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乐不思蜀跑路中

  航班抵达拉萨,正值午后,春日的阳光灿烂明媚。刚下飞机就感受到了高原地区空气稀薄特有的的寒意,李长安背好身上的登山包,转头对身边的人说:“走吧,这地界也忒冷了点。”说着把脖子上的围巾又裹紧了一些,只露半截眉毛和两只黑黝黝的大眼睛。
  走在她身边的妹子,装备和她相当,六十升的登山包,尼康单反。
  新认识的妹子叫巫喜玲,广东惠州人,去年刚拿到资格证的新任律师。新任律师此时穿得严严实实,和她一起站在青藏高原刺骨的寒风中,两个来自南方的姑娘在这样瑟瑟的西风中,一前一后钻进了贡嘎机场的专线大巴。
  因为经常一个人旅行,外表看起来还有点呆,换句话说是长了张好人脸,李长安很博陌生人好感。巧的是,飞机上迅速勾搭的这位新朋友,想法和她不谋而合,两人一见如故,恨不能早相逢二十年。
  “走,咱回酒店放行李,先去饱餐一顿,庆贺我们千载难逢的友谊万古长存。”李长安大手一挥,率先向预定好的民宿大步走去,如果不是身后只有呼啸的西风,那豪气冲天的气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身后其实率领着千军万马。
  两人吃饱喝足躺在一家民宿的大床上,讨论第二天的行程计划。高原山区的信号不好,李长安的手机一直放在包里,直到刚才叮了一声才拿出来,先跟家人报平安,还顺便心情愉悦地把打听八卦的信息也回了。
  凌晨她给沈至发的微信,在下午的时候收到了回复。
  [沈至:好,注意安全。]
  [落叶满长安:安全抵达住处,勾搭新朋友一枚。]网络还是不太好,信息转了一会儿才发出去。给沈至发完信息,转头发现新晋室友小巫已经睡着了。李长安兴趣缺缺地放下手机,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确认一遍门窗都关好后,也准备休息。
  西藏是李长安心心念念的那个西藏,所以她游玩得很认真,用近乎虔诚的姿态,把世界最高的宫殿——布达拉宫的红白砖墙,一寸一寸挨个抚摸了遍。
  在拉萨游玩了四天,李长安才和小巫朋友恋恋不舍地准备踏上前往林芝的包车。两人此行的目的都是林芝的桃花源,计划包车前往,以便更开心更自由地玩耍。她们最终也没有成功自己包车,原因是她们的好运要来,连喜马拉雅山脉上的珠穆朗玛峰都抵挡不住。
  在拉萨的第四天,就在他们入住的民宿里,偶遇川藏线自驾的驴友,正准备投宿和休整物资,以保证他们林芝之行的顺利。
  轻松蹭到了两个空座位的李长安,临出发前还有点晕乎,为自己和小巫朋友的好运晕乎,但她们确实就这么幸运的跟着驴友团的车队,浩浩荡荡地向林芝出发了!
