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亲对象
李长安上了一辆空的士,喘着大气给红娘发短信:[糖糖,对不起啊。我这边耽误了一会儿,麻烦你和沈先生说一声,我大概要晚十分钟到。]
被叫做糖糖的红娘显然比她还紧张,全程随时随地待命,就等她一声召唤。李长安的信息一发出去,回复几乎同时就进来了。
[糖糖:没关系,您慢慢过去,请注意安全哦。]
糖糖尽职尽责的转达了她的意思,贴心的把见面对象的联系方式,又发了一次到她微信上,最后还反过来安慰她。
李长安从车上下来,看了一眼腕上的表,距约定的时间还差两分钟,走到预定的位置,时间竟然刚刚好。没有迟到让她松了一口气,已经恢复冷静的脸换回了她惯常的温和表情,脚上的步子也迈得越发的不疾不徐,她甚至分出了多余的注意力,边走边环顾起餐厅的环境。
茶餐厅下午特有的安静,空气中弥散着黄油芝士的味道,奶油布丁浓郁的甜香从侍者手中的托盘飘过,和奶茶的味道混合成甜蜜舒适的浓香。咖啡的味道反而很淡,像若隐若现的幽兰,在空谷萦绕。
李长安彻底放松下来,加快脚步向窗边的位置走去。
靠近落地窗的圆桌上已经落座了一位男士,两条长腿自然曲着,规矩的竖在身前,没有像一般人那样翘起来。后背挺得很直,黑色的衬衫下摆,整齐的塞在宝石蓝西裤里,和裤子同色的外套整齐的搭在沙发上。
看到她由远及近,坐着的人站了起来,向她伸出右手:“你好,我是沈至。”
李长安仰头打量比自己高了一大截并且长得十分英俊的男人,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相亲,正在和相亲对象见面。她笑了起来,为眼前有点玄幻的场景。突然明白今日主题的李长安,红着脸虚握住了对方的手:“您好,我是李长安,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在她打量对面的人时,沈至也在看她。今天她穿了一件青绿色大方格的全棉衬衫,前衣摆随意卡在黑色紧身裤的裤头里,后衣摆自然搭在腰上,鞋面上裁剪的不规则流苏,让酒红色的小皮鞋的主人看起来有些俏皮。
从沈至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她白皙的锁骨和一截绷直的脖颈。他把目光从那段白得发亮的颈子上收回来,重新对上李长安的目光,缓缓松开握着的手,神情淡淡地:“没关系,我也刚到,没等多久。”
李长安取来菜单,点了一壶热红茶,一份桂花糕。转头问沈至需不需要来些点心,得到拒绝的答复后也没客气,给自己又加了一份杂粮饼。她还没吃午饭,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侍者把东西端上来,她就着热茶吃了好几块糕点,嘴巴就没停下来过。
她吃得差不多了,又问了沉默寡言的人一遍:“真的不来一块?他们家的中式茶点还不错,不过要说味道,还数民国路那家叫琵琶斋的店最正宗。”
沈至摇头:“是吗,听你这么说,真想尝尝看。”
“你不会后悔的,很老的店了,老一派的做法讲究传承,用的都是真材实料,还肯多费心思。可惜不好买,能吃上他们家的糕点,都是有缘人呐。”
李长安说到最后,话里带上了语气词,听起来像是在感叹又像是在怀念,给人一种她在说这话的时候很真心实意的感觉,莫名地让人信服。说完这一段,李长安又拈了一块饼干往嘴里送,末了呷一口热茶,吃得有滋有味。
她说沈至就听着,她吃沈至就看着,却没有要主动搭话的意思。见她望过来,沈至端起面前的黑咖啡,喝了一口就放下来。他的动作很轻,没有发出声音。
李长安拿饼干的手停顿了一会儿,笑了起来:“沈先生平时很喜欢喝咖啡吗?”
