回房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在门口被李长安叫住了：“沈至，你这个周六下午有时间吗？”
沈至没多想：“晚上有个朋友间的聚会，怎么了？”
“那没事儿，你快去吧，饭局别迟到了，少喝点酒。”
“嗯，你一个人别忘了吃晚饭。”
李长安刚挂了堂哥的电话，电话很快又响了起来，她以为李泉安还有事没说，接起来就喊了一声哥。电话另一头的人哈哈大笑：“长安妹妹，还知道我是你哥，多久没联系我了。”
李长安确认对面的人不是李泉安而是梁寻，说话的态度随意了很多，更像朋友：“就比我大几个月，看你嘚瑟的，说吧梁大佬，有什么事有求于我。”
“不愧是我亲妹子，晚上有一个私人的慈善舞会，反正我现在找不到舞伴，你说怎么办吧。”
“嘿！我看起来像是那种能歌善舞的人吗？再说你不是还在北京？”
“我中午刚到，本来不想参加的，但是最近工作室和孙家有生意往来,你哥我身不由己。我这儿还一堆事呢,明早的航班又得走,你说我哪来的时间找舞伴啊。”
李长安想起上一次电话里出现的名字，开始谈条件：“交换条件，你把你跟楚轻鸿的事告诉我，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
“成交，你地址定位给我一个，我来接你。穿漂亮点，最好我的妹妹往那一站就艳压群芳。”
李长安以为对方会和她兜圈子，没想到答应得这么爽快，心里的担忧少了很多：“对你的亲妹子，你是哪里来的自信啊？”
时间紧迫，挂了电话后李长安回房换了衣服，虽然有点手残，但还是自己化了妆，参加一个私人舞会,她觉得问题应该不大。
事实上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良好感觉，梁寻接到她之后，当着她的面打了一个电话，接着把她拉到一个类似婚庆公司的化妆间，丢给了两个她不认识的人。
“我们赶时间，麻烦你们了。”梁寻对候在一旁的化妆师交代，之后把李长安留下，自己到外面的沙发上等待。
把自己交给别人折腾了半个小时,李长安看着镜子里连自己都陌生的脸，对进门的人道：“这整容一般的手艺，我服了,心服口服。”
梁寻帮她把一撮没压好的头发摆好,笑道：“那是因为你对自己的美貌一无所知，走吧，我们已经迟到了。”
说是慈善舞会压根没几个人跳舞，都是来谈生意的。到了捐款的环节，她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沈至上台的时候，大屏幕上滚动着他公司的名字，李长安这才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沈至其实不了解，她今天竟然才知道沈至公司的全称。
她问梁寻：“云来这个公司很大吗？捐这么多款。”
以为她只是好奇,梁寻很耐心地给她介绍：“是很厉害，但云来的创始人更厉害。短短十年时间，把一家不起眼的小企业发展成如今行业里的巨头，而且发展势头一年比一年迅猛。虽然不知道他和京城的褚家是什么关系，但这两年褚家挺护着他，但即使这样，云来仍是商界的一个奇迹。”
“是很厉害！”李长安由衷的说道。
梁寻：“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李长安：“接下来没啥事儿了吧，咱是不是可以撤了？”
“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和孙先生打个招呼再走。”
没有让李长安等太久，大概过了十分钟他就回来了，和李长安一起离开了会场。两个人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似是不经意的说：“我结婚了，和楚轻鸿。”
李长安震惊地看向梁寻，半天反应不过来：“结、谁结婚……你说什么？！”
梁寻：“我和楚轻鸿，就在上个星期。”
李长安倏地抓着他的手臂，瞪着眼睛，眼里都是不可置信：“不是……哥，你怎么、怎么就结婚了？”
“重点难道不是我和谁结婚了吗？”
“那很重要，可是你怎么不声不响就结婚了！哥你这么叛逆,爸妈知道吗”李长安因为情绪太激动，说话的音量就有些控制不住，周围已经好几个人向她投来询问的目光。
她把人往门口拽：“你跟我出来,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说话。”
李长安心中慌乱走得又急，和刚进门的人撞了正着。
“非常对不起，我们……”她说到一半的话被堵了回去，她撞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沈至和她曾见过两面的孙小姐。
梁寻把她拉到身后，主动和对面的人致歉：“沈总，孙小姐，实在抱歉，我们因为有急事离开，太匆忙没想到反而撞到了你们。”
孙已晴挽着沈至的手，目光在李长安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笑着说道：“没关系的，如果梁先生的事情非常着急，那我们就不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梁寻：“谢谢，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失陪。”
擦肩而过的时候，沈至俯身在李长安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今天很漂亮。”
李长安身形一顿，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沈至在看着她，如果他手上挽的不是别人，她都要以为那是深情的眼神。她压下心里难明的酸涩，回答：“谢谢。”
她心里惦记着梁寻的事，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沈至的心思，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她把梁寻带到没人的地方，沉声逼问道：“哥你如实告诉我，结婚到底怎么回事。”
梁寻说过会告诉她，那他就不会有所隐瞒。李长安全程一个字都没说，只是看着他，等他说完才叹了一口气，表情很哀伤地说：“哥，你知道的，我和爸妈比谁都希望你能幸福，但你现在这是什么事儿啊。你喜欢男的，我们也不会反对，可你怎么能随便找个人就结婚了呢。”
“我知道，这件事你先帮我保密，以后我再想办法和干爸干妈说。”见李长安眼眶都红了，他抱了她一下，心里很动容，他其实还算幸运，他在心里想。他忍下眼里忽然的泪意，安抚道：“别担心，我有分寸，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的傻妹妹，别难过了好吗。”
李长安仍然很不放心，眼泪都蓄在眼眶里：“哥，你答应我一定要幸福好吗，自己的幸福，至少要多努力一次，可以吗。”
“好，我答应你。”梁寻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除了作为心理医生的梁西，就是李长安了。李长安其实并不像她表面看起来的粗神经，对被她纳入亲近范围内的人，她其实敏感且心细如发。
梁寻轻拍着她的背：“好了，我先送你回去，你要回哪里？”
李长安的心情渐渐恢复了平静，只是眼尾还有点红：“回家吧，大哥周五回来，你今晚也留在家吧，爸妈也好久没见你了。”
兄妹俩把事情说开也不至于会生嫌隙，只是怀揣着一个共同的秘密，和好如初的一起驱车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