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75 章
“二殿下。”我笑道。
宇文清涯垂眸看了我一眼,他张了张嘴,好似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沉默了,他往一边让了让,我道了声失礼,从他身侧走了进去。
皇后端坐于珠帘后,我行礼后,她吩咐我坐到一边,隔着重重珠帘,我能感觉到她那审视的目光透过珠帘而来,我垂下头,做出一副乖巧懦弱的样子。
“转眼间,公主来晋国也有一个多月了,其间公主帮本宫不少,眼见年关将至,不知公主可有什么想要的,本宫拿来给公主做贺礼。”皇后第一次如此客气地和我说话,想来她是又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冒险。
我柔声道:“文曦如今在娘娘羽翼庇护之下已经心满意足,不求他物,能帮上娘娘是文曦的福气,文曦只求娘娘万寿无疆,福寿绵延,余下的日子,再多关照一下文曦,文曦便心满意足了。”
皇后寡淡地笑着,她与我又客气了几个来回,话锋一转:“公主对陛下是如何看的?”
我稍愣,心中暗暗警惕,面上伪装得滴水不漏:“陛下英明神武,乃真龙天子,文曦不敢妄言。”
皇后收了笑容,抚摸着自己的掐丝金线护甲,幽幽地道了一句:“可他快病死了。”
我吓得立马跪在地上,惊声道:“娘娘!此话可不能说!”
我跪在地上,低头回想了半天,昨晚上我还见过晋帝,他皮肤虽是病态的仓白,可是面色看起来比我还好,真的可以说上是面色红润有光泽,那叫一个白里透红,怎么就快病死了?
皇后略带嘲讽地一笑,她很是看不起我这战战兢兢的样子似的,语气里的笑意多了一些,她叫我起来,我颤抖着坐到椅子上,为了显得真实一些,我的腿还在抖着。
“晋帝三年前身子每况愈下,可是一直药石无医,”皇后面带愁容,“本宫近来寻了一味良药,本想着送去,可是陛下与本宫离心多年,未必会喝,不知文曦可有办法?”
她这哀哀戚戚的样子,倒有几分真切,若不是我最近与晋帝聊了许多,我还真被她骗了过去。
我迟疑道:“这……娘娘要不借他人之手,给陛下送去?等陛下病好了,再叫那帮忙的人说是娘娘您的意思,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皇后叹息一声:“可是谁会帮忙呢?这后宫中妃子勾心斗角,各个都有自己的打算,不知会不会在药里下毒,倒头来怪罪到本宫身上,本宫需要找一个真正信得过的人,还要表面上与本宫没有关系,甚至和整个晋国没有关系。”
我心里一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皇后向我投来名为请求实际上是命令的视线:“文曦长公主,本宫如今只有你了。”
我差点骂出声来,她若是真的要投毒,事后还不甩锅到我头上吗?若非我与晋帝有联系,我就这样被她骗过去了,我客死他乡,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我压着愤怒,面上还带着忧虑:“可是……陛下会喝吗?再者我这边也名不正言不顺的。”
“你放心,本宫早就安排好了,你上次不是见了陛下一面吗?你就说自己带来了颖国名医,见陛下面色不好,请名医去把脉,名医本宫也给你安排好了,你只管去做。”皇后慈爱地看着我,那温和的眼神看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自是答应,又装样子道:“可是我见陛下那都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现在才去说此事,合适吗?再者我也没有见陛下的法子,陛下都不记得宫中有我这样的人……”
皇后不耐烦道:“本宫已经安排好了,你只管等着本宫的信号即可。”
我忙行礼,出了雕花门,我见到宇文清涯居然还在门口站着,我脚步停了一下,我与皇后在内殿聊了两盏茶的时间,他就在外面等了这么久吗?他是在等人吗?是在等我,还是等皇后?
我定了定心神,行礼道:“二殿下。”
宇文清涯看了我一眼,低声道了一句:“跟我出来。”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但我在他人地盘,我只好跟着他往外走,到了门口,他拉着我的袖子,带着我闪进了大门边的一个小房间,应当是值守的宫人休息的位置,现下里面没人,桌子上放着两杯热茶。
他淡淡道:“坐,喝茶。”
我没坐也没喝茶,只道:“二殿下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步辇还在外面等着,我若是耽误了时辰,娘娘那边多半要怪罪,更何况殿下千金之躯,更是太子的不二人选,不是我这种人可以高攀的,娘娘也耳提面命,叫我和殿下少接触为好。”
宇文清涯面色稍变,他身上顿时笼罩了一层低沉的气息,他声音微冷:“你说这种话做什么?是在怪我骗了你?”
