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我看邵源兮脸色微变,连声安慰道:“不过你放心,我是一国长公主,肯定不会亏待你,回颖国初期时可能要委屈你,不过日后就好了,到时候整个太医院都是你的,你想要什么药材,我便给你寻什么药材,这还不满意么?”
邵源兮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我心里奇怪,他为何这般忠心于晋帝,难不成晋帝对他有恩?
邵源兮从袖中拿出一只药瓶放到桌子上,语气平淡道:“这药膏你每日洗浴之后涂一次,不出三日就会消肿去痛。”
我拿过药瓶,药瓶被他揣在怀里有一段时间了,摸起来暖暖的,像是上好的暖玉,我问道:“涂腰上的?”
他似笑非笑,用眼神示意我是哪个位置,我面上一窘,清了清嗓子,忽地想起一件事:“说起来,我现在身上的药是谁涂的?”
邵源兮往椅子上一靠,环抱双臂道:“反正不是我,我今儿早上才回宫,你觉得呢?”
我想起晋帝那看起来清心寡欲的脸,咋了声舌,邵源兮要去太医院,留了联系的暗号就走了,按照他的说法,现在药力未褪,素园中的宫人还在熟睡当中,我望着天色临近中午,好在昨儿除夕,今日本就是休息一日,睡个懒觉也无可非议。
邵源兮走后,我在暖阁里坐了一会儿,隔着窗户看到院门被人推开,一袭粉衣的小宫女从外面走进来,她神色躲闪,面上惊慌,左右看了看,才慢慢地进了后院的耳房。
我认出那人是小七,就是宇文清涯安插进来的眼线,我心中疑惑,这小七怎么没有被迷昏,晋帝暗卫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院中人员都未清点完毕,就点燃迷香,出了漏网之鱼。
除非是晋帝授意,特意放小七听到。
我回想昨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动静不小,看小七从外面回来时慌乱的样子,许是一大早就跑去跟自己主子禀报了,我不知道晋帝为何非要宇文清涯知道不可,脸上逐渐冷了下来。
这样看来,晋帝也只是把我当成一颗棋子罢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耳房里的下人逐渐醒了过来,我躺回床上去,阿廖在外面敲门,说服侍我更衣,我喊了她进来,正梳着头,外面有人来通报,说是二殿下来了。
我还未答应,门外几声惊叫,我背后旋起一阵风,我并未回头,看着镜子里,宇文清涯气势汹汹地掀起帘子,冷着脸走到我身后,他垂眸看着我,一脸怒色,眸子跟淬了寒冰一样,刺得人骨头发冷。
“二殿下。”我手里捏着珍珠玉串,和镜中的宇文清涯对视,“新年安康,这么早就来了?没去陛下娘娘宫中拜年么?”
他把宫人都赶了出去,按住我的肩膀,他的手跟钳子一样,恨不得把我的肩膀捏碎,我的肩膀肯定已经青了。
“公仪夜,你送的这份新年大礼,我很不喜欢。”宇文清涯身上弥漫着骇人的气势,有了几分晋帝的威慑,“你为何要这样做?”
我被他捏得眉头紧锁,伸手去掰他的手指,他的手指跟生在我的肩膀上了一样,无论我怎么努力,都纹丝不动,好在他力道放松了一些,我的肩膀不再那么疼了。
“情势所迫,二殿下何必如此。”我不耐烦道。
“你明明可以拒绝,别以为我不知道,公仪夜。”宇文清涯咬牙切齿,“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别人的死活了?嗯?我可事先提醒你,父皇不是你能控制的,他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不可能与你有了一次关系,就为你倾倒,随即爱上你。”
他这番话把我逗笑了:“殿下,您高估我了,我可没想要陛下的倾慕,我和他不过是做了一场交易,我很满意。”
“交易?你说这是交易?”宇文清涯气得浑身发抖,他掐着我的肩膀逼迫我站起身来,他用力地把我按在铜镜上,梳妆台上的珠宝被他扫了下去,我被压着坐在梳妆台上,背后是冰凉的铜镜。
“你想要什么?嗯?居然拿自己去换?你是想要珠宝,还是地位,还是回颖国的机会?你为何不来求我,要去做这种糟蹋自己的事情?你太让我失望了!”宇文清涯几乎歇斯底里,我生怕外面的宫人听到这些话,不住地往外看去。
我被他吼地太阳穴突突地跳,我按着眉心:“殿下,我是自愿的,再者也谈不上什么失望不失望的,殿下失望的是自己心里认为的公仪夜,而不是我,我本就并非善类,再者我和殿下没什么关系,殿下这番兴师问罪的,何必呢?”
