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珊月出事
我在院子里还能隐隐约约听到丝竹管弦之声,不知道是乐师奏乐声音太大,还是今夜人们都在蟠龙殿,除了蟠龙殿,其他位置都太安静了。
有宫人睡眼惺忪地来与我开门:“公主,宴会不是要一直开到午夜吗?您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话刚说完,便看到了我身后站着的王璟之,她面上一红,支支吾吾地问我:“公主?”
“把本宫的伤药拿出来,就是那个装在珐琅盒子里面的那个。”我吩咐道,带着王璟之进到了我的寝宫。
桓儿守在寝宫门口,有宫人见他生得可爱,便塞了他一把瓜子,和他一边嗑一边说着话,桓儿脸上红红的,回答问题时很是乖巧,宫人们便更是喜欢他。
宫人们大部分都睡下了,只留有几个在守着门口的长明灯等我回来,小膳房里的宫人见我带王璟之回来,便问我要不要准备宵夜。
我看了王璟之一眼,他正坐在窗前,手里把玩着我放在美人榻上的一支银簪子,那支簪子雕的是一朵莲花,簪子上面有个机关,可以调试莲花开放的程度。
“本宫膳房做的莲子羹和肉脯味道不错,王大人要不要用一点?”我问他。
王璟之把银簪子上的莲花闭合起来,过了一会儿又让它盛开:“嗯,在外面跑了半宿,有些饿了。”
伤药也拿过来了,珐琅盖子一打开,淡淡的玉兰花香便幽幽飘散开来,我把珐琅盒子放到王璟之手边,叫宫人来给王璟之涂药。
我借着去膳房检查的事避过王璟之涂药,硬是得莲子羹煮得稀烂了,才和提着食盒的宫人一起回到寝宫。
我刚一进门,便见到王璟之裸着上身,一眼过去只见到他精瘦的蜂腰,他腰上缠着布条,看起来已经上好了药。
我站在门口进退两难,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我是千不该万不该见到男人的身体之后,还面不改色地进入房间的,可作为一个国家的公主,家臣受伤,我必须不带一丝私情,尽最大的能力保护他,见到他的裸.体算什么,若是需要,我甚至要亲自上阵,给他涂药疗伤,以彰上位者的好生之德。
我咬了咬下唇,在心里不断地默念《清静经》,带着宫人施施然进了房。
“王大人可好些了?”我端起一碗莲子羹,借着舀起莲子垂眼不去看他。
王璟之淡淡应了一声。
我听到陶瓷勺子撞到碗的声音,抬起头来一瞧,王璟之还裸.着上身,他端着碗,像是饿极了,都不管莲子羹是否烫口,一大勺子就送入了嘴中。
我无比庆幸在把莲子羹盛出来时,我命人把碗放在冰块里镇了半盏茶的时间,让莲子羹刚好是温热的程度了才放进食盒里,不然烫伤琅琊王氏的继承人的罪名,本宫真的担当不起。
王璟之吃东西的速度很快,但动作还是很优雅,一点儿咂吧嘴的声音都没有,连勺子碰到碗壁的声音都很少响起。
我本来就不饿,见到王璟之的吃相,觉得很有意思,干脆放下勺子看着他吃。我在宫里待了这么久,能吃得快礼仪却半点都不落下的,王璟之真真是第一个。
我闲着无聊,便拿着银筷子给王璟之撕猪肉脯,王璟之也不见外,我给他放在碟子里多少,他便吃多少,一点儿也不挑。
我心中升起了一股子养宠儿的思绪,王璟之就像是狸奴一样,平日里亮着爪子脾气傲气得很,还别扭,喜欢捉弄人,可一旦受了伤,又是极其乖巧的。
一碗莲子羹很快就吃完了,王璟之又拿了一碗莲子羹吃起来,他都吃了半碗,我才反应过来,他又拿过去的这碗莲子羹,就是方才我没有吃完的那一碗。
我沉默了一会儿,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面无表情地吩咐门口的宫人拿件三哥放在我宫里的披风过来,给王璟之披上。
“那只簪子我给你留着呢。”王璟之吃了一口猪肉脯,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我又得了一对耳坠,据说也是妙手仙子的作品。”
我撕猪肉脯的筷子抖了一抖,没有立刻回答,一直把碟子里面的猪肉脯撕完了,才道:“我打算和冯瑾成亲的。”
王璟之舀莲子羹的手顿了顿,他喉头动了一下,勺子猛地撞到了碗壁,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头道:“嗯,我知道,都城的贵族圈里早就传开了。”
他好像吃饱了,还有一小碗底的莲子羹就那样放着。
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随便道:“今日这事,本宫不会问是因为何事受伤,不过还望王大人出去之后莫要声张,特别是来本宫的寝宫之事,再者琼华宫的宫人嘴都严,王大人也请放心,绝不会传出去坏了大人的计划和声誉。”
王璟之把碗推到桌子中央,披着三哥的披风站起来,他的外袍早就被鲜血染脏,伤口的位置还破了一个大口子,我命人把外袍剪碎了扔进了夜香桶里,和粪车一起拖出皇宫销毁了。
王璟之没有久留,很快就上了马车离开了琼华宫,阿廖在半个时辰后带着宫人们回来,一边给我梳洗一边给我好一阵数落。
“您走也不知会奴婢一声,害奴婢担心死了,生怕您是出了什么意外,可奴婢当时被珍贵妃叫了过去,又不能离开,宴会结束后,给宫人的宵夜都没有吃就带人回来了。”阿廖念念叨叨道。
我交叉握着双手,往前面使劲地伸了一个懒腰,真个人瞬间就舒坦了,我笑道:“你没有吃宵夜?那你身上的烤肉味是在侍奉贵人是沾上的?”