  车队第一天从拉萨出发,一路开过米拉山口,巴松措,当天停宿在林芝;第二天从林芝出发,前往雅鲁藏布江大峡谷,最终抵达加查的山南地区;第三天从加查出发,途径拉姆拉错、雍布拉康、最终抵达泽当;第四天从泽当返程,途径羊卓雍措后返回拉萨。
  这个路线让新加入的两人格外激动,如果是她们自己包车,价格贵不说,肯定不会有这么多同行的伙伴,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有趣。
  车队的车头叫罗诚,贵州安顺人,大家自觉叫他诚哥。李长安也不生分,自来熟一口一个诚哥,喊得既热情又真诚。车队一共三台SUV,她和小巫坐罗诚的车,车上还有一位青岛的女生和一位厦门小哥。
  青岛女生叫佩佩,在台湾大学读研究生,高材生啊。厦门小哥叫帅夜君,这个名字在自我介绍的时候还闹了笑话。李长安确认了三遍“帅夜君”是哪三个字之后,严肃正经的开了个玩笑:“帅夜君,你这个是网名吧,实名制啊,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别企图蒙混过关。”
  这个话头,最终以“帅”姓小哥掏出身份证自证,证件让大伙儿挨个传阅了一遍才算结束。这个小小的插曲,迅速让大家熟悉热络起来,给旅途添了不少欢乐。
  车队抵达林芝的时候是午后,蓝天白云,春风虽不甚和煦,但胜在十里桃花盛开,整个世界都是艳丽的胭脂色。饶是李长安这种迟钝的神经,也对眼前的美景惊叹不已:“美,太美了!仙境啊!诚哥,我们别不是误闯仙界了吧”
  罗诚听了哈哈大笑,伸手轻拍了下她那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傻吧你,该回魂了。”
  桃花源第一站他们选择了波密桃花沟,春分节气前后正是波密桃花沟桃花的盛花期,那美有多震撼,没有亲眼看到的人根本无法想象,因为以往所见之美会限制你的想象力。
  不同于华东的传统桃树,林芝的桃树都是百年以上的硕大野生桃树,并且接天漫谷。
  粉白的花,成树成团成片的占领了林芝的每个村落和山谷,与碧绿的青稞田、湛蓝的湖泊、逶迤的公路、木石的藏式民居、飘展的经幡、高耸入云的雪山冰峰,互相成就了一场美不胜收的雪域江南的春天盛景。
  几个白天就在你拍我,我拍你,我和你一起拍风景中度过。到了晚上,大家就在当地藏民的家里留宿,围着火塘坐在一起,缩在榻榻米上满世界、满宇宙的闲聊。
  窝在暖和的地方一起共享图片,共享旅途的欢乐,榻榻米靠近窗边的位置,抬头就能看见藏民家门前空旷的地方,有摄影爱好者搭着三脚架在拍星辰。
  他们一行刚好是十个人,其中有个西安的小哥,姓魏,魏水至秦,这个名字一出,大家一致觉得,这名字也忒帅,忒好听了吧。
  小哥人长得很高很瘦,皮肤是传说中的古铜色,和李长安站在一起,被小巫笑说是牛奶巧克力,一个太白一个太黑。
  因为名字太长,巧克力在第二天正式成为了小哥的代号,而李长安在他们口中变成了牛奶,根据对话情景的正经程度来决定是否要加上李,变成李牛奶。
  李长安不服,李长安反对:“我的名字就三个字,为什么还要有三个字的外号,这不科学,不符合常规。”
  其他人听了她的话,笑嘿嘿道:“因为你白啊,还不是因为你太白。”
  为此,李长安多看了两眼站在一旁的巧克力,默默地闭上了嘴巴。巧克力这一路上,沉迷于录制视频,就像现在,大伙在天南海北的聊天,他抬着微型录像机在录制个不停。
  罗诚见他把镜头对准自己,笑到:“魏大导演,散伙的时候记得给大伙发一打签名儿,以后成名了好带大家暴富,你这名字签起来费劲儿,恐怕不好搞到手啊。”
  最后一句,把大家乐得不行,都问他上幼儿园的时候,有没有写自己的名字写到哭。你一言我一语,整个晚上火塘前都笑声不断,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最简单的快乐。这样轻松自在的日子,李长安快活得都有点乐不思蜀了。
  在第四天前往羊卓雍措的路上,李长安选了一张自己的照片,发了继炸锅风波后的第一条朋友圈。这是她最近的脑海里,能想到的最美的意境——“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逐风流。”
  配图是小巫昨晚传给她的新图,地点在雅鲁藏布大峡谷。当时她站在一棵枝干倾轧的桃树下,低着头在回看相册里的照片,听到有人叫她,应声回头时被小巫抓拍下了这一幕。
