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大叔的故事 1
在父亲严厉目光的注视下，林之亦把内心真实的想法硬生生压了下去，今天的迟到已经让他有些内疚，再不想扫了爷爷的兴致。在家族长辈的引荐下，林之亦那天晚上还见到了好多珠城的名人政要，可那些人的面孔，他一个都没记住，心里只担心着在急救室的大叔。
直到九点半的时候，钱雯雯才发来消息，“大叔已经醒了。他说没什么了。医生再让住院观察几天。”
“嗯。好的。没事就好。”
林之亦原以为这件心事可以了结了，早上钱雯雯又发来消息，“大叔不见了。”
而后，她又补充到，“我今天想再去医院探望一下大叔，医生说他早上自己跑出医院后就没再回来了。”
“知道他的地址吗？”
“不知。”
“但是，医生说，大叔他生病了。”
“生了什么病？”
“肺癌晚期。”
看着这四个汉字，林之亦竟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它们代表着的含义。只是那个特别刺眼的癌字仿佛在他的心头捅了一刀，热血散尽只剩悲凉。
“少爷，有人来找你了。”邓阿姨在门外喊到。
“星期六，会是谁？”
林之亦走下楼，站在会客厅里等他的正是从医院里跑出来的刘清源。
“大叔，你怎么到这边来了？”
刘清源从他蓝色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打钱，认真数了一遍，二千五百二十块，这是他刚从银行的柜台上取出来的，“同学，这是你垫付的医药费，我来还给你。”
看着刘清源还略带苍白的脸色，消瘦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些钱递给他，林之亦实在不忍心接过来，毕竟这些钱对他来说无足轻重，可对现在只能靠在学校操场扫落叶的刘清源来说，这一定是笔不小的收入。
“大叔，你把钱拿回去吧。你的病需要钱。”
刘清源的脸上略过一丝迟疑，“你，都知道了吗？我明明叮嘱过医生不要告诉别人的。”
林之亦点头。
“那你更应该把这些钱拿回去，钱对活人来说比对死人重要。”刘清源把钱塞到林之亦的手中。
“大叔。”
刘清源没有留步，也没有接受林之亦提出让马师傅送他回去的恳求，倔强地踏着和他身体一样残破的单车回去了。
林之亦站在门口一直目送着他的背影，感觉眼里被风吹进了好多细沙，刺得眼睛生疼。
“少爷，外面风大，还是回去吧。”邓阿姨贴心地为林之亦披上巴宝瑞披风。
秋风一阵阵吹过，冬天也要过来了。大叔能撑到明年吗？
林之亦打败了胡浩然后，胡浩然就带着他的乐队成员离开了音乐社，音乐社每周为他们腾出两天的排练厅成了他们独占的秘密基地，这明明是件值得高兴的是，可不知为何，乐队里却始终弥漫着一股哀伤的氛围。
“那天大叔到我家了，把我垫付的医药费还了回来。”林之亦开口，不知不觉就哽咽了起来。
“他生了这么重的病，还特意来还钱。”钱雯雯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为什么上天总是天妒英才。”齐柏林用手锤墙。
虽然袁杉杉那天没有跟去医院，但根据大家在QQ群上的聊天，大概也猜到了发生了什么，鼓手大叔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不该有这样的命运，然而上天安排凡人命运的时候总是习惯闭上眼睛。
“我们去找他吧。如果是我的生命走到了尽头，我一定不希望留下遗憾。如果大叔还有未实现的遗憾，我们就去帮他实现。”
林之亦没有想到，一向沉默的袁杉杉此时竟然会提这么大胆的建议。
“这几天，他都没有出现在学校，我们去哪里找他？”钱雯雯说到，如果能帮到大叔，她自然乐意，但不想这个风头被袁杉杉抢了去。
“去教务处”齐柏林马上反应了过来，“学校聘用外来临时工的时候一定会留下联系方式的。”
几番折腾下来，他们总算从厚厚的一打登记资料里找到了刘清源三个字，按照登记簿上的号码打过去，是空号。
“是假的，只剩这个地址了，临远镇刘家村820号，可能也是假的。”
“不管了，我们先去了再说。临远镇离这边有些距离，今天可能赶不及过去了。要不我们周六抽出一天的时间一起去？”
林之亦提议到。
大家异口同声地答应了下来。
“袁杉杉，要是你有事的话，可以不用去。”林之亦想到这些天的排练和比赛，已经耽误了袁杉杉好多打工的时间了。
“没关系的，大叔是个好人，我也希望自己能帮到他。那边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
“好的。”
