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章:任静赠剑

  黄昏傍晚,华灯初上。
  越秀阁内房舍众多,九转回廊,若非是有着下人领路,江小白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会在这儿迷路。
  在这人声鼎沸极其繁华的越京城里,拥有一座占地广且极为宁静的雅苑,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对于三王爷这般的王公贵戚而言,却也不算什么。相比于王爷府的端庄威严,在这幽静雅致的越秀阁里会客,也显得随和与私人一些,这便更令江小白好奇,将他从大牢里救出来的会是何人。
  不多时,江小白已随下人来到了正厅之中。与越秀阁雅致的风格一般,正厅内并无多少金银器皿,摆置的皆是些翎毛花卉亦或是山水人物的集锦幅画。在厅内的左右处,分别放有四尊楠木大案,一进门便能闻到有股淡淡的楠木香充斥鼻尖,案上所摆放的食盘餐具也都是瓷器,处处尽显典雅之风。
  待众人都入了座,丫鬟婢女纷纷呈上了瓜果酒食,琴师舞姬等亦开始了表演,笙箫合鸣琴声四起,舞姬们便如同那云中仙子一般,在“瑶池”当中翩翩起舞。
  偌大的厅内,只坐有五人。正座上的,自然是这越秀阁的主人三王爷,左面首案上坐的是顾枫,在顾枫下面坐着的,便是带着笑容,品赏着舞姬们表演的江小白了。
  右面首案上坐的是位妇人,一身白色锦绣长裙,长发披肩宛若流云,举手投足之间吐露出淡淡出尘之意。位于这妇人下首的,则是一位与江小白年纪相仿的少年,束着发,身着黑色锦衣,面上却是带着一幅脸谱,让人看不清其容貌。
  舞乐止歇,琴师舞姬退场后,三王爷举起了手中酒盏,向众人示意了番,随后朝妇人微笑道:“任庄主,听闻你明日就要返回蜀川,今夜设下宴席,便当是本王为你践行。”
  “三王爷客气了。”妇人嫣然一笑,举盏起身将盏中美酒一饮而尽,“妾身感激不尽。”
  “江湖儿女,巾帼不让须眉,好,好!”三王爷纵声一笑,将盏中美酒一口饮尽后,向着江小白介绍道,“江小白,本王所说的人,便是这位静雪山庄的任庄主。”
  江小白听言,脸上虽无什么表情,但内心却是震惊无比,没想到从大牢里救出自己的,竟会是蜀川名门静雪山庄的庄主——任静!
  这可是位威震江湖的大人物,江小白曾不止一次在秦岳那听闻这位任庄主在江湖中的威名事迹。本还以为,能在江湖拥有无上名誉的任庄主,会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妪,不料却是这么一位气质出尘的美妇人。
  先是三王爷,后是任静,饶是江小白生性稳重,今日之事,也着实令他感到受宠若惊,连忙起身举盏谢道:“多谢任庄主!”
  任静淡淡一笑,却是没说什么,只举盏示意了下。
  江小白一愣,这位任庄主出手救下自己,难道没什么话要对他说?心中虽是不解,但出于礼数与场合,这种话自然是不能问出口的。便把疑惑埋于心中,将盏中酒一饮而尽。
  此时,又听三王爷开口道:“任庄主,贵庄多年以来,一直都是朝廷的好友,也帮过朝廷不少忙,解过不少忧。如今邪派猖獗,四处作乱,弄得百姓人心惶惶,不知任庄主可否出面,为朝廷解决江湖上的问题。”
  江小白眉角一动,三王爷的这番话,恐怕才是今晚设宴的真正目的。联想到前段日子遇到的刑卫司抓捕饮月楼人一事,这场由十二棺传闻所引起的江湖乱动,显然是受到了朝廷的重视,并且让朝廷也感到了棘手。
  而贵为三王爷这般身份的人,竟也以请求的口吻,可见“越国以武林为生”这话确切不假,越国的江湖势力,也许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大的多。
  便听任静盈盈一笑,回道:“实不相瞒,本庄自家父云游四海后,就已极少再插足江湖中事。夫君又离家而去,如今不知所踪,江湖上的事情,妾身也只怕是有心无力了,还请三王爷见谅。”
  听到这,江小白也是微微一愣,并且十分的佩服这位任庄主。妇人看不住自己的丈夫,这可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情,但任静却能在众人面前说出此事,并且始终都保持着微笑仪容,这等端庄淑雅,绝非是一般女子可以比拟的。
  “无妨,无妨。”三王爷呵呵一笑道,“也是本王冒昧了,来,大家饮酒。”
  之后,众人便是一番觥筹交错,聊得也都是些游山玩水的寻常话语。江小白的注意力,则一直放在了那身着黑衣,面带脸谱的少年身上。
  这位黑衣少年入席后,便一直静-坐在楠木案上,既不开口说话,也未向众人敬酒,就如透明一般,让人感觉不到一点生息。这般淡漠之人,三王爷却也没有不悦,也未向众人介绍他的身份。
  而当江小白举盏向这黑衣少年示意时,他竟是无动于衷的坐在案上,既不说话,也不举杯,就这么直接地无视了江小白。
  江小白见状,也是怔了一怔,随即脑里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意——
  晚宴结束后,江小白自然是回房歇息,这刚走到回廊上,便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正是宴会上的那黑衣少年。
  江小白嘴边划过一丝笑意,朝着背影喊道:“姑娘,请留步!”
