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标题章节

  月曦从楼梯尽头缓步下来,文远山一句话没说,提剑便向月曦刺去。
  月曦眼见他剑芒刺来,侧身避过,“你干什么?”她惊慌失措问道。
  “是你。”文远山只说了两个字。
  “什么是我?你说什么啊?”月曦心里明白得很,却偏偏要装糊涂。
  “你小师妹,谁给她的毒药?谁给她支的招?”文远山不介意将话再说得直白一点。
  这次月曦便无话可以辩驳,仰起头露出洁白的脖颈,细长又高雅,“是我那就怎样?”
  此话音一落下,那柄剑便往前刺进,翠轩斋里好手四伏,见此,四方援手而来,直抢至文远山身前,兵刃“叮叮当当”响了起来。
  文远山自然不怕,他曾经为了叶哀哀毁了一整个毒阑宗,也不介意再毁一个翠轩斋。
  “住手,住手。”月曦倒先急了,脚尖点地,踩着这些手下的兵刃落在文远山面前,“你要杀,杀我好了。”
  手下们自然是怕伤了宫主,纷纷回手避之不及,月曦落下地来,与文远山的剑尖直隔了一寸。
  “为什么要这么做?”文远山长剑停住,看向月曦的眼。
  “当初木青城以自己性命得他未婚妻一个尸首,你小师妹不甘眼看他赴死,你又是如何劝慰的?”月曦不答文远山的话,却将话锋转至了别处。
  文远山不答,已经当日的情形记起了七七八八。
  月曦见他不答话,嘴角一丝冷笑,“哼,你说这是他们二人的事情,旁的人管不了,是不是?”
  月曦眼光落在他身上,将问题抛给他等着他的回答。文远山手上的力道松了松,那至挺向前的剑尖,微微偏向了地下,这个女人当真是无声无息,对他的一举一动都清楚得很呢,文远山知道她自有她的情报来源,听她说出这些话来,倒不十分意外。
  半晌,月曦也没等到文远山的回答,便自己替他说了,“你劝别人的话都知道,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却这样糊涂?我不是在害你小师妹,所有的选择都是她自己做的决定,我只是帮她多选了一条路罢了,又怎么不是在帮她?”
  其实许多东西,文远山不是不知道,只是做起来很难,他收剑回鞘,那冰寒的眼眸稍有了些温度,那是小师妹和木青城的事,是小师妹自己做的决定,他又怨得过谁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问了和叶哀哀同样的问题。
  月曦停顿了一下,眼光向这翠轩斋诸人身上一扫,意思很明显。
  “诶,天色都这么晚了,客人都等着呢。”下人们变色一红,纷纷往外走去,逃似的一般,她们都知,她们的宫主高傲得了不得,有些话定是不会当真她们的面说的。
  “我是为我自己。”月曦见人都走了,才向文远山走近,继续方才的话题,“我知道你小师妹和木青城的事一日没有个终结,你就一日走不出来,若是木青城就这么死了,你小师妹神伤一世,你就会守她一辈子是吗?”月曦问道。
  文远山沉吟半晌,他还没来得及想这个问题,但是他嘴上的放下,又哪里真正放下过?若当真有这么一天,他大概率会这么做吧,“或许吧。”他如实答道。
  “我就知道。”月曦明明早就猜到了答案,这时候还是忍不住有了一丝怒气,金莲狠狠顿了一下地面,“你小师妹要是有点良心,就该放过你,心里挂念着别人,又不清不楚将你吊着,算怎么回事?”她倒将这股气都出在了叶哀哀身上。
  “我自己的选择,与小师妹何干?”
  文远山这句话又让她没了脾气,“好歹这是她自己愿意的,这个结局也算皆大欢喜不是?她为她爱的人付出性命,又不用你这般挂念了。”她又有些讨好地说道。
  没有怪念了吗?或许是吧,文远山心中苦笑。“那便是要谢谢你了。”他面上凄凉,转身便往外走了去。
  “喂,你去哪儿。”月曦看他要走,又跟着追了出去,翠轩斋外便是正街,车流如水,人声沸沸,但只那一个背影在如熙人群中一眼便能找到。
  “去哪儿。?”文远山感到身后的人追了出来,“天下之大,何处不能为家?”他没有回头地说道。
  “我和你一起去。”月曦想也没想地答道。
  “你跟我一起做什么?一个女孩子,没的让人说闲话,何况你的芙蓉宫不要了?”文远山说道。
  “我不怕人说闲话,也不要什么芙蓉宫了。”月曦手掌捏得更紧了些,忽然又向前走了几步,从身后将文远山抱住,闻到他的男子气息,感受到他的温度,她只感到一颗心“咚咚咚”几乎要跳出胸膛,“你说过要带我回无妄山的,你忘了吗?”她在他的耳边问道。
  “我几时说过这话?”文远山感到一团温香软玉将他从后抱住,那香味萦绕鼻尖,感受到身后柔软身躯,倒也没记着挣脱。
  “你说过,那天晚上,你都忘了?”月曦手上的力道更加加重了几分,将头埋在他的颈间,颇有些无赖地说道,街上人群来来往往,她也顾不上那许多,她一路追逐,从秦淮河到昆仑山,到京城,她累了,她也不能再冷了,“我不管,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不要再想着摆脱我。”她说道。
