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疾风之力

  不知何时西域战神出现在了画面中，他背手在后立于跪倒的陈启面前，如一位智慧的长者，流露出慈爱的眼神。
  “你哭了？”他问道。
  陈启没有回应，依然呆呆的垂着头，任由眼泪如雨点般坠落。
  “哈哈，看管这个囚笼的狱卒，你终于出现了。快，也来成为我的一部分吧。”魔王莫名的狂喜，千万根触手交织在一起，编成了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向西域战神罩去。
  “我不想和你说话。”西域战神看也不看，右手食指往上方的空间虚点，能量的涟漪震动扩散，时间也随之变得缓慢，开始以毫秒为单位流逝。
  魔王表情狰狞，双眼中有了些许震惊，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他拼命催动着数据的变化，但几次下来那张网移动的方位只在丝发之间。
  另一边，柯老头也像是失去了意识，毫无动作，成了一具没有智能的生命。
  如今，彩色的数据空间中，唯有西域战神和陈启并不受这限制的干扰。
  “你到底是谁？”陈启黯然的问道。
  西域战神微笑着，回答他：“我是一个讲故事的人，同时也是个看故事人的，更是故事中的人。”
  陈启听到他喊出了POLI的名字，并让它开启什么监察者权限。这么说来，他应该是被现实中的某个人操控的角色，因为一些原因而驻守在游戏内进行记录工作，所以魔王才会称他为“看管囚笼的狱卒”。
  “如果你口中的故事就是这个游戏世界的话，那么对不起，它已经结束了。”
  西域战神似乎并不认同这话，他打量着四周彩色的数据，深吸一口气，道：“有时故事的发展，连讲故事的人都无法操控。我必须承认，如今的一切也是我始料未及的，但有一点我还能肯定——人这种生物啊，只要还存有希望，故事就会继续下去。”
  陈启抬起头，似懂非懂的注视着他的双眼。
  “告诉我，”西域战神说，“你为什么会哭？”
  “我”
  “是因为失败而心有不甘，还是被智能数据耍了才感到气恼？”
  陈启摇摇头。
  西域战神露出了欣慰的表情，“看来，你是在为他们感到难过！但你也知道的，他们只是一团数据，没有生命并不真实。对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如果倾注过多的心血，完全是浪费时间。”
  这些话似曾相识，陈启知道都是自己以前说过的话。
  “可他们有感情！”他脱口而出，想起龅牙驴最后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激动的情绪立即爆发了出来，大声的哭喊着，“他们相信我，他他到最后一刻，竟然还相信我。”
  “你不想辜负这份信任？”
  “是的，我想我想救他们！”
  这声嘶力竭而又无比坚定的吼声让西域战神终于确认了陈启的意志。
  “好孩子，好孩子！”他将手放在了陈启的头上，莹莹的白光温暖而柔和的闪耀着，整个空间都在一瞬间变得洁净。
  当光芒渐弱后，陈启的眼前已是个圣洁如天堂的地方，曾在木妙山山顶见过的那几幅画也都出现在了这里。它们活了，画中的人物不仅循环往复的动了起来，还有了轻微的声响。这些笑声、哭声、争吵声，仿佛翻动尘封已久的日记时纸张间的作响，古老而又悠远，但同时也让严肃的“天堂”中有了人情味。
  一笺纸泛着光亮飘浮在了陈启面前，他下意识的接了过来。纸上渐渐有文字显现而出，一个接着一个，不紧不慢，同时一个声音也伴随着这些文字成为了念白，苍老而温和。
  那是一封信，一封孩子写给父亲的信——
  “爸爸，我用这样的方式来纪念您，让您的事迹永远存在于虚拟世界中，就犹如永远存在我的记忆中一样。我真的好想再次跟你面对面的聊聊，不再有任何的误会，也不再有任何的争吵。
  一眨眼，我现在的年纪比你离去时还要大了，真怕你已经不认得我了。自从你不在后，我经历了好多事，好想都和你说说啊。
