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青楼暗涌
我虽然喜欢和三哥一起出宫到处乱跑,但还没有蠢到把名字到处乱报。在外头,只用自己的化名“夜曦”,因为父皇不喜欢皇子公主和朝臣有过密来往,我更是极少在朝臣面前露面,除了和三哥不对付的苏归和三哥的好兄弟方祁,其他朝臣,我基本上不认识,他们也基本上不认得我。
那这个人又是怎么知道我是文曦四公主的呢?
冯瑾好像看出了我的疑问,笑道:“四公主还是一点都没变,小时候我是大殿下的陪读,那时候四公主还给我取了个外号,好像是叫……”
“是叫白狐狸吧。”三哥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冯瑾躬身行礼:“冯某参见三……”
“免礼,离我妹妹远一点,快滚。”三哥上前夺过我的令牌塞给我,挡在我面前,面向冯瑾。
我第一次发现三哥的后背极宽厚,像是一堵墙一样,我扒着他的背往前面看,居然要踮起脚才能看到那边的冯瑾。
冯瑾已经那么高了,三哥比冯瑾还高呢。
冯瑾没有生气,至始至终他都是微笑着,冯瑾向三哥又施一礼,转身离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不知为何,觉得那人的背影格外萧瑟。
他好像是一个人,一个世家公子,出门却没有小厮跟着吗?
“三哥,你不是一直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吗?怎么对冯瑾那么冷漠?”我好奇地问道。
“呵,那个狐狸可不是个好东西,你少接触他为妙。”三哥冷冷道,言罢,他好像觉得对我的语气不太好,于是摸了摸我的头。
既然三哥在我身边,那阿廖也失去了保护我的作用,三哥叫她先回去了,阿廖走之前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三哥拉着我往路上走,阿廖急忙跟上来,入夜的京城华灯初上,一些铺面门前挂上了各式各样的花灯,璀璨夺目,我们经过一家青楼的时候,那店门前还挂着两盏琉璃六角灯,火光照耀下,灯的表面流光溢彩,像是月光被关进灯里了。
这样的灯我小时候也有一盏,那灯原来是三哥的母妃珍贵妃从娘家带过来的,珍贵妃喜欢至极,有次趁珍贵妃不在,三哥把我带去珍贵妃宫里玩,我一眼就看上了那盏灯,三哥和他的母妃那清冷的性子完全不同,是个娇纵却非常热心肠的人,他见我喜欢,立马就给了我。
我听闻后来三哥被他母妃好一顿骂,心中有些自责,自此之后再喜欢珍贵妃的什么东西,都不敢和三哥说。
可那么昂贵漂亮的东西,最后还是碎了。
“喜欢?”三哥看我一直盯着那盏灯。
我急忙摇头,以三哥的性子,若是我看上了哪样东西,他绝对会买下来给我。这灯这般珍贵,必定是店家的心头宝,我不做夺人所爱的腌臜事。
“喜欢就直说,怕什么。”三哥拉着我就往店里走。
我抱着店门的柱子,死活不肯放手:“我真的不喜欢!我们去聚福楼吃鸳鸯锅烤乳羊夫妻肺片公鸡煲吧!”
“哎你这人,我刚刚不过白了你一眼,你就记仇到现在吗!都说了没事,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开的店,他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我的东西不就是你的东西吗?你自己的东西,客气什么?”三哥向我灌输一套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思想。
“喂,曲三郎,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了?”一道慵懒的男声从楼上响起。
我抬头看去,二楼临窗的位置坐着一蓝衣公子,那公子并未将头发全部绾起,只在头顶用精致小巧的镂空银冠松松地束了个圆髻,用树枝样子的白玉簪子固定,其它的头发都散下来,他的头发带着柔和的光泽,看起来柔软又顺滑,像是春天的黑夜,温暖,轻柔,带着一点神秘的花香。
也许是我们处在一家青楼前的缘故,那花香不是我看到他的头发后自发的一种朦胧感觉,而是某个姑娘身上的熏香吧。
“姓王的,你这个老不羞果然在这里!”三哥笑了声,拉着我进了这家青楼。
进去前我抬头看了一眼匾额,这家青楼名叫“醉宫”。倒是个奇异的名字,不过怎么和我看的话本里的地名那么像?
话说三哥为什么要叫那个人老不羞,那个公子很老吗?虽然看不清脸,但我怎么感觉他和三哥差不多大呀?
我从未来过青楼,好奇地打量四周,到没有什么少儿不宜的场景,大厅中间有个莲花样子的舞台,上面坐着个水红流仙裙的姑娘,戴着一个面纱,正在抚琴唱最近流行的曲子。底下的人也没有多吵闹,有的桌子请了陪酒的姑娘,也是轻声细语地说着话,也没有不规矩的举动。
这地儿怎么和书里描写的不一样?正常的青楼不是一群男女在这里玩嘿嘿嘿你追到我我就让你嘿嘿嘿的奇怪游戏吗?
