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卸下没必要的坚强
“那个，陌希吗？”
“阿姨，我是。”
“你不是说你要和朋友一起来家玩吗？今晚我和丁叔叔给你们做春卷，下班和丁乾一起回来啊。”
“那，好啊！晚上见。”
晚上出门前，张澜锦说：“哎，咱们不是上周说要去玩吗，周末已经去过了呀，你又说了？”
“没有，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想咱们了吧！”
三人回到丁家，没过多久丁妈妈就招呼着她们，“你们俩多久没来了！”
澜锦笑着回答：“阿姨，我们周末不是才来过嘛。”
“啊，哈哈哈，阿姨忘了。”又过了一会儿，丁妈妈悄悄凑近陌希，“陌希啊，你给阿姨说说，丁乾平时在公司是不是就是个工作狂，都不理人的？”
陌希略感吃惊，这不是，但看着丁妈妈真诚的眼神，她又回答，“阿姨，我是施工技术人员，丁哥是业主负责人，我们不，不在一起上班。”
“哦，那你帮阿姨也注意点好姑娘，他一天天就知道瞎忙。”
“好。”
晚饭很快吃完，丁乾送两人回去。到生活区的时候，陌希叫澜锦先回去，想了一下还是开口跟丁乾说：“今天阿姨又问我你工作的事了。”
“哦！”
“而且，最近她经常会问我一样的问题。”
“嗯。”
感觉丁乾很平静，陌希也放松不少，“嗯，那没事了，再见。”
“阿尔茨海默病，也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最近貌似是严重了。”
“那。”陌希停住下车的动作，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之前有段时间我很害怕，害怕有一天她连我是谁都认不出来，现在就连你也发现了。其实从今年回来我和我爸就发现她开始不记得很多事，昨天她沉默了很久，想不起来要干什么，看她着急的样子，最后我爸提醒她是要约你们吃饭，结果她就兴冲冲的给你打电话。”丁乾调整后视镜，看着陌希一脸哀伤，“真的，我也怕过，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不要往坏处想，但是最近……说不定哪天她醒来就连我也不认识了呢！”
“别，别这么悲观，就连我这个认识几个月的人的名字她都还记得，况且，她心里那么放不下你，是不会忘记的。”
“是啊，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我为什么知道她会问你关于我的工作，问你关于我的感情生活？因为这是两年来她重复最多的话，就像是故意在重复，生怕忘记。一开始我烦躁到免疫，直到查出病的那天开始，我才恍然大悟！你说，我是不是一个特别不孝的儿子。”
“不不不，阿姨为了你那么努力，你更不能先倒下，你可是她的支柱，是她全部的希望，你别这么想。”
“你的安慰，也很无力啊。”
“抱歉！”
“哎，我只希望不要变得更坏，或者能不能慢一点，再慢一点！陌希，有空的话和澜锦多去看看她，多听她说说话。”
“好。”
知道真相之后，陌希有空就会去丁乾家坐坐，慢慢熟悉下来，丁妈妈也会跟她们说说自己的病。
时间一天一天过，慢慢入冬，天气转冷。这天晚上十一点，陌希突然接到丁乾的电话，“有空吗？”
“有。”
“帮我个忙。”
“好。”陌希立刻收拾好跑下楼。
外面大雨倾盆，说话已经有了白气，丁乾就站在对面的马路上，已经湿透。陌希赶快跑过去，“你，没有打伞？没有开车？”
“车在加油站，能陪我走走吗？”
“我，去给你拿把伞。”
“不用了，我想，淋淋雨，一起走会儿吧。”
“好。”
两个人一直走一直走，一言不发，只有周围嘈杂的雨声入耳。生活区离加油站并不近，两人就这样一路走着。到加油站的时候，丁乾从车里找出换洗衣服换好，才算缓和了情绪，“都不知道要帮什么忙，你就来了，傻丫头。”
“我也只能帮我能帮的上的忙啊。”
“谢谢。”
“啊？”
“谢谢你陪我走了这么久，什么都没问！因为我刚才真的不想说。”
“嗯！我不介意这个帮忙只是陪你走走。”陌希尽可能说的轻松，但是完全没用。