阿廖的脸一下子通红,支支吾吾道:“就,就路上饿得受不了,偷偷吃了一点点。”
我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嗯,不错,还知道吃饱了有力气回来服侍本宫。”
阿廖不好意思地笑着,帮我把脸上的热帕子拿下来,放到温水盆子里浸泡拧干,她把帕子叠好,从我额头上一点点地擦到下巴。
我正要合眼小憩一会儿,宫门口突然传来喧哗声,阿廖出去大喝道:“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居然敢在文曦公主的门前喧哗!”
我听到了女人呜呜咽咽的哭声,拿干帕子把脸上的水滴擦干,我寻声出去,正见到一红衣女子靠在门上,想要冲破宫人的围堵,强行进来琼华宫。
红衣女子抬头望向我,哽咽道:“文曦殿下!”
我眉头一挑,没想到来的人正是于珊月,阿廖见我出了寝宫,急急忙忙过来,低声道:“公主,这好像是尚书府的那位贵人,不知道为什么要到您这里闹,没看到跟着她的侍卫,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咱们要不还是关了宫门,别掺合这件事吧?”
“要怪这只能怪你们没有看好门,已经让于贵人踏进琼华宫了,她已经看到本宫过来了,若是本宫不理睬她,把她赶出去,谁知道她以后会怎么说。”我的脸渐渐冷了下去,“就算这是一个陷阱,咱们也只能全盘照收,不过能否向死而生,就要看咱们的造化了。”
“是奴婢想得简单了,奴婢这就去把于贵人请进来。”阿廖低头道。
“叫人把月霜阁收拾出来吧。”我低声吩咐道。
阿廖领命而去,不知怎么的,一个宫人不留神,被于珊月推开,于珊月跑过来扑倒在我脚下,她身后跟上来两个琼华宫的带刀侍卫,把于珊月按在地上。
“求公主救救臣女!求公主救救臣女!”于珊月哑着嗓子哭喊,一听她的声音,就知道她是哭了很久。
我不留痕迹地退开一步,俯视着她,淡淡道:“你求本宫作甚?”
“殿下!珍贵妃要把臣女做成人棍啊殿下!求殿下救救臣女,臣女不想死啊!”于珊月哭喊道。
这又是什么东西?
我皱眉看向已经下令回来的阿廖,阿廖碎步上前,附在我耳边道:“殿下,于贵人方才在御花园里顶撞了珍贵妃,珍贵妃便威胁她,若是于珊月敢进宫,就把于珊月做成人棍,吓得于珊月当场就逃走了,谁都拦不住。”
宫里向来都有宴会结束后女眷们打着灯笼在御花园里赏月谈天的传统,宫里称呼为“望月会”,只有身份高贵甚至有封号的女眷才能参加,都城里的贵女们一向以能参加望月会为荣。
按理说以于珊月的身份,是很难进入望月会的,不过因为她是未来的于贵人,破例让她一起也是无可非议。
我继续问道:“她说什么了?惹得珍贵妃要拿她态度。”
“初生牛犊不怕虎,珍贵妃说于贵人生得不好看,能被皇上看中不过是因为她那嗓子和她的娘家,她进宫就是来当玩物的,于贵人气不过,回了句……”阿廖说着说着,突然止住了话头。
我皱眉道:“于贵人说什么了?”
“她说珍贵妃是老女人了,等珍贵妃死了,自己就是这宫里最得皇上心的女人了。”阿廖破罐子破摔道。
我一时间不知道怎样表达自己内心的情绪,看了看于贵人,又望了望天,低下头来对阿廖道:“本宫记得于贵人脑袋没毛病啊?”
阿廖讪讪赔笑。
于珊月就算了,我还可以拿她还小不懂事来宽慰自己,可珍贵妃是怎么了,于珊月还没有入宫呢,这么快就表现出敌意,可不是明摆着告诉于尚书他女儿入宫绝对没有好下场吗?
若是于珊月的母亲知道此事,肯定拼死拼活都要把于珊月拉回家里,到时候父皇的计划就全部打乱了。
于珊月自己愿意进宫和被强迫进宫的区别可大了去。
想到这里,我更是生珍贵妃的气,她那么大的人了,和小辈一般见识干什么?她好歹也是现在的后宫之主,享受着几乎和皇后齐平的待遇,她还有什么不满意?不做正事就算了,还成天给人添乱。
我叫侍卫把于珊月放开,于珊月一下子就哭着抱住了我的腿,阿廖大喊一声:“大胆!”
我摆了摆手,俯下身子把于珊月扶起来,把她半揽在怀里,轻声道:“莫哭莫哭,好好一个美人儿哭得梨花带雨,真真叫人心疼,你的事本宫也略知一二,你且随本宫过来,本宫有话要与你说。”
我带着于珊月进了寝宫,阿廖问我月霜阁的事,我笑道:“怎么能叫本宫的挚友到月霜阁去呢?”
我这句话给足了于珊月的面子,毕竟只有亲密无间的人才能往寝室里带。
于珊月的面色好看了许多,她抽泣着,脸上带着一丝惊喜的表情,嘴唇已经微微弯了起来。
现在能不能把于珊月哄好,就看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