“还好,工作的时候喝得比较频繁。”
李长安也算是个能侃且十分健谈的人了,平时不管在熟人还是陌生人面前,扯皮八卦都挺在行,这会儿却被沈至“问一句回一句”的态度搞得有点没意思,一时半会儿竟找不到可聊的话题。
她略一思考,还是觉得和相亲对象讨论娱乐八卦和追星实况不太可行,心想果然相亲什么的,太让人头疼了。她突然觉得这事儿无趣极了,食之无味的把最后一块茶点吃进嘴里,末了含一口热茶,在嘴里走了一遭才咽下去。
李长安把茶杯放下,清了清嗓门:“沈先生,我们再这样干干的呆坐着,我就可以继续吃晚餐啦。”
沈至其实话并不少,今天他是故意逗着对面的人。因为他突然发现,李长安硬着头皮找话题,纠结的小表情,明明拿他无可奈何却仍对他好好脾气的样子,实在是非常、非常地愉悦心情。他现在的心情较之前愉快了三倍不止,嘴角甚至有了可疑的翘起来的弧度。
他勾了勾嘴角,不再为难李长安:“我听说你想和我同居谈恋爱?”
“啊?”李长安呆住了,神情惊疑不定的看着沈至。李长安对别人说话的时候会非常认真的看着对方,她的瞳孔颜色很深,看人的时候眼里好像浮动着一层流光,显得特别的专注,也特别的真。
沈至乍然对上这么一双真诚得几乎像是深情的眼睛,心中那点微末的轻浮便沉了下去,他调整自己的语气:“你之前提出以结婚为目的谈恋爱,尝试同居生活的要求,还算数吗?”
李长安简直郁闷到想死,和一个闷葫芦生活,她一定会疯的吧。
“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我……”
“来不及了!”沈至也不等她再说什么,拿过公文包,从里边掏出两份文件,递了一份给她。
李长安接过来大致翻阅了一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以及同居合约?李长安把文件合上捏在手里,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她被合约拟定条款之详细之周全,佩服得哑口无言。
沈至看着坐在对面的人,脸上精彩纷呈的变幻,有了主动活跃气氛好心情,“别担心,我不是变态,没必要发生的事情,我不会做。”
李长安保持着一副新鲜被雷劈的样子,瞪着迷茫的大眼睛,一会儿看沈至一会儿看手里的文件,表情呆呆的。沈至的嘴角不由得又勾了起来,抬起咖啡掩饰性地喝了一口:“你也不用急着现在就答复我,可以回去慢慢考虑,想清楚了再签。”
李长安:“这么笃定我会签啊?”
沈至这次没有再说什么,只斩钉截铁回了一个字,“嗯!”
拿着烫手山芋一样的文件回到家,糖糖的消息已经追过来了。
[糖糖:怎么样长安亲,对沈先生还满意吗,感觉合不合适?]
[糖糖:我告诉你,沈先生绝对是我们这里最优质的资源了,长得帅身材好还有钱,虽然性格别扭了点,但是长安亲你真的不要错过他,请用你小火炉一样源源不断的热情去暖化他,我相信你可以的,加油!]
如果没有今天这个见面,她都要以为最后一句话,是用来鼓励自己马拉松最后五十米的呐喊和助威。她翻了个白眼,继续点开糖糖的语音。
[糖糖:沈先生眼光高得要上天,留着也是个祸害,就拜托你暂时收了吧。哎呀,啊呸,总之他真的很好很优秀,你信我!今天你们见面了结果怎么样啊。]
[糖糖:长安亲,你在不在?看到请回复!看到请回复!组织需要你真情实感的反馈!]