也许这里的姑娘都太漂亮了,客人都有些羞涩,觉得摸摸小手就已经足够了,大庭广众不好意思做什么,要做的已经上楼关上方面放纵自我了。
这里三哥也许来了很多次,不然不可能这样轻车熟路地避开袭上来的姑娘往二楼走,那个公子可能和守门的护卫打了招呼,侍卫见到我们,先是抱拳行礼,接着推开门请我们进去。
门内是个极大的雅间,房内到处都是层层软烟罗做的雨过天青帷幔,上面还绣着月宫桂树的图案,那个公子坐在雕花窗前的软榻上,他身边坐着两个绝顶漂亮的姑娘,身上只拢了一层薄纱,内里光滑白皙的肌肤隐约可见。
我跟着三哥坐到公子的对面,其中一个姑娘立马起身为我们沏茶,我端起茶杯闻了闻,居然是进贡的天目山清顶。
这人是谁?能有如此大的财力喝这般贵重的茶?
其实我在进来的时候心里就有数。我还是知道软烟罗有多昂贵的,我虽不清楚具体价钱,但也知道宫里能用软烟罗糊窗做帐子的,只有珍贵妃和四妃五人而已,而且每年每人也只有六匹,这个屋里光是帷幔,所用的怕已不少于五匹了。
“老王,又是新收的姑娘?”三哥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他把我揽在怀里,我这才认真打量面前的这个公子。
这人生得不如我刚刚见到的冯瑾那样俊美,但也算得上是美男子,他生着一双桃花眼,看人的时候总像是含情脉脉的样子,举手投足间自有一派风流,也不知道骗走了多少姑娘的欢心。
倒是和三哥生得是一个类型。
“你还问我呢。我倒是要问你,你什么时候迷上了断袖分桃之事,今天还在怀里揣了个娇滴滴的兔儿爷。难不成你不娶黎国公主,就是怕伤了这娇娇儿的心?”王姓公子如此说道,举着茶盅指了指我。
三哥把我搂得紧了些:“哈哈,哪里哪里,倒是老王你这两个姑娘生得是娇艳欲滴啊。”
我不知道三哥和这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三哥说是朋友,但也只是他自以为的,这人对三哥是什么态度,我也不清楚,这回三哥倒是长了脑子,知道不能把我的名号报出去,不然当朝四公主出现在一家青楼里,那还得了。
我装作乖巧的样子窝在三哥怀里,右手在暗处狠狠地掐了他一把,三哥身体一震,也在我朝向他的位置掐了我一把。
“阿夜,这个王八犊子呢,是我的好朋友,琅琊王氏的下一任家主,王璻王璟之。”三哥笑道。
琅琊王氏!那可是大颖最大的商贾之家!夸他们富可敌国都算是轻视他们了!
前朝时,王家出了三位丞相,八位尚书,四位将军,数不尽的朝官,前朝被灭,颖国建立,王家在民间很有声望,皇室不敢对其动手,和王家签订了协议,颖国皇室三代之内,王家人不许入朝为官,如今我父皇是第四代皇帝,王家人却丝毫入朝的意思都没有,缘由就是在这三代之内,王家利用自己广阔的人脉和前朝建立的威势,成为了颖国最大的商户,每年上缴的官税足足占全国的八分之一。
一个掌握着国家经济命脉的大家族,各级官员巴结都来不及,为什么还要去那随时都可能丧命的朝廷踏浑水呢?
父皇曾告诉我,如果能把王家拉拢过来,大颖的江山就离海晏河清又近了一步。他曾经有想过召王家人为我的驸马,用联姻拴住王家,可他看了看我的长相,叹了口气。
“阿夜啊,王家家大业大,几代人都生活在莺声燕语黄金宝器之间,什么样的绝代佳人没见过,要想要靠你来拉拢王家人,简直是天方夜谭啊。”父皇摸着我的头,一脸无奈道。
嗯,我的确,长得不怎么好看。
这个让父皇不惜利用女儿,想破脑袋都想勾搭的王家,其继承人居然和三哥有这般关系吗?
王璟之挥手道:“别说那个璻字,难听得过分,呼我璟之就好。”
“璟之比我大两岁,比你大三岁,唤他璟之叔就好。”三哥笑着拍了拍我的肩。
我从善如流:“璟之叔好!”
“曲三郎!”王璟之笑骂道,“我不过大这孩子三岁,就要唤我叔,平白无故被人喊老了,这我可不依。明明你看起来比我大多了!要喊叔,也是喊你叔!”
我急忙点头,这可是父皇看重的人,我怎能不附和:“我向来喊他就喊的曲三叔。”
“阿夜!你这人没有良心!”三哥叫喊道。
我又在暗处掐了他一把。
三哥对王璟之使了个眼神,王璟之挥了挥手,那两个姑娘退下了,那个娇媚一点的姑娘在离开时,还牵起王璟之的袖子,在上面亲了一口,留下殷红的口脂印子。
王璟之指了指我,三哥摸着我的头发道:“没事,她是父皇御前的太监,这段时间父皇让她照应我呢。”
你才是太监!我不留痕迹地掐了他一把,还把他的肉提起来拧了一圈。
这块位置,明天得青。
三哥没管我胡闹,待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三人后,他用我从未听到的严肃认真的声音道:“老王,冯瑾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