宇文清涯松开我的肩膀,我险些从梳妆台上滑落下来,他一脸的阴沉,过了许久,道了一句:“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我不在意你到底是不是完璧之身,我会去和母后说,让你当我的侧妃,待我登基,你会是我的皇贵妃,日后不要做这种事情了。”
我直发笑,在宇文清涯的心里,我适合做一只金丝雀么?
我摇了摇头:“殿下,多谢您的好意,我敬谢不敏。”
宇文清涯皱起眉头:“那你要做什么?当皇后吗?我以为你自己心里有数,你是他国公主,再者你……”
“殿下,”我打断他的话,“从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就喜欢自说自话,凡事都按照自己喜好来,从来不过问我的意愿,如今你还是这样,我不同意不是因为位份,而是因为我不想做,您的好意我谢谢了。”
宇文清涯抱臂问我:“你还是想回颖国?为何?你回去能做什么?你失宠于皇帝,这辈子都只能做一个有名无实的长公主,这就是你想要的?”
长公主?他以为我这样就满足了吗?我不想再和他说这劳什子废话,我将那支三蝶衔珠托牡丹的点翠步摇拿出来,用绸缎盒子装好,递还给宇文清涯。
“殿下,您的东西,拿走吧。”我轻声道。
宇文清涯沉默了很久,突然一扬手,把盒子打翻在地,他冷声道:“我送出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的道理,至于我说的话,你可以考虑一下。”说完,他转身离去。
我追出去,他早已消失在门口,宫人都被赶到了院门外,我不担心他们听到我和宇文清涯的交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阿廖才从门外进来,满脸的担忧。
“殿下,方才二殿下过来,可是与您说了什么?”阿廖表面上是在关心我,一脸的担忧,“您没事吧?”
我瞥了一眼阿廖,她脸上的好奇神色根本就没有掩饰,我挥了挥手,叫她去准备午膳,她不情不愿地走了。
我坐在位置上沉思,晋帝这一手到底是要做什么?宇文清涯是皇后亲子,晋帝昨儿来找我不就是为了瞒住皇后吗?可是他又要让宇文清涯知道,宇文清涯知道了,皇后不就知道了吗?晋帝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
一连着好几天,我独自待在素园里,谁都没有来找过我,我只听阿廖说,晋帝病得越来越重了,宫人们私底下都在说,晋帝怕是活不过这个春天。
看这样子,皇后还不知道晋帝是装的,宇文清涯居然没有告诉皇后?
过了十五,皇后召我,我带着阿廖前去,皇后坐于宝座之上,衣摆上隐约可见暗线绣的蟠龙纹样,我拜见皇后,皇后赐座,我落座后看了一眼皇后,她面露喜色,有即将大功告成的兴奋。
宇文清涯当真没说?这对母子居然不是一心吗?
“文曦长公主,实在是辛苦你了,”皇后掩唇道,面色悲戚,“你在晋国也有半年了,如今陛下病危,朝中大乱,本宫怕是护不了你多久,不知你可有什么打算?”
我自是潸然泪下,颤巍巍地跪下来,呜咽道:“娘娘,文曦终究是颖国人,如今陛下病危,时日不多,宫中朝中都是娘娘说了算,娘娘一向慈悲,还请娘娘看在文曦为娘娘尽心尽责的份上,让文曦回颖国吧!”
我在赌皇后并不想杀我,我好歹是打着使者的名义来晋国的,虽然都心知肚明我这个使者说白了就是质子无疑,但是我若是死在晋国,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皇后叹息一声:“文曦长公主,不是本宫不想让你早日回国,毕竟那里才是你的家乡,可如今你在颖国的日子也不好过,本宫实在是不忍心看你回去受苦啊。”
我听得差点绷不住表情,只垂泪道:“文曦自知娘娘垂怜,可是就算颖国对我不好,但那也是文曦的母国,还请娘娘玉成此事,日后文曦定会报答娘娘!”
皇后笑起来:“你能报答本宫什么?好了好了,你快起来吧,本宫答应你就是了,只不过此事还需走个流程,一个月才能让你名正言顺地回国,这段时日还得叫你多熬一熬。”
我痛哭流涕:“有皇后娘娘的这一句话,再大的苦也不是苦,再者文曦本就没有受过多少苦,文曦在晋国处处受到皇后娘娘您的照顾,怎么好意思说煎熬?娘娘大恩大德,文曦永世难报!”
我又哭了一会儿,许是把皇后哭烦了,皇后耐不住寻了个由头叫我出去,我擦干眼泪,捏着帕子,阿廖上前来,问我怎么了。
我抽泣道:“本宫这是喜极而泣,皇后娘娘同意让本宫回国了,只不过还要等一个月。”说着,我向凰德宫拜了一拜。
回身时我扫见阿廖面色不大好,她咬着下唇,在想着什么,我暗暗一笑,坐上步辇。
她果真是不想让我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