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生辰礼(下)
栩栩如生的四个美人儿跃然纸上。
竟是我、谢安若、樊双成和孔青卓!
萧王啧啧称奇的从椅子上起身,拉着我的手走近跟前细瞧。
画中人皆是安若、双成她们来萧王府那日的装扮。双成着一袭石榴红骑射装,手持长剑,正端立在落英缤纷的粉色梅树下,起势待舞。我披着件葱黄二色金羽纱面的斗篷立在花榭台阶旁的梅树底下,笑吟吟看着双成,身边是翠色袄裙的安若。青卓身着灰鼠皮袄、手中拿着一块点心站在花榭的台阶上面,目不转睛的看着双成。
青卓的娇憨可人、安若的慧黠娇俏、双成的清丽英气都画的分毫不差。我不由向萧王道:“想不到姚学士也是善画之人。”
萧王也奇道:“那日情形混乱,他竟能将你们几人记得如此清楚。”他端详一回,笑道:“小莞耀如春华、顾盼生辉,华棠画的很好!”
我的目光却落在画里安若的面孔上。
“姚学士送这画儿来,可还说了些什么?”
“跟我谈了些朝堂上的事情。其他倒没说什么,只说这画是特意送来恭贺你生辰的。”
我笑道,“那日姚学士为助谢家大小姐,曾经有些接触。如今特地送来这幅再现当日情境的画儿来,可不容我不多想。姚学士可是对谢家小姐……”
我停住不再往下说了,再说下去便是我言辞不当,于安若闺誉有损。
萧王沉吟一会儿,“华棠若能娶谢家千金,本王自然乐见其成!可这谢家,只怕不是那么简单便会允婚姚家的。你可知他家二公子刚与卫王的嫡亲表妹定了亲。这等于公然表态谢家支持卫王,进而支持卫王力拱的太子。”
我默然。
再加上谢家让昌若以东宫舍人的身份进入朝堂,之前谢家长媳霍氏的父亲霍长风又被淑妃、太子一脉极力在威帝面前保举。这一切迹象都表明谢家的立场了。
如今自然不会又将嫡女许给萧王一脉的得力干将姚华棠了。
除非……
我看着萧王,“若姚学士对谢小姐真有心意,王爷何妨一试。若谢家想保持中立,自然也会允了姚学士。如此不偏不倚,于两派都有亲厚关联,从而左右逢源,也是许多历经数朝不倒的世家常行之事!”
萧王点头道:“可以试上一试。”
我浅笑嫣然。
还有一层意思我没有说出来,即便谢家现在是太子党,若能借姚、谢联姻的契机动之以情,也许还有转机。或者,谢府念在昔日与顾府的情分上,能转而支持萧王也未可知。
只是,不知昌若娶了林昭儿,许多事情可还会像从前一样。
即便有我以横刀之法相救谢大公子的事情在,我也并不敢说谢府一定会改弦更张。
萧王扬声唤道:“来人。请姚学士到自在堂去。”外面小安子的声音应下了。萧王转头对我笑道:“你若不提醒这画里的缘故,本王倒险些疏忽了。华棠这个人,看上去是风流不羁的形貌,其实是个长情羞涩的性子。他既然送了这画来,多半是已经对谢家小姐动了心。他昨日歇在庄子的客房里,本王这就去问问他,若能敲实了这桩事情,他得偿所愿,本王也能得谢家不少助力。”
我不再多言,安静的送了他出去。
见翠浓亦退了出去,赤芙方悄声道:“初九那日小姐让婢子传话向川,托谢二公子问问霍长风统领不为大公子请功的缘故,向川不是说谢公子的小厮抱朴对他避而不见么?想必是要娶林氏女了就连忙同我们划清界限。小姐如今又何必为他妹妹的闺誉劳心!”
我沉吟片刻,眉眼淡然的朝窗外看去,“昌若哥哥多半以为我让向川找他是为了问他娶林昭之事的真假,他觉得对我不住,只好避而不见。其实,我如今钟情萧王,又何尝对得起他了!”
适才赤芙和翠浓已经将画铺在桌上了,我伸手在画上拂过,低声道:“为安若劳心,不也是为了萧王和我自己么!”
赤芙摇摇头:“小姐何必这样说自己!若不是觉得姚学士是个难得的,与谢小姐也甚为般配,小姐断不会同王爷开口提醒。”
“如今只看两人有没有这个造化吧!”我挥挥手让赤芙将画收起来,却忽然顿住了。
赤芙顺着我的眼光看过去,题跋上赫然写着:满堂花醉三千客。
我沉吟道:“‘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么?这位姚学士,好大的气魄!”
忽然有击掌声响起来。
在安静的室内显得十分突兀。
我扭头看去,不由睁大了双眼——墨棣!
是的,是墨棣,并非姚华棠。
竟出现在内室!
墨棣随意挥手点在了还来不及回头的赤芙身上,赤芙顿时软倒下去,伏在了桌上。
我张口欲呼,却被他欺身而上,捂住了嘴。
低沉清冷的声音在我耳边道:“你若不叫人,我就松开。否则麻烦的可是你!”
这一幕似曾相识。
我迟疑着点了头。
他缓缓移开覆在我脸上的大手,安抚的道:“我不是来杀你的!你无需害怕。能吟出‘一剑霜寒十四州’的女子,想来也是胆色过人的!”
“你来做什么?”
他白皙的脸上忽然出现了红云,我几乎以为那是我的错觉。
“我来,是……,向你说声抱歉。”
我嗤笑道:“我没听错吧!我以为你惯会索人性命!”
“上次在大昭寺,是我想得偏激了。后来听了明心上人的话,才晓得自己错了。就连我师父,后来也斥责我鲁莽了。”
他似乎不习惯一下子说这么多解释的话,脸上已经是极不自然的表情。
我思及他在宫中相助的事情,到底心软了下来,只依旧绷着脸道:“什么抱歉?我可不敢当。只要你日后别再要取我性命,我就谢天谢地了!你还不快走!若让人瞧见,我可又要被你害了!”
他忽然笑了,如同风过竹林般,清冽俊逸。“你放心。”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我放什么心?
然而不等我问他,墨棣接着道:“你哥哥的事情,我会安排下去。”他看了我一眼,方开口续道:“权当作我送你的生辰礼。”
说完深深看我一眼,转身朝门外离去了。
屋子里顿时安静如初。我几乎以为方才的事情是我在梦中所见。
然而赤芙依旧伏在桌子上,提醒着我墨棣的确来过!
我怔忪片刻,忽然警醒过来,伸手将赤芙摇晃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