  对不起，你走的那一年我没有参加高考，我选择了复读两年才走回你为我安排的路。这一路来还真是辛苦呢，但正如你从自来也那学来的口头禅一样，能够忍耐的人才是最强大的人，我也学会了忍耐。
  我在大学谈了几次恋爱，但基本上都被人家踹了，可能是我还不够优秀吧，哈哈。直到很多年后，我才遇到了她，她是个好女孩，我真想带来让您见见。我们后来有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结果当爸爸真的很不轻松啊。现在我又成了爷爷和外公，我们已经是个大家庭啦。可是人虽然多了，但他们有自己的人生和生活方式，无法感受我们当年的经历。我变得越来越孤独，总会想起小时候住在破败的老屋里，我们一家三口的平常生活。有时我真想自己还是个孩子，你们还在我的身边。
  好多年前妈妈也走了，再也没有人和我说我小时候的事了，我只能将你们的照片带在身边。她应该有告诉你吧，你走了后我没有再去网吧，没有再和同学打架，没有再逃课。我有好好照顾自己，有按时吃饭，有努力上课，有积极参加社会活动爸爸，我真的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或许要不了多久我也能和你见面了，到时我们再像以前一样，一起看漫画，一起讨论剧情，一起傻傻的喊出绝招的名字吧。
  你还记得那一招的名字吗？”
  彩色的数据空间中，一道微风在陈启脚下旋起，开始时是那么的弱小，但随着它越旋越疾，眨眼间已变为了滔天的风暴。
  西域战神再次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才是真正的疾风之力啊。”
  “不！”在魔王的怒嚎中，时间的流动再次恢复了正常，他看到陈启安静的矗立着，双目紧闭，而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源源不断的生成。
  “不，我绝不能让你获取这股力量。”魔王的半身越发壮大而真实，与此同时数据流质抖动着化成了滔天的巨浪，闪耀着似乎能分解一切的光芒向陈起拍去。
  陈启依然没有动，数据形成的巨浪轰然下落，将他的身形淹没。然而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陈启的身体不但没有因此而分解，相反的那些数据能量随着风暴的汹涌旋转，全部流进了他的躯体中。
  魔王大吃一惊，瞪向西域战神，恼怒道：“这……这不公平，我已经毁了疾风之力，你又变了一个出来。这是作弊，是公然作弊。”
  西域战神嘲讽般笑着，“我只是在寻找自己心目中的预言之子，我们意志的继承人。”
  “不，我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绝不会让你们这样轻易破坏。”魔王爆发出地动山摇的狂啸，粗壮的双臂猛地张开，胸口形成一股强大的吸力，疯狂的吸收着四周的数据能量。
  对此，西域战神没有干涉。“毕竟最后能获得多少的力量，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意志啊，孩子！”他悠哉悠哉的背手在后，慈祥的望着也在凝聚力量的陈启，那眼神仿佛清晨公园中散步的老大爷，注视着自己不断往前奔跑的孙子。
  观察室中所有人都惊得停止了记录，呆望着投影中西域战神的背影。
  “老师，难道他是”郑智此时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
  “不错，他就是我的老师，《格林世界》的主要策划者之一，这间科室原本的负责人。”赵老师激动的回答道，泪水已填塞了他原本就不大的双眼。
  “可可我记得他已经”
  “快看！”
  观察员的大叫打断了郑智后续的话语，他只得再将注意力集中到最终的决战。
  投影画面里，彩色的空间分成了两部分，流动的数据像是瀑布一样被从中截断，陈启和魔王同时吸取着其中的能量。
  “魔王正在和测试者争夺资源。”有技术员说道。
  郑智点点头，“这是一场拔河，就看最后谁的意志力更强一些了。”