“我妈，今晚晚饭的时候，突然就不认识我了，吵着让我爸叫我回家吃饭。”
“什么？”陌希心里一惊，这么快？
“这会儿她在家很着急，我想，不管她还认不认识你，女生帮我去安慰她总是好的，就，就说我出差了，过段时间就回去，我会天天跟她打电话的。”
“好。”陌希顺手从衣兜里掏出一个U盘，“这是阿姨跟我说起她生病之后，她想做点什么，我告诉她可以每天录音提醒自己，我送了她录音笔，每隔一段时间我会帮她导出一次，这是上周五我拿回来的，没想到，我想今天你一定很崩溃，她应该也希望这个时候把它交给你。”
“我妈？”
“是，她告诉我她开始忘记，她每天都提醒自己，阿姨很认真，每天都有录音，我每半个月帮她导出一次，我想那都是属于你们母子的秘密。”
丁乾接过U盘，“谢谢。”
很快，两人回到丁乾家。丁乾并没有上楼，陌希敲开房门，丁爸爸开门的瞬间，丁妈妈期待的眼神很是失落，但转而有开口，“你，你是。”
陌希心中一惊，丁妈妈的状态是不佳，“是我啊，阿姨，我是陌希，林陌希。”
“小林，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在找我们丁总，公司派他出差了，很紧急的事，今晚开完会直接出发，估计这会儿才下飞机，他没来的及告诉您，所以让我来跟您说，估计一会儿他自己就给你打电话请罪了。”
“哦，出差去了，这孩子，也不提前跟我们交代一声？”
丁爸爸开口，“陌希不是都说了嘛，临时急事去加班，刚才还在飞机上，咋联系呀。”
“对对对，那，老丁，现在给他打个电话。”
顺利解决完，陌希下楼，丁乾在车上等她。
“那你怎么办，回不去怎么打算？”
“不知道，先住酒店吧，哎！我要怎么回去？你不知道那种感觉，看着自己的母亲在自己面前找自己！真不敢相信这一天这么快就到了！”
陌希没有说话，本来就是不得不面对的最差境遇，又有什么能安慰到他呢？只能等他自己消化，接受。
“哎，行了，都这么晚了，我先送你回去。”
“都这么晚了，我饿了！要不要一起去加个餐？”
“也好。”
晚饭时间发生的，他应该没怎么吃东西，一些热汤下肚，才有精神去面对。
凌晨3:40，丁乾依旧坐在桌边，电脑屏幕里全是有关阿尔兹海默症的信息。电脑边，陌希交给他的U盘还没有打开，此刻他缺少打开它的勇气。4：15，还是打开了，没想到里面有70多条录音，两个多月的时间，母亲是怎么过的？他这个焦虑的儿子依旧一无所知，最后他打开了时间上最后一条的录音。应该是晚上睡前录的，环境十分安静，母亲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叫李秀琴，我丈夫叫丁鹏海，我儿子叫丁乾，家庭住址和联系电话在我戴着的项链上。”几秒钟停顿，声音继续，“儿子，自从得了这个病，妈妈没少烦你吧，今天早上复习的时候，突然忘了老家的地址，还有你小学的名字，还是你老爸又给我补习了一遍。我总觉得脑子里糊里糊涂的，看来是真的要空了。还是那句话，我不怕，我不会忘的，不会忘记你爸，更不会忘记你。好了！”
丁乾心里酸酸的，正要关掉，突然声音又响起，“今天，想多说点，但又不知道说点啥。你爸已经睡了，我刚才看你房间灯还亮着，以后少熬点夜吧！儿子，妈其实不担心你工作，只要你身体健康就好！感情的事，爱过就没什么好后悔的，我这优秀的儿子，肯定不会孤独终老，妈其实也不愁，就是着急抱我大孙子呢！哈哈哈！”似是想到了小孩子，丁妈妈乐呵的笑了起来，但转而声音温柔的开口，“儿子，你是妈妈的骄傲，妈没啥不放心的，唯独一样，妈妈希望你不要禁锢自己的情绪，该乐乐，该哭哭，别让自己压力那么大，妈妈希望你学会卸下没必要的坚强！行了行了，瞧我，大晚上精神的，”丁妈妈声音已经哽咽，“行了，完成！”
丁乾没有打开下一个语音，应该是没有勇气，扣上电脑，倒在床上，眼泪顺流而下，他单手遮住，一声不吭的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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