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蓖麻油
时间一分分地流逝，开始的时候大家还能安静地等候，可如今都过去一个时辰了。许多嫔妃开始轻声议论，皇上也是坐立不安，只是他见太后依旧一脸木然地坐在椅子上默念佛经，也只好按耐住强作镇定。
皇后也赶了过来，说刚刚有事情耽误，听到川贝贝在给梁照棠剖腹，摇了摇头暗道：“不知死活的丫头，既然她要给梁贵人陪葬，本宫就不拦着了！”
像是过了一辈子之久，里面终于听到了一些动静。
是一声婴儿的啼哭！那啼哭声虽然很弱很弱，但是却如同一道霹雳，给黑暗的天空撕开一道裂缝！
太后猛地站起来，嘴唇都哆嗦了：“是孩子的哭声吗？是吗？”
皇上整个人跳了起来，脸上陡然被狂喜侵袭。他微微扭转脑袋回头看着太后，随后又看了看众人，不确定地问道：“大家都听到了是吗？是孩子的哭声是吗？”
门咿呀一声被打开，这一次走出来的不李嬷嬷，而是陆太医。
陆太医神情有些痴罔，他带着满脸的不敢相信，嘴唇和双手都微微哆嗦。他声音略微颤抖地对皇上说道：“恭喜皇上，母子平安！”
皇上闻言就要冲进去，却被陆太医拦着。陆太医道：“贝贝说如今还不能进去，还在为王妃缝补伤口！”
“好，好，都听她的。”皇上脸上的担忧已经全数卸下，只余满脸的狂喜连声道，“太不可思议了，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皇后一脸难以置信，表情中的惊讶明显超出了不甘：“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陆太医也愣愣地说道：“实在是奇迹！孩子抱出来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全身青紫分明是窒息了。倒是李嬷嬷倒吊着孩子，拍打了一会那孩子竟然活过来了！”
陈妃想起方才说的见大红，便上前问道：“那方才说见大红了，如今怎么样啊？止住了吗？”
陆太医道：“止住了，只是梁贵人还不算安全。梁贵人中了毒，若不能解毒，只怕也是……”
众人的心立刻又吊了起来，皇上蹙眉问陆太医：“知道所中的是什么毒吗？”
陆太医道：“微臣刚刚调查了今早梁贵人喝过的芝麻羹，里面似乎有蓖麻油。”
“蓖麻油？”
“蓖麻虽然是种中药，叶可消肿拔毒止痒，根可祛风活血止痛镇静，常用于风湿关节痛，破伤风，癫痫，精神分裂症，但其中含有蓖麻毒素。中毒患者表现为咽喉刺激、灼热感、恶心、呕吐、腹痛及急性胃肠炎症状，严重者出现便血、发热、脱水和酸中毒，孕妇食用可能会造成流产或早产。”现代医学研究证明，蓖麻毒素还可引发中枢神经系统症状，有头痛、嗜睡、昏迷、抽搐等。肝肾受损害者出现黄疸、蛋白尿、血尿和尿闭等。中毒数日后可出现凝血、溶血现象。死亡可出现在中毒后一周左右，主要死因为呼吸抑制、心力衰竭或急性肾功能衰竭。
皇上顿时青筋暴起：“太可恶了！立即派人调查是谁下的毒。现在要做什么？需要怎么解毒？”
陆太医小心翼翼道：“需要立即进行催吐、洗胃及导泻，必要时高位灌肠，使体内残留的毒素尽快排出。可现在梁贵人身体虚弱，怕是没办法做这些。另外就是补液利尿，用血液灌流或血浆置换清除体内已吸收的毒素。此外还需口服米汤、牛奶，保护胃黏膜。”
“那还等什么，赶紧喂梁贵人米汤牛奶！”
“米汤易于消化，微臣已吩咐御膳房准备米汤。”
当川贝贝拖着几乎虚脱的身子走出来的时候，迎接她的是一片惊叹之声。
她下意识地抬头寻找赵景明的身影，见他站立在冬阳之中。身影被金色的阳光包围着，脸上也终于不是那担忧责备之色。
皇帝走上前来拉住川贝贝的手赞赏道：“川贝贝，你救皇子有功！朕要封赏你，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川贝贝有些受宠若惊，思索了一下道：“微臣希望皇上能应允一件事情。”
“尽管说，莫说一件哪怕是十件，朕也应了！”皇上开怀道，他心头正开心着，赏赐莫过于是金银珠宝，这些东西他从不吝啬。
川贝贝笑道：“微臣自进宫后，一直冒冒失失的，经常犯错，希望皇上能赐予微臣一道免死金牌，不但危急时刻可以救自己，还能给别人使用。”川贝贝这个要求也不是随口提出来的，毕竟宫中危机重重，单是梁照棠和腹中胎儿就已经历经劫难，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风云诡谲之事。皇后那边定不会放过赵景明和自己，怕就怕到时又无中生有什么罪状，有免死金牌也可以加一道保险。
皇帝一愣，没想到川贝贝求的是免死金牌，他嘴角泛起一抹浅笑道：“行，朕准了！这皇子的命是你救回来的，给你一条命又何妨？况且，你秉性纯良，想必也犯不了什么大错。”
太后也拉着川贝贝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笑语晏晏地说道：“贝贝，这一次，你救了梁贵人和哀家的孙子，是皇室的大恩人。以后但凡有人欺负你，你就来跟哀家说，哀家替你教训他。”之前川贝贝治好了安宁公主，那时候太后就已经对川贝贝心存好感，想不到现在还救了她的孙子，如今太后对川贝贝是真心的怜惜了。
