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只要她被刺激到失了理智动粗，立刻就会有人上来拉开她们，而夏妤对剧组演员暴力相向的视频也会随之曝光。
反正夏妤已经在风口浪尖上，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博到关注，等打人视频曝光，朱小微自己也能以受害者的身份，蹭上热搜白赚流量。
她以前也和夏妤在同一个剧组里呆过，见过其他演员差不多也是怎么做的，专门惹怒她，然后媒体曝光吸引关注。
可是万万没想到，怎么到自己这么就不灵了？以前自以为是，嚣张蠢笨的人，现在竟然变得这么能沉得住起，最愤然是，临时起意设下的陷阱，对方偏偏不肯接招。
朱小微一时间脸色有些难堪，甩手转身就要走，就又被人一把拉住。
她心中涌上窃喜，面上佯装没有防备的停下，等了好几秒，意料中被人怒打的疼痛感也没有落下。
疑惑的回头，就见夏妤睫毛垂了垂，看起来纯真无害的样子，“姐姐，你别因为我乱说的话就生气啊。我这副样子当然不值得人羡慕了，随随便便就能吸引国民关注度，今天媒体采访时我顾都顾不过来，没想到半天不到又登上热搜了，要不是你这么关注的来告诉我，我都还不知道自己演艺复出，人气依旧不减从前。”
她话音微顿，声调绵软又清晰：“既然姐姐你这么热心，我以后也会尽量报答你的。”
“谁让你报答，夏妤你有病吧！那硫酸是不是还毁了你脑子啊！”朱小微挫败得咄咄逼人，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再搭理她。
这种情况怎么让人不生气！自己用力挥出去的拳头不仅没有伤到对手，还不痛不痒的如同打到棉花上，惹得一身烦躁气。
任凭再伤人的冷嘲热讽，夏妤就真像坏了脑子似的装听不懂，不跟她吵架，也不跟她生气，冷静平淡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周遭看笑话的人已经散开。
夏妤也座回自己的位置上，懒洋洋地撑着脑袋翻看着剧本。
没有人注意到，少女眼睑下得琉璃瞳孔，正幽幽泛着清冷的光，配和着灼疤纵横的黯淡脸蛋来看，有一种异样妖艳的美丽。
“还在背台词吗？”头顶的声音如和煦的微风。
夏妤仰头，落入一双黑沉沉的眼里，下意识地答：“没有，这些台词早就烂熟于心了。”
少女的目光依旧清澈明净，连眼角都没有一丝泛红。
沈舜修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才低沉地笑了声：“是这样，你的第一场戏份，被安排在五天后，副导演让我私下找你对对戏，磨合一下角色，等正式开拍了能顺利一些。”
夏妤托着腮，眼睛真诚晶亮仰视他，“我猜，副导演的真实意图是让你来拯救我吹鼻子瞪眼的烂演技吧，顺便……还能坑你一把。沈老师，你得罪副导演了吗？”
气氛在一瞬间有些停滞。
沈舜修唇角依旧勾着浅笑，面容平静，瞳孔如墨玉深沉。
强大又内敛的男人，叫人看不出豺狼虎豹从他身上践踏过的痕迹。
夏妤长睫似蝶翼般扑扇，口罩遮住她的脸，只听见无辜的拖着柔软声调：“剧组里的人都知道我的名声，满身都是话题黑点，要是和我沾上边，其他演员都会在背地里戳你脊梁骨，说沈老师想红想疯了，借着找夏妤对戏的由头倒贴上去……”
“电影拍摄两三个月，接下来你就会被剧组里大部分演员排斥笑话，没有人在意是副导演让你来找我的。当然，就算你澄清了，他们那些热衷吃瓜的人也不会搭理，你阻止不了流言蜚语，就像拒绝不了副导演让你过来找我一样。”
她站起身来，声音也不懒不拖了，清澈的目光毫不避讳的与眼前人对视着。
沈舜修手指微微屈了屈，漆黑的瞳孔里是少女戴口罩的脸，他英俊的面容没有露出丝毫的愠怒，但只有自己能感觉到，胸膛内的心脏正在砰砰直跳。
他当然知道副导演是故意让自己招惹夏妤，他当然料到接下来会面对怎样的窘境，他心里当然也会愤怒！
《美人妆》的男二号选角时，副导演刁钻的找借口毙掉很多演员，目的就是为了把这个角色留给他的亲侄子。当初被毙掉的演员之一，也包括沈舜修自己。
但演戏是他赖以生存的饭碗，是他拯救自己的唯一希望，在得知试戏环节被副导演暗箱操作以后，沈舜修打听到姜宇峰导演的家庭住址，愣是在姜导的家门口蹲了三天三夜。
姜导被他的执着打动，又给了他一次面试的机会，直到姜导认可他的演技，才钦点沈舜修饰演电影的男二号颜渊。