  许多技术人员和观察员，开始为陈启默默加油，他们的手心里都攥出了紧张的汗水。
  “啊！”画面中魔王一声惨嚎，越来越多的彩色能量开始自主的流往陈启一边，不但如此连魔王体内的一部分数据也在不断被吸去。
  “为什么这些数据像是有了自我意识？”几名技术员感到奇怪，迅速的操作着解锁了其中的参数。
  他们的双眼因为吃惊而睁大，叫道：“这些数据是反抗联军，是所有被魔王转化了的其他角色。他们他们竟然还保留着一部分智能意志，如今正在全力支援测试者。”
  “竟然有这种事！”赵老师也感到惊诧，对于数据来说一旦分解后便应该回到原初的数字和字符状态，不再保留任何智能架构。如今的一切，简直就是个奇迹。
  此时，观察室内的投射画面突然变得无比艳丽，随后开始了剧烈的抖动。
  “怎么回事？”郑智喝问道，那么难得的观测节点，必须完美的记录下来。
  技术人员又是一番忙碌的查看，回答道：“是虚拟世界的数据流动过载了，超过了我们的预设阀值，再这样下去会抢占过多的架构资源。”
  “不但如此，目前能量数值仍在不断的扩大，已经开始抽取服务器的公用智能资源了。这是一场数据的对冲爆炸，再这样下去会影响到其他科室的项目的。”
  几名技术员的话音方落，本地视讯的建模器便闪了起来。不多时一名头发雪白，戴着眼镜的老者影像出现在观察室内。
  “小赵，什么情况，”他向赵老师质询道，“你们科室的资源占用比怎么突然变那么高。”
  赵老师微笑着，指向了陈启的画面。
  “曾老师，你应该亲眼来看看这个。”
  “这是”曾老师推了推眼镜，所有人都注意到他的瞳孔正在因为兴奋而迅速扩大，“快，立即将此画面传送至所有观察室。”
  飞息的科研大楼中，陈巧儿正打着哈欠与自己的母亲并肩行走着，前往她们所负责的六号观察室，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
  “妈，你说小启的测试进度现在到哪了？”她假装漫不经心的问道。
  陈静静看着手中昨天的记录资料，随口答道：“我猜他已经放弃了吧。”
  “哎哟，我亲爱的妈咪，你怎么对自己的外孙一点信心都没有啊。”
  “哼，就他这个样子，算是我的外孙吗？”
  “我不管，总之他是我肚子里钻出来的。唉，看来还是当妈的对儿子比较有信心哦。唔，我想他马上就可以破关了吧。”
  “根据规定，你和我都要懂得避嫌。”陈静静将那些资料信息收入到手环中，盯着女儿冷笑道，“要查他的进度就自己去后台查询，不用来烦我。”
  陈巧儿被看破了心事，冲老妈吐舌头做起了鬼脸。
  此时六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名观察员冲了出来，见到俩人后激动的说道：“两位陈老师，请请快过来，四号观察室发生了重大事件，现在曾总已经将该观察画面调至所有科室了。”
  陈静静眉头微皱，好奇道：“小赵的观察室，不是差不多都淘汰了嘛，能出什么乱子。”
  母女俩快步入屋，只见已有许多技术人员围在了那里，他们见到陈静静进来后，都自觉地让到一边。
  所有观察室的视讯建模器已同时打开，余下的九位总负责人也都在目不转睛的盯着身前的场景。
  “陈工啊，还好你来了，千万别错过这个画面。”曾老师欣喜的说道。
  陈静静看到了正中间的推送图像，一名青年的虚拟形象正缓缓睁开双眼，庞大的数据能量正在源源不断的汇聚向他的身体。
  陈巧儿身子猛地一抖，激动的抓住了自己母亲的手，轻声道：“妈，他是”
  陈静静还是那样面无表情，但眼神已经有了不同于平时的风采。
  “数据流动过大，架构开始有点不稳定了。”赵老师说道。
  “很好，将备用资源完全启动，开始测试虚拟世界传输的最大阀值以及架构承受力。”曾老师决断道，“其余九个观察室做好准备，提供备用资源全力支援四号科室。”
  当天，在其他的故事世界中，余下的所有测试者都遇到了各种奇怪的问题，他们纷纷向飞息科技表示了投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