川贝贝谦逊地笑道：“多谢太后爱怜！”
就在大家都以为梁贵人已经脱离危险的时候，忽然另一位太医跑了出来，脸色惨白地说道：“米汤灌下去之后，梁贵人没呼吸了！”
众人脸色一变，下意识地看向了川贝贝，谁也没有想到刚刚明明还……怎么一转眼间就变了个模样。川贝贝也愣住了，不敢置信地问道：“怎么会这样？”
她急忙跑进产房，上前诊脉，脸色陡然一片惨白。天啊！真的没脉搏没呼吸了，明明刚刚已经没有问题了，怎么会在服食米汤之后变成这样？
她见梁照棠原先苍白的脸上有些发黑，双眼睁开，嘴角有一丝黑血流出来凝固在了嘴边，分明是中毒至深的迹象，莫非有人在米汤中做了手脚？不过现在她也来不及细想，梁照棠需要立刻抢救，让太医为她金针刺穴希望还来得及。
“快准备盐水！”川贝贝着急喊道：“要多，用大盆盛上来！”刚才施行手术一直是封住穴位的，希望毒液来不及蔓延。只是梁照棠刚刚经历了产子，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经不住再这么折腾，但此刻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她推着白芷：“小心地扶着梁贵人，注意腹部的伤口！”白芷闻言，手忙脚乱地扶着梁贵人让她的身子微微往床边侧着。
盐水很快就取上来了，川贝贝用手探了探水温，又命人准备绿豆汤。虽然刚生产的孕妇不能喝太寒凉的东西，但是如今生命危在旦夕，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川贝贝开始给梁照棠灌盐水，但此时的梁照棠已经没有了反应，盐水压根灌不下去。这边刚流入口中那边又流了出来，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就真的毫无希望可言了。川贝贝急得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喊道：“姐姐你千万要撑住啊，不能放弃！你的孩子八个月出生很虚弱需要母亲照顾，你千万不能放弃！想想皇上会有多难过？想想你的孩子要是没有你该怎么办？想想将军和将军夫人会多伤心？他们承受不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川贝贝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仿佛看到自己的父母看着自己的尸体痛哭一般，而自己却跟死了没有什么区别，没有机会告诉他们自己好好的，让他们不要伤心。
灌了一会儿，川贝贝又开始做心外压和人工呼吸。她知道梁贵人只是休克，并非真的死了，但因为中毒太深又没有合适的解药和先进的急救仪器，所以即便是休克，也很有可能会永远不再醒来。她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唤醒她，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她醒过来就算过了鬼门关，剩下的事川贝贝就有把握了。
产房外皇上震怒，命人彻查米汤被下毒一事。在天子跟前也敢下毒，真的不要命了。
赵景明请命调查此事，皇上准了。御膳房的尚膳亲自督查从取材、熬汤、送汤的各个环节，但凡接触过米汤的宫人全部都审了一遍，但是皆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但是米汤被人下了毒是千真万确的事。也就是说，整个过程中一定有人下毒了，而且下得神不知鬼不觉。但凡接触过药的人都有嫌疑，但是审问过之后却又都没有嫌疑了，他们之间都可以互相作证，总没有可能这些人全都说谎吧。
产房里川贝贝依旧不断地灌水，已经灌下去好几碗绿豆水，不能再灌了。梁贵人刚生产完，身体十分虚弱，绿豆水比较寒凉，从中医的角度刚生产完是忌服用绿豆的。
没有洗胃的工具，川贝贝只能用手指伸进梁贵人的喉咙里为她催吐。这样折腾大伤元气，却也是别无选择。
皇上已经彻底放弃了，他跌坐在椅子上，双手蒙面肩膀抽动，隐隐约约的呜咽声让人生出英雄末路之感。
川贝贝没有放弃，让太医继续为梁照棠揉人中，自己则用现代的急救术抢救。
她吩咐人准备黄芪灵芝汤。黄芪有增强正常心脏收缩的作用，对因中毒或疲劳而衰竭的心脏作用更为明显，能扩张血管，而且有显着的降压和利尿作用；灵芝的解毒功能也十分显着。如今川贝贝也只能是病急乱投医，也管不了其它了先服用再说。
待梁照棠吐得差不多了，川贝贝开始灌黄芪灵芝汤，一碗灌下去人没醒来，第二碗就紧跟着灌下去。
门外等候的人心焦如焚，陈妃已经陪着太后跪在佛堂里求着佛祖保佑梁贵人。皇帝还不愿意离去，依然在外头里候着等着产房里的消息。
皇后与一众嫔妃在产房门外候着，众人都十分揪心，唯独皇后一人，她希望川贝贝一会儿垂头丧气走出来，跟大家说“梁贵人没救了”。如果梁贵人没了，就算皇子健康也是过给她抚养，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