“不敢,殿下的事情,我无权过问。”我回道。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宇文清涯堂堂一位皇子,怎么会换一个身份,跑去颖国做一个五品官员,据我父皇说,他还兢兢业业得很,这算是去体验生活了?
“我……那是有苦衷的。”宇文清涯叹息道,他揉了揉眉心,“这件事我以后会和你说,你莫要再生我的气,你有什么缺的,就和你院子里的那个叫小七的宫女说,我会派人送你。”
原来我身边还有宇文清涯的眼线,我藏在广袖下的手默默地收紧了,好在我每晚出去之前,除了打发阿廖先去休息,还会等着晋帝的暗卫在各个房间里点安魂香,我亥时出去,寅时回来,那些宫女还睡得正香,我并不担心会暴露。
我早知我院子里有不少眼线,没想到宇文清涯都有安插眼线进来,我心中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我只道了声谢。
“还有,后宫之事,你不要过多掺和,我母后若是有什么事情要你去做,你事先和我说一声,我会跟你想办法,多帮衬你一些。”宇文清涯看起来很累,他看着我,语气稍微温和了一些,“你孤身一人不容易,凡事都要先保护好自己,知道么?”
我沉默半晌,问道:“二殿下为何这么担心我?”
宇文清涯美眸微瞪,目光躲闪,看向一边关得严实的窗户,含糊道:“你日后会知晓的。”
我冷眼看着,宇文清涯的这副暧昧作态,很容易让人想歪,可是他若真的倾心于我,我也不必用苦肉计,毁容了之后才能修葺素园,得到我应得的东西,也不必和皇后虚与委蛇。
离开颖国之前,他多次与我说不要相信任何人,其中最不可相信的就是他,他都那般严肃了,我肯定是要按照他的话做的。
夜晚我去了偏殿,晋帝没来,书桌上码着奏折,已经很旧了,我坐下来翻看,里面用朱笔批注,旁边还有一些注解,近来我看了不少的奏折,学到了很多处理政务的方法。
原本晋帝要是想培养我成为一个文政兼修的女子,大可不必给我看奏折,这些奏折看起来多是机密,他就这样随意地扔给我,我很难不产生别的想法。
他多次提起颖国的晏明女帝,难不成……
“在想什么?”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回过神来,这才发觉我手中提的毛笔在纸张上落了墨渍,我忙收了笔,将毛笔搁在砚台上,起身欲行礼,一双带着寒意的手按在我的肩膀上,止住了我的动作,让我坐了回去。
我抬头,正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晋帝在我下巴上捏了一下,皱着眉看我的脸:“你脸上的疤痕看起来是消不去了。”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我本是爱留疤的体质,消不去就消不去吧,我也不是特别注意样貌的,我也不靠样貌吃饭。”
“终归淡一些才好,”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玉瓶,放在我桌子上,“玉肌灵,每日早晚洁面后两次,一月后可消。”
玉肌灵我一直略有耳闻,这是当初名震天下的神医的得意之作,号称无论多么深的疤痕都可以消除得一干二净,用料十分珍贵,自神医羽化之后,由其弟子接手,弟子学艺比不上神医,产量很少,颖国这边,每五年上贡一次,上贡的若有三瓶都喜极而泣,珍贵妃宫中有小指高的一小瓶,平日里放在箱子里锁着,珍惜得很,就算是三哥去求,也是不得的。
我睁大了眼睛,指着自己问道:“这般神药,给我的?”
晋帝奇道:“又不是很珍贵的东西。”
我和他说了颖国的情况,他笑起来:“用料是珍贵一些,可是那位神医嫡传弟子如今就在宫中,是我的专属医师,我拿他一瓶玉肌灵,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我讪讪地收了瓶子,转念一想,既然神医弟子是晋帝的人,这么多年了,都治不好晋帝的病,皇后说找了灵药,可不是在骗人么?
我告诉他今日皇后找我说的事情,晋帝踱到太师椅上坐下,满不在乎地翻开一本书:“嗯,我知道这件事,她嫌我久病无医,成日病恹恹的,却还占着帝位,想要干脆加点药叫我早死,她是要你给她做掩护。”
“我也是这样想的,她说时我便猜到了几分,事成后她肯定杀我,事发你就要杀我,反正无论如何我都是要死的。”我摸了摸鼻尖,试探地问,“既然如此,那这药……”
“那肯定是要送过来的,”他掀起眼帘,扫了我一眼,“我也肯定是要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