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献艺失败
但是我真的不敢相信,一个母亲能为了争宠,做出谋杀自己亲子的事。
我抬眼看了看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阿廖,意识到自己情绪过激了,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可我火辣辣的脸颊和泛着铁腥气的嘴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这一切都是确实发生的事情。
我就这样在懵懂之间被扣上了谋害皇嗣的罪名,而且我连辩解的理由都没有。
我完全找不到洗白自己的证据。
我的心里开始慌了起来,母后长年在望乡宫养病,后宫的一切事务都是由珍贵妃掌管,我之所以这么多年来能在珍贵妃手下活得还算惬意,都要多亏父皇的宠爱。
可是今天这件事的发生,无疑抹黑了我在父皇心里的形象,若是父皇因此厌恶我,那我日后该怎么样在宫里活下去?
难不成我要像二姐那样远嫁他国,给一个陌生的老人当继室吗?还是像预言里面的那样,在十六岁时因为伤寒而亡呢?
我颤抖着双手,扑到书桌前胡乱地翻找着纸笔,我来不及研墨,粗暴地把墨条掰成几块,扔到砚台里拿热水浇上去,直接用手掌碾碎,墨汁里面带着细小的颗粒,行笔的时候根本匀不开,我哪里还管这么多,飞快地写了几个字,就招信鸽来,把纸卷成小筒塞进信鸽脚上的竹筒里,随后放飞了信鸽。
“公主,您这是……”
我没有理会阿廖,只希望冯瑾能收到这封信,能让他的妹妹助我一臂之力。
我必须在短时间内夺回父皇的宠爱,父皇向来喜欢歌舞,我便打着叫冯琰帮我伴舞的主意,选一首父皇最爱的曲子,在父皇必经过的路上表演一番。
我看父皇那么心仪冯琰,甚至都想叫她当三哥的侧妃,若是我能和她表现出姐妹情深的样子,父皇就算是爱屋及乌,也会多多关照我一些。
虽说我是被关着禁闭,但是门前的护卫都是我宫里的人,现在我还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若是我非要出去,他们也不敢拦我。
现在只等冯瑾和冯琰同意了。
我从来没有体会到原来等待的时间是这么难熬,期间我有想过给三哥写一封信,问一下不弃的情况,可我现在是谋害不弃的嫌疑人,我怕三哥还没有缓过来,以为凶手就是我,真的生我的气,那我的一封信写过去,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我提笔了好几次,最后都放弃了。我在宫里转来转去,把帘子上的冰丝流苏都扯断了不少,却怎么都冷静不下来。
莫不是我的信鸽半路被人劫持了?还是说它找不到冯府的位置,在外面迷了路呢?
不会啊,这可是宫里的御用信鸽,寻路的本事可是一流,连和训练出来的军犬比起来,也不遑多让。我方才给它闻了之前冯瑾寄给我的信,上面有冯瑾自调熏衣特有的香气,按理说信鸽是不会找不到啊。
难不成是冯瑾不同意?还是说是冯琰不同意?
我在信里只是简单地说了我被父皇关禁闭的事情,这个惩罚的起因我没敢说,生怕冯瑾对我的印象受损,可是想想也是,就算冯瑾不知道我被怀疑谋害皇嗣的事,但我被关禁闭可是确实存在的,冯瑾怎么可能舍得让亲妹妹来做这样危险的事情?
可冯瑾不是说欢喜我,要娶我的吗?我有难,他帮我不过是举手之劳,又何乐而不为呢?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只听到一声咕咕的鸣叫,我惊喜地看到信鸽落到了窗台上,我手忙脚乱地把竹筒从信鸽的脚上拆下来,养的长指甲不小心把信鸽扎了一下,信鸽叫了一声,啄了我的手背。
我心烦意乱,一只手去赶信鸽,另外一只手把竹筒里面的小纸条抠出来,我把纸条展开,只见里面寥寥写了几个字。
“了解,安心。”
这句话的意思是,冯瑾和冯琰都同意了?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冯瑾向来一诺千金,既然他同意了,那么这件事我就不用再着急了,我去寻来自己的七弦琴,按着谱子练习《平沙落雁》。
第二日,果不出我所料,父皇身边的大太监徐公公登门到访,说是父皇想听我弹琴,就在御花园,而且寻了冯琰来给我伴舞。
我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冯瑾真是神通广大,这么快就说通了父皇,这样正好,还省的我去和看护我的侍卫去磨嘴皮子。
我命阿廖带上七弦琴,坐上步辇往御花园赶。
到了御花园的时候,我看到亭子里的冯琰一袭白裙,坐在父皇身边,眉眼带笑,温和地说着什么,父皇被她的话逗得哈哈大笑。
我走到亭子不远处,正听到父皇笑着道:“快,去朕的房里把那尊翡翠白菜包好送到冯府去,既然冯小姐这么喜欢,朕也只好忍痛割爱了。”
我听得一惊,那翡翠白菜可是先皇的宝贝,据说是先皇还是太子的时候,偶然间得到的,那时候国师说过,这尊翡翠白菜是开过光的宝贝,可以驱灾避害,保佑主人福泽绵长,一时间算是皇家特有的宝贝。
这个翡翠白菜父皇可宝贝得很,我都只摸过一次,更不要说给我放在手里把玩了。
没想到父皇今日居然会把翡翠白菜赐给冯琰,他得是多么喜欢冯琰啊。
难不成比我这个女儿还要喜欢?