  黑衣少年并不理会,反倒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江小白喊得更是大声了些:“荆轲姑娘,请留步!”
  这回,黑衣少年终是停下了脚步,并将脸谱狠地摘下,转过身子,冰冷道:“你怎会认出是我。”言语之中并无多少惊讶之色,依旧是冷漠淡然。
  江小白走上前,嘻嘻一笑道:“很简单,用闻”
  “闻?”
  “对,正所谓闻香识女人,你身上所散发出的冷漠气息,我一闻便知晓。”江小白眨了眨眼,朝荆轲身上嗅了一嗅道。
  “大胆!”荆轲一声怒斥,冷漠的脸上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红晕,随即竟是抽出短刃,向江小白喉咙刺去。
  江小白暗念一声“卧-槽”,还未作任何反应,就被荆轲划来的短刃抵在了喉间。
  荆轲蹙起蛾眉,冰冷问道:“我问你,刘汉三呢?”
  江小白微微耸了耸肩,回道:“死了。”
  “如何死的?”荆轲仍旧淡漠道,声音里不带一丝情感。
  江小白如实道:“被石头砸死的。”
  荆轲柳眉微蹙,手里的短刃又是贴紧了些,冷道:“你在戏耍我。”
  感受到短刃上阵阵寒意,江小白连忙苦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啊,你要不信,大可到地府那问他去!”
  荆轲冷哼一声,不再多言,收起短刃后将地上的面具捡起,转身离去。
  “呼这小妮子真是心狠啊。”
  望着荆轲离去的背影,江小白暗暗松了口气,便听身后有人说道:“江少侠的武功并不在那姑娘之下,却是处处退让,想来也是个怜香惜玉之人。”
  江小白转头一看,却见任静已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不由得心中一惊,旋即挠了挠头,尴尬笑道“让任庄主见笑了。”
  说罢。江小白又抬手作了一辑,诚挚道:“多谢任庄主的救命之恩。”
  任静勾唇笑了笑,柔声道:“江少侠不必太过客气,将你从牢里救出来的其实是我徒儿。”
  “徒儿?”
  江小白愣了一愣,似乎已是想明白了什么,浅笑道:“还请任庄主替小白转达一声谢意!”随后又是问道,“任庄主找小白是有什么事吗?”
  任静盈盈一笑,道:“我只是夜游越秀阁恰好路过此处,见江少侠也在,便多停留了会。”
  江小白才不相信她的鬼话,眼珠子转了一转,笑道:“那小白就不打扰任庄主的雅兴了。”话罢,作势就要离去。
  果不其然,又听任静叫唤道:“江少侠留步!”
  江小白转过头,挑眉道:“任庄主有什么事吗?”
  “滑头!”任静心底不禁笑骂了句,随即说出来自己的来意:“冒昧的问句,江少侠一身武艺,不知是师承何处?”
  江小白恍然大悟,原来任静今夜是为此事而来,他偷偷的打量了任静一眼,心中碎念道:“秦岳该不会是得罪了这美妇人,别人看出了自己的武功路数,前来寻仇的吧?”
  不过细细一想,也不太可能,静雪山庄可是江湖上最有威望的名门正派,就秦岳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又怎会和气质如此出尘的任庄主有瓜葛呢?
  虽说任静对自己有恩,但秦岳曾叮嘱过不可向外人透露他的姓名,江小白便道:“家师曾万般叮嘱过小白,不可透露他的一点信息。所以”
  任静淡淡一笑,已打断道:“既是如此,那我也不勉强了”话罢,她那雪白的绫罗长袖里,伸出了纤纤玉手,一把短剑已放在手中,“江少侠你身怀绝技,却是少了把趁手的武器,这把名为月蚀的短剑,便赠予你吧。”
  这把短剑,剑长二尺一寸,在月光的映照下,透着淡淡的寒光,剑柄上雕刻着一银黑月牙之案,正也符合“月蚀”这一名称。而剑刃虽藏于剑鞘之中,却依然能感受到其散发出的凛冽煞气。
  饶是江小白再不懂剑,一眼看去,也能知晓任静手上的这把短剑,绝对是把削铁如泥的罕世好剑。连忙摆了摆手,回绝道:“如此重礼,小白岂能接受,还请任庄主收回。”
  任静却是将剑推于江小白手中,道:“此剑放在这我也无它的用处,送给江少侠也算是它的缘分。江少侠若是不肯接受,我便当你是瞧不起静雪山庄,瞧不起我了。”
  “这”江小白眼见是拗不过,只好将剑收于手中,诚挚谢道,“那小白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江小白离去后,任静并没有离开,她只身站在回廊上仰看着月光,不时地发出哀叹。不多时,一白衣似雪的少女盈盈走了过来,她先是为任静披上了一件衣裟,尔后轻声问道:“师父,那月蚀可是姑爷亲自精炼的玄铁宝剑,这就么送给他了?”
  “若他身后那位,真是我要找的人,那这剑就送的应该了。”任静一声轻叹,看向了身旁的少女忽地问道,“巧倩,为师还没问你,为何救下人家,却又不肯见人一面?”
  任巧倩的脸霎时便羞红了一片,低着头支支吾吾的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任静掩嘴轻笑,这才发现地上不知何时遗落下了一块手绢,捡起一看,笑得更是嫣然了些:“你是诚心躲着人家,可别人却是猜出来了。”
  就见手绢上绣着一副画,是一座满是梅花的山庄,画里正下着雪,右下角处娟秀的秀着任巧倩三字。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