角色是如愿以偿得到了，但也因此得罪了剧组里的副导演。所以从进组开始，就被副导演明里暗里的穿小鞋特殊照顾。他无权无势无背景，除了好好演戏挣钱，什么也做不了。
他拒绝不了副导演不怀好意的要求，他也阻止不了任何的流言蜚语。
一想到这些，沈舜修心中沸腾的愤怒，顷刻间就被冰冷刺骨的凉水浇灭，变得漠然，变得死寂。
沈舜修长睫半垂，掩住了眸底涌动的晦暗，声音平淡道：“你要是现在心情不好不愿意对戏，我也能理解，我晚点儿再来找你，或者我今晚回去先给你的台词做一些批注，你明天用批注的台词本和我对戏，可以吗？”
夏妤演技烂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副导演放了话，如果夏妤和自己的对手戏演不好，他就会向姜导建议删减相关的戏份。
他没办法。
“不用明天。”
夏妤摆了摆手，悠哉小跑到不远处，搬回一张座椅放在自己旁边，示意沈舜修坐下，捧起剧本，乖乖甜甜地说：“沈老师，我准备好了，咱们开始吧。”
“嗯？”沈舜修一时错愕得都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夏妤刚才那些一针见血的话，摆明了就是要刻意找茬撒气，毕竟她不久之前才被孟轻晚和朱小微当众羞辱过。
沈舜修已经把自己调整到了忍气吞声的备战状态，可没想到，敌人不仅没有再冷言冷语的嘲讽刁难他，反而行云流水的做了一系列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操作。
眼前这个和全剧组人都礼貌问了一遍好，又向所有人不卑不亢的解释自己毁了容，为了照顾到大家的心情，所以会尽量在不拍戏的时候戴口罩的少女，真的是网络上那个集黑料于一身的夏妤？
绕是沈舜修再好的素养，也不由得犹豫着开口确认：“你是说，开始什么？”
“沈老师，开始对戏呀。”
少女又跟他对视了几秒，声音干净又细软：“我猜啊，那个副导演肯定很坏的威胁你了，大致是不是我演不好和你的对手戏，就会删你戏份？安心，副导演吓唬你的，我可是被投资人硬塞进来的人，戏份没那么容易被删。不过我还是会虚心学习的，争取和沈老师演对手戏的时候，不要拖累了你。”
她戴着纯黑口罩，沈舜修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清晰看到她细长的尾睫，向上微弯着勾出弧度。
他身体里紧绷的某根弦倏地发麻了一瞬，脑海中突然就冒充一个变态的念头，想揭开她的口罩，想再看一眼她脸上被硫酸烧灼出的疤痕。
*
初秋的夜晚，气温没有了白天燥热。
夏妤坐在卧室的梳妆镜前，已经把自己的脸蛋足足端详了半个小时。
小顽童平躺着颤了颤，有些无奈：“宿主，你这张脸只是原本略微畸形的鼻子被矫正了而已，其他狰狞的疤痕和坑坑洼洼的肌肤一点儿都没修复，你别再看了，伤眼睛。”
夏妤不以为然：“这才是我和沈舜修的第二次见面，回家摘了口罩，竟然惊喜的看到鼻子被修复好了，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小顽童稍作思考：“说明了你终于能用一副正常的鼻孔呼吸空气？”
夏妤‘嗤’了声，拿起它对照着自己的脸，“说明我已经成功引起了沈舜修的兴趣，更加说明盛世美颜的外挂已经在向我招手。”
“……宿主，你清醒一点。”镜子面无表情。
“系统的终极任务是让你征服大反派，征服就意味着，大反派愿意为你做一些上刀山下火海的傻帽事儿，你知道现在沈舜修对你的好感值才到多少吗？”
“不重要。”夏妤非常不配合地说。
小顽童习以为常，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目前的好感值是百分之十五。这种级别的好感度很不稳定。而且，我检测到沈舜修这个人，目前为止，对这个世界所有人的好感值都很低迷，其中最高数据只有百分之四十八，都不过好感度的及格线。”
她觉得有些好笑：“然后呢。”
小顽童眼观鼻，鼻观心地举手：“本顽童掐指一算，沈舜修对你那百分之十五的好感值，应该是来源于同情，接下来的好感上升空间不会太大。为了个人的身心健康着想，宿主你暂时还是心态平和一点，莫要对系统外挂太过痴心妄想。”
“……小顽童，你最近是不是挺皮。”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