“什么事情啊？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暗号吗？”钱雯雯忍不住问到。
“没什么，今天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先回去吧。明天不要忘交作业了哦。”林之亦岔开话题。钱雯雯也便没有再追问下去。
“周六我们就在校门口集合，都没问题吧。”
“没！”
周六的天气分外晴朗，是珠城秋冬季节难得的好日子。林之亦背着家里人，偷骑了邓阿姨买菜的单车出了门，然后在琴房循环播放巴赫钢琴曲的MP3录音，简直是完美地金蝉脱壳，足以破了林先生的禁足之令。
“hello。”没想到，大家都比他来得早。钱雯雯穿着一件红色的风衣更衬出她脸蛋的白皙，挺拔的身姿矗立在校门口的学校名牌处，像极了杂志封面上的电影明星。她微笑着和林之亦打招呼。
齐柏林则坐在自己山地车的后座，双脚撑着地，双手插在兜里，他在盘算着，一会儿怎么让钱雯雯坐上自己的后座。“喂，班长，你也太寒酸了吧。就你的身家，还骑个中年妇女的破车。
“什么车不是骑。”林之亦边回击齐柏林的嘲讽，边望向蹲坐在角落里的袁杉杉，她在周六也穿着学校的校服，和他们几个潮流少年少女格格不入。齐柏林和钱雯雯显然不想让她融入他们两个的圈子。
“袁杉杉，你是怎么过来的？”
“11路。”袁杉杉指了指自己两条细长的腿，嘻嘻地笑着。
“临远镇离学校不远，我们就骑车过去吧。正好我和齐柏林一人载你们一人。”林之亦偷瞄了钱雯雯一眼，发现她也正在看着自己，可是出于羞涩和为了不让袁杉杉在齐柏林的后座上感到难堪，他还是主动开口了，“袁杉杉，你就坐我的车吧。”
“正好，钱雯雯，你坐我后面。这车可比班长的买菜车高级。”
钱雯雯不答应，扭捏着自己走到路边，“本小姐可是不坐这种二轮交通工具的，从这里打车过去也没多少钱。”说罢，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吧，车费算我的。”她得不到的东西，袁杉杉更不可能得到，何况那还是林之亦的单车后座。
齐柏林和林之亦只得把车锁在校门口，跟着钱雯雯挤上了出租车。汽车一路迎着阳光行驶，透过窗玻璃的光线被滤去了窗外夹杂着的寒冷，只剩温暖。
行驶到一条小路，出租车停了下来，这条路还没有车宽，硬开是开不过去的。“往前走就是刘家村八组，你们看门牌号，有20的就是你们要找的地方。”司机留下这条指路箴言，就驾车离去了。
一行人顺着这条路并排前行。
“见了大叔我们说什么好呢？”钱雯雯问到，“直接开口问‘大叔，你死之前有什么愿望’，那就太尴尬了。”
“嗯哼。”齐柏林清了清嗓子，昨天晚上，在整理刘清源背景资料的时候，他可是有了重大发现，“或许大叔的愿望和他退出乐团的直接原因有关。”
“直接原因是什么？我只在网上看到说是因为不满意公司一年排二十几场演唱会，和他公司的老总产生矛盾，所以大叔才会退团的。”
“班长，像你这样的好学生一定不常逛海角论坛吧。”齐柏林交叉着双手放在后脑勺。
“什么脚？”
“就是一个专门深扒娱乐圈暗黑内幕的网站，像一般的搜索网站，如千度，搜狼里面被官方打压下来的消息，就会有人在海角论坛里曝光，那里可是有图有真相哦。”
林之亦被齐柏林说得一愣一愣的，更别说家里还没电脑的袁杉杉了，她甚至连千度不会用，即使林之亦送给她的手机里还有千度的移动客户端。反而是钱雯雯，说她也经常上这个海角论坛，八卦一下自己喜欢的男明星的消息。
“那上面有爆什么大料吗？”
林之亦以为钱雯雯也是个乖乖女，没想到她也爱八股。
“总而言之，没有消息是空穴来风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你别卖关子了，我们都快走到村口了。”
林之亦的心上就像爬了无数只蚂蚁，啃得他心痒痒。林太太经常在家教育他，不要在背后话人是非，但如果人人都能做到这样，那报刊亭里最畅销的就不会是那些关于明星的八卦杂志了。或者说正是那些明星的八卦给了一个普通人能正常释放自己邪恶念头的通道，好在合上封面后，继续在现实中秉承着高高在上的道德标准行事。
“那是离我们很遥远的十二年之前，我齐柏林还只有三岁。中国迎来了改革开放后的第一个千禧年，内地娱乐产业开始飞速发展，各大经纪公司像老母鸡下蛋一样仿照着港台的经营模式孵出了一个又一个明星，乐队这种表演形式也逐渐地被人认可，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刘大叔所在的一个名叫翻滚的乐队！”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