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裂变
“老林，起来啊。”
“不行了，没力气了，我要去歇一下。”林之奕灰头土脸地爬到场边。胡浩然却打得更起劲了。
中午的时候，大家都不愿意顶着个大太阳到操场上打球，有空调的篮球馆就成了兵家必争之地。但篮球馆的场地不大，只有两个篮筐。要抢场地就要早点来，或者干脆像胡浩然一样，直接从别人手里抢过来。
他现在正在打得那块场地原先是高一（六）班的30号男生抢占的，为了能有块场地打篮球，他特意没有去吃中饭。
没想到就这样被胡浩然抢了过去，原来陪他一起打球的同学也都去陪胡浩然了。胡浩然的爸爸是做生意的，每天都是几十万的流水，他自然也出手阔绰，打完球后会请大家一起喝饮料，所以大家都愿意陪他打球。
林之奕坐到场边，旁边的30号男生一言不发地盯着球场。
“会不会打球，这样都会被抢？”30号男生小声嘀咕，林之奕还是听到了他的抱怨。那个男生打球的时候还是穿着校服，上面浸了好几层汗渍，他的球鞋上也有个耐克的对勾logo，只不过上面的英文是“N1ke”。
“老林，接着。”
林之奕没有接稳胡浩然扔来的球，球直接砸到了坐在旁边的30号男生的头上，“彭”的一声，整个体育馆都能听见。
“同学，你没事吧。”林之奕急忙上去查看他的伤势，还好，没有出血。30号男生很快就站了起来。他推开林之奕，捡起球，朝毫无防备的胡浩然砸去。
胡浩然根本来不及反映，就被砸中了腹部。他疼得弯下了腰。
“**。”林之奕紧张地跑到球场中央，“怎么样？”
等胡浩然抬起头的时候，眼神中充满了杀气。
“狗娘养的穷B，老子今天要锤爆你的狗头。”
“你先别冲动，要不要先去医务室看一下。”林之奕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拦住胡浩然，却被他一把推在了地上。
“喂！不要冲动啊！”林之奕根本就来不及阻止他，胡浩然照着30号男生的脑袋就是揍。
30号男生的头部又吃了一拳，但他却没有服软的意思，握起拳头用力朝胡浩然的身上挥舞，像是要把这些天积攒在心里的怨气全部发泄出来。
胡浩然竟然被打得处在了弱势，和他一起打球的兄弟看不下去了，帮着他一起打30号男生。“够了，别打了。”几个胆小的女生跑去找老师了，体育馆里打架的事情一下子传到了学校里的每一个角落。
袁杉杉听到消息也跑了过来，这个男生曾经是和她一起学校的。她知道他以前也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不会无缘无故地打架的。
等袁杉杉赶到体育馆的时候，30号男生被摁在地上，身体承受着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打击。她急忙上前用身体挡住来自胡浩然他们的攻击。胡浩然他们看到袁杉杉是个女生，也纷纷停下了手。
“不关你的事，你让开！”胡浩然被打得脸颊青了一块，嘴角带血。30号男生的脸上就没多少不带伤的地方。
袁杉杉不让，“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
“滚，老子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胡浩然示意身边两个同学拉开袁杉杉，他的怒气还没发泄完呢。
见武力拉不动眼前的这个弱小女人，只能打击她的心理了。“你是一班的30号同学吧，上次我在食堂见过你。”
“啧啧啧，怪不得啊怪不得啊。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知道为什么你要替这种人出头了。”
“你什么意思？”
“你们不是以前在一个学校的吗？来，告诉我，那个学校是不是没地方打篮球啊？”
胡浩然抓起袁杉杉的头发，用凶狠的视线直逼着她，“穷山恶水出刁民，哟，你的鞋子也是耐克的啊，Nake。和那狗娘养的N1ke，哪个才是真的啊？”
围观群众爆发出了一阵哄堂大笑，袁杉杉咬了一口胡浩然的手臂，从他手中挣脱了出来，她觉得整个体育馆的人都在看她的山寨球鞋，她们发出的笑声让她头皮发麻。
胡浩然被咬疼了，反手就想给他一巴掌，就像父亲在家里教训不听话的保姆那样。
“适可而止吧。”刚才在一边默不作声地林之奕这时却拦住了他。
“打架的时候连个屁都不放，现在倒出来怜香惜玉了。”
“我……”林之奕无法反驳，刚才打架的时候，他脑海中的想法确实不是为了帮胡浩然出头，而是想尽快息事宁人。但看到胡浩然这样对处在弱势的袁杉杉，他也确实是看不下去了。“他在地上都爬不起来了，你还不满意吗？”
“嘘！”体育老师及时吹响了教鞭，围观的群众立即往四处散去。
“快，送他去医院。打架的给我留下！”保安背起地上的男生，他的头已经肿了起来。
刚才打架的同学都跑得差不多了，体育馆中心只剩下胡浩然、林之奕和袁杉杉。袁杉杉还趴在地上，蒙着脑袋流泪。
“你们两个跟我去教务处！”
“不关他的事，是我一个人打的。”
“不。我也……”
“林之奕，你闭嘴！你不配和我站在一起。”
胡浩然独自被体育老师带去了教务处。
“好了，别哭了。”
“滚！”袁杉杉哭着跑开了，林之奕成了两面不是人。他懊恼地踢了篮球一脚，要是自己接下了这个球，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了。自责的情绪完全淹没了他。要是可以，他也想像袁杉杉一样抱头大哭一场。
经过珠城中心医院详细检查，30号男生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受了点皮肉伤，但他在医院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要转校回原来的希望中学，这件事还被地方电视台报道了出来，“困难学生在名校被欺辱，寒门学子还有无出头日。”这篇报道让校长丢尽了面子，被教育局长召唤回来后，给胡浩然狠狠地记了一个大过！要不是胡爸爸每年都有给学校募捐，他恨不得把胡浩然开除了事。
其他参与斗殴的学生都没有被深究。
但比学校处分更让林之奕难过的是，胡浩然再也没约他吃过饭。他尝试着主动和他打招呼，都被胡浩然冷若冰霜的脸劝退了。他和胡浩然将近十年的友谊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期中考试后，林之奕特意让司机开车截住了胡浩然家的宝马车。
胡浩然不下车，他的车就不挪动。胡浩然不情愿地下了车。
“我们还是……朋友吗？”林之奕小心翼翼地上前试探。
“你有当过我是朋友吗？”胡浩然的嗓子听上去有些沙哑。“看我被欺负的时候，就躲在旁边，还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出头，有你这样做朋友的吗？”
“那个男生是有错，那你就没有错了吗？人家是没有钱，买不起正版球鞋，但至于这样侮辱别人吗，你知道他们为了生活有多努力吗？你天天从他那边抢场地打球，有考虑过他的感受吗？”林之奕知道，以胡浩然的脾气，这样的三连问等于给他们之间的情谊画上句号，但让他无视发生的事实，颠倒是非价值观，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对。我错了。我错就错在还想他妈的下车听你讲道理！”胡浩然狠狠地摔上车门，示意司机强行闯过去。
林之奕挥了挥手，“马师傅，让开吧。”
奔驰车缓缓地后退，宝马车一见有足够的缝隙，就立马扬长而去，仿佛在这里多待一秒就会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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