李长安打开房间里的蓝牙音箱,直到舒缓的音乐在空气里流淌,她才坐下来回复消息:[我在看,你继续说。]
听着小红娘由于激动,已经语无伦次的语音,李长安腹议,这语气怎么听着这么像何小野把她推销给别人的语气,充满了某种恨铁不成钢的急切感?虽然觉得略奇怪,但也只是一闪而过的感觉,没有在她粗大的神经上留下值得日后深究的印象,很快就忘了。
李长安躺在床上,拧着眉头,若有所思。
[落叶满长安:这么优秀的社会精英为什么还需要来相亲,是不是有什么黑历史。]
相比她的淡定,糖糖红娘很激动。
[糖糖:这哪成啊,我拿我唐家列祖列宗的鬼格作担保,绝对没有黑历史,绝对!为什么来相亲,就是我……不是,沈先生他自己想要来的,总之是没有黑历史这种事,您请放一百个心!]
听到“鬼格”的时候,李长安直接笑过去了,没注意她颠三倒四的话里有什么不妥,心里还想着,现在的小红娘也怪可爱的啊。
三天后,她和沈至在双方的见证下,纷纷在白纸黑字的合约上签下各自的大名,合约即日生效。合约签好的当天,李长安便搬家到合租的房子,开始了和她只见过两面的人的同居生活。
沈至帮她安顿好行李,一句客气的话都来不及多说,就按照原定的工作计划去S市出差。李长安求之不得,直接省了很多清净,沈至不在的这段时间,她就住在自己家里,继续接受他爸妈的严刑拷打。
搬去跟沈至同居的第二天,李长安拍了张给Andog顺毛的图,发了一条朋友圈,就是如今在朋友圈炸开的那一条。李长安躺了一会儿,爬起来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回来继续倒在沙发上给Andog顺毛。
想到沈至马上要出差回来了,她给Andog顺毛的手,力度一下没控制好,抓重力了。猫祖宗不满的睇了眼不称职的铲屎官,懒懒地喵了一声,趴回去继续它的胖猫式富贵眯。
可惜它的铲屎官却没它好命,已经躺不住了。李长安一个打挺从沙发上蹦起来,冲回房间开始收东西,想的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先躲出去几天再说。
同居的第三天,李长安收拾东西跑路了,那态度之怂在她日后看来,连她自己都觉得没眼看。
李长安今天才后知后觉感到害怕,而且是真的害怕了。她没有和异性合租的经验,她堂哥李泉安经常损她,情商低出宇宙底线,谁都救不了,注定要孤独一生。
对此她确实无从反驳,唯一让她觉得满意的是,由于常年一个人在异国生活,而且喜欢到处旅行,她的生活技能不说满级,但无论如何,绝对不会饿死这点,可以得到百分之百的保障。
真正做了决定后,她又不急了,要打仗先屯粮,这个道理她懂。
此时还是阳春三月,N市的天气已经回暖,也不知道要去的地方气候这么样。她把收到一半的行李放下,打开笔记本开始做攻略,最后敲定了西藏到尼泊尔的路线。
给上回在飞机上认识的新朋友发信息,问她有没有时间一起去,发完想起来现在好像已经春季学期开学了。订好次日中午从N市出发拉萨的航班后,李长安继续收拾之前只收了一半的行李。
她两年前去过香格里拉,海拔和西藏相差不大,身体没有反馈出不舒适的反应。以防万一,她还是跑了趟药铺,买好包括高反、感冒、腹泻、跌打损伤等乱七八糟的备用药,听完老医生语重心长的一番叮嘱,不紧不慢地踱步回家。
折腾到零点,总算把行李都收纳到登山包里,本着履行合约的精神,李长安觉得自己出去玩,应该跟沈至报备一声,至少打个招呼。
拿出手机发现时间已经很晚了,时针直指一点钟方向。她给沈至发了两条短信,第一条大意是说自己要出去玩一趟,第二条是对第一条的补充说明,归期未定。做完这些,抱着一丝即将出游的兴奋,李长安一沾到床就睡着了,一夜好梦。
李钊木和梁西对她这种说走就走的脑热行径见怪不怪,在门口拉着她叮嘱一二,安全问题确认过一遍,也就由她坐上了前往机场的汽车。自己闺女爱上哪儿就上哪儿,只要人完好无损的回来就行,其它的事夫妻两向来也不大严管,全随她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