我心里有些发酸,这时候徐公公已经上去禀报了,我柔声唤了父皇一声,父皇转过头来,嘴角的笑意还在,不过在见到我的时候,这笑容已经变淡了许多。
我忍着心里的不适,命阿廖把琴支好,坐下来十指搭在琴弦上面,冯琰向我行了一个礼,她的腿还没有弯下去的时候就被父皇扶了起来。
我看着冯琰从本来属于我的位置上款款走下来,顿时有一种她才是公主的错觉。
冯琰今天也戴着脚铃,在我开始拨弄第一根弦之前,她像是在热身一样,姿势优雅地伸出去了一只脚,脚上的铃铛轻微地响了一下。
我像往常一样开始弹奏,因为有冯琰的脚铃给我打拍子,所以心里根本不慌,可当我弹到高.潮时,我总觉得冯琰的脚铃声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
原本在这里是一个宫音和一个商音精密结合,可冯琰在中间隔了许久才摇一下铃铛,打乱了我原本的节奏,我一不留神,拨错了一根弦,我背后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好在我飞快地稳住了手,把曲子又带到了正轨。
我抬眸看了一眼冯琰,她舞的是那么投入,她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在优美地舞蹈着,就连她的头发丝散开的弧度,都像是蝴蝶在翩翩起舞。
冯琰也不是神仙,用脚铃打拍子本来就难,出错也很正常,毕竟这里是御花园,比不上宝殿里有偌大的高台,可以让她把手脚放开。
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冯琰冲我这边微笑了一下,那笑容在我看来总带着什么不好的东西,我刚刚这么一愣神,冯琰的脚铃又是在两个分开的音之间快速地响了三下,我的手一下子忘记了节奏,胡乱地弹了几个不成曲调的音。
父皇向来精通音律,我这几下错误,父皇绝对发现了,果不其然,我刚抬起头,就正对上父皇看向我这边的失望的眼神。
我吓得手一抖,猛地划过了几根弦,只听一声尖利的声响,一个弦被我拨断了,我的手指被断弦弹出了一道细细的伤痕,血液一下子就从伤口里流了出来。
我看着手指上的伤痕,半天才感觉到疼痛,我望向冯琰,没有音乐,她依旧舞得令人心醉,她像是月宫里的仙子,白色的纱衣在花丛中飘舞,美得不可方物。
父皇没有再看我,他专心致志地欣赏冯琰的舞蹈,我这才反应过来,哪里是冯琰为我伴舞,明明是我为冯琰伴奏罢了。
只不过我这个乐师技艺不够高超,好在起舞的仙子是天下第一的好手,一点都没有被我的伴奏影响。
一舞结束,冯琰半蹲着,白色的裙摆铺在地上,依旧像是一朵盛开的白莲花,她侧目而笑,眼里像是携带了三春的桃花,美得惊心动魄。
父皇笑着拍起了巴掌,对身边的徐公公道:“好好好!这舞姿真的是人间能有几回闻啊,徐公公,你看,这可能是朕见过的最美的舞蹈之一了,阿琰的这支舞,倒让朕想起了广寒仙子,瑶池仙女啊,朕还以为是蝴蝶仙子下了凡,落到了朕的花园里,为朕舞蹈呢。徐公公,朕记得宫里有妙手娘子的那支点翠蝴蝶簪子吧?快去派人把那点翠蝴蝶拿过来,和翡翠白菜一起赏给阿琰。”
我心中一紧,不管不顾地叫起来:“那明明是儿臣的十八岁生辰礼……”
父皇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我吓得立马闭上了嘴。
父皇没有出声叫我离开,我便一直跪坐在那里,沉重的七弦琴压得我大腿发酸,我眼睁睁地看着冯琰坐在了父皇的身边,父皇从内侍手中的锦盒里拿出了那支我朝思夜想的点翠蝴蝶,亲手插入了冯琰的发中。
冯琰微微偏过脑袋,点翠蝴蝶下的翡翠小珠子流苏在她鬓角晃来晃去,流苏的阴影在她右脸上不停地晃动,一时间,我根本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我只隐约看到她的嘴唇是弯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