  她的头上是垂下来的桃木花枝,身后的峡谷是漫山遍野的万里桃花,更远处是延绵的雪山。李长安表情有些茫然,但心情似乎很好,看向镜头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眼里有融化山水春色的笑意。
  这张图,大家站在专业摄影师的角度上做了评价,确实是一张无可挑剔的作品,所以李长安选择了它。此刻李长安还不知道,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张图成了某个人,唯一的手机屏幕和电脑桌面。
  林芝很美,而且美得宛若天仙,轻盈、甜蜜又婀娜多姿。但最让李长安咋舌的是,林芝地区的住宿已经发达到了如此地步,她竟然在那里,看到了好几家国际连锁的五星级酒店。她一直觉得,林芝这种穷乡僻壤的高原山区,能有个几间像样的民宿已经不错了,事实上这个想法让她持续不断的被打脸。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在抵达羊卓雍措之前,大家好像突然意识到这是最后一个停车点,结束这个行程回到拉萨,就是分别的时间,要各回各家了。
  车上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默,但在远远看到羊卓雍措的倩影之后,大伙都疯了。天哪!不愧是西藏三大圣湖之一,她的美丽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据说羊卓雍措是寻找转世灵童的圣湖,大活佛可以从湖中看出显影,指示灵童所在的大方位。
  他们下车的时候,正值晌午,阳光洒洒,大风猎猎,而那一湾随光线变换,在眼前千变万化的蓝色湖泊,像一束光穿过李长安的心脏,令她激动得拿相机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其他人也没有比她好多少,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走动,每个人都在静静看着眼前如同幻影一般的海子。
  李长安看过很多地方的海和山水,到过许多别致而唯一的地方,但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感觉自己醉得厉害。对着雪山之巅;对着碧空万里;对着流云阵阵;对着沟壑万丈;对着碧蓝的水带,独自沉醉。
  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只有九寨沟让她经历了平生第一次醉水,而今天又是一次,那片叫羊卓雍措的海子,让她醉得神魂颠倒。
  一行人带着无数的赞叹与惊艳,和许许多多的流连与不舍,在天黑之前回到了拉萨。晚饭的时候,选了当地比较有名的石锅鸡,吃了一顿散伙饭,用甜酥油茶代替啤酒,大伙都喝了一肚子才各自回去休息。
  第二天小巫潇洒的和她挥手告别,头也不回的走向另一条路,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今天这一面可能就是这辈子的最后一面。这样的场景在她过去的生活里经常发生,但她的情绪仍波动剧烈,久久难以平息。
  送走各路捡来的新朋友,李长安一个人待在酒店里,盘腿在酒店的飘窗前,透过阳台殷红的三角梅缝隙,看万里高空飘浮不定的流云,百无聊赖地刷着朋友圈,美其名曰:“修整。”
  没想好下一站去哪里的李长安,发了一条朋友圈,是一张车队在布达拉宫前的合影,配文:老司机们,有缘江湖再见啦。
  发出去十分钟,评论就被刚分开不久,还十分情热的新朋友攻陷了。
  魏水至秦:李牛奶这么快就想我们啦。
  诚哥:下次有活动,约你,不见不散。
  佩佩:有机会来青岛玩,带你喝最野的啤酒。
  帅夜君:早知道应该带你一起走,一个人在酒店孤零零的小可怜。
  巫山喜玲:惠州到N市贼近,这么说我们的江湖有点小啊!哈哈!
  李长安逐一回复,在评论末端,沈至赞了她昨天的朋友圈。她觉得稀奇,沈至这样的人会发圈吗。她点开沈至的头像,他的头像干脆就是公司名片,朋友圈除了公司的通知,什么别的也没有。
  这几天沈至时不常也会问她在哪里,什么时候回去,他去机场接她云云。但李长安忙着乐不思蜀,都没功夫回复他,现在闲下来才迟迟地给他回复。
  [落叶满长安:嗯,还没有定好时间。好了告诉你。]
  话是这么说,她可一点都不想这么做,李长安在酒店里百无聊赖的发了半天呆,午饭过后,终于决定收拾东西继续游荡去下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