  “值得吗?”半晌,才听到文远山问出这三个字。
  “值得,怎么不值得了?只要是你,怎么都值得。”月曦肯定地说道。
  “你说往后都跟着我,不管如何,一步不落?”文远山又问道,或许一颗心追逐别人太长时间,听到这句话,他还是没有防备地被打动了。
  月曦听到他这句话,忽然感到欣喜,两行泪就顺着脸滑了下来,两只手放开,转身到文远山面前,“只要你不赶我走,赶我走也不走。”她带着笑,又挂着两行泪,她伸手擦了一把,倔强地说道。
  “那你试试,我会不会赶你走。”文远山伸出一只手望着月曦。
  月曦傻笑了两声,终将手放在他的掌心,“那你忘了你小师妹吗?”她问道。
  “没有。”
  “哼,好一个登徒子。”月曦想要把手抽回来,却被某人紧紧握住,如何都挣不开。
  “从此以后,我就学着只记着你一人。”文远山手上用力往回一拉,月曦整个身子落入他的怀里,听到那个依旧淡淡地声音在头顶响起。
  “他们都说青面鬼笑可怕,当真是呢,心里记挂一个,怀里还得抱一个。”月曦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嘴上抱怨着,心里却已经乐开了。
  天将大明,京郊的庄子处,又是另一种情景。
  春风有些瑟瑟,宽广的郊外,戎装的战士,列队整齐,一路远远像长龙般到了目光所及之处。
  这些战士之前,还有一些各色服饰的江湖中人,为了攻城,俞二早早便请了来,武林人士,最重视规则、契约,木青城是盟主,盟主招约,自然没有不来之理,只是此刻,这些脸上神色都不好,虽是没有发难,也看出几分闲人莫近的煞气。
  “近日诸位辛苦了,副将锋征行为不当,木某在此先替他给众位陪个不是。”木青城站在人群的最前端,他并未上马,先拱手给这在场的所有人拱手行礼。
  “盟主这是哪里话?您贵为盟主,咱们为你驱使那是本分,怎敢说辛苦二字?更担不起这个赔罪。”有一汉子当先向木青城说道。
  当日比武大会,木青城一身功夫的确很足以服众,这些人的怒气多半来自锋征,此刻见盟主如此自降身份,当下怒气便消了一般“是啊,是啊,盟主言重了。”人群中整齐地说着。
  “锋征随我走南闯北多年,没有想到竟如此无礼,如今,我便将他交给各位,随各位如何处置,我木某绝不会多说一个字。”他这句话先说了锋征和他关系非同一般,又将他推至风口浪尖,众人虽然有气,哪里又真敢拿锋征做什么?
  锋征性子耿直,自然看不出木青城用意,“公子我……”刚想出口辩解,便对上木青城目光,示意他不要说话。
  “盟主是哪里话,副将与您是兄弟,见他便是见盟主您,他对咱们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怎么能说无礼?我们又何干‘处置’什么?”
  人群中又有一个声音说道。
  “是啊,是啊。”众人又跟着附和。
  这一来二去,竟意外将锋征的地位确定了,锋征此刻才明白木青城的用意,不得不在心中暗暗叹服。
  “好。”木青城一拍手,朗声说道,人群忽然便安静了下来,“木某能有诸位兄弟,当真不枉此生。”他拱手说道,随后一扬手便叫道“拿酒来。”他的模样豪迈、爽快,明明与从前那个博带峨冠、羽扇纶巾的少年是一人,却又如何都对不上号。
  “少爷,不可啊,你的病刚好,此时不宜饮酒啊。”俞二在木青城身边担忧地提醒道。
  “是啊,是啊,盟主,你的身体不该饮酒。”
  “待我们打了胜仗回来,再好好痛饮一番也不无不可啊。”
  “还是听俞兄弟的话,盟主还是当保重身体啊。”人群纷纷七嘴八舌劝道,他们对俞二的映像明显要好些,嘴上一口一个“兄弟”喊着。
  “什么话?”木青城一声暴喝更有几分粗犷“和兄弟们在一起哪里有不喝酒的道理?快去取好酒来,木某今日要和弟兄们痛饮。”
  他声音自带威压,没有人再敢反驳,小厮便下去,抱着好几大坛酒来,这些都是木青城事先安排好的。下人们将酒碗纷纷传到这些人手中,挨个替他们斟满了酒。
  木青城见每人手中都有了酒才高高举起,“来,大家干了。”他一句话喊出,仰头便将那碗酒喝下,他极少这般这般喝酒,只觉得入喉又辣又烫,喉头滚动,吞落而下,他将碗底倒转,给众人看。“再来一杯”他大声说道。
  这江湖中,人人都爱酒如命的,此刻喝了哪里还顾什么木青城身体不身体的,听到再来一杯,没有人说个不字。只有俞二看着木青城的眼神越发深沉,他的身体倒似不要命地糟蹋,俞二心中不快地想。
  “这一杯,木某有几句话要说,喝了这杯酒,咱们就是战士,需知征战沙场与咱们比武决斗有所不同,得讲规矩,得讲纪律,到时,木某或有得罪,还望各位宽恕则个,回来,木某再以酒向各位赔罪。”他说罢,又一口讲碗中之酒喝干。
  “我等誓为盟主驱使。”江湖中是最讲情义的地方,听到木青城这般说,都心下感动,便是为他舍了一条命也是肯的,众人齐说道,也将酒喝干。
  “再来。”木青城将酒碗递出,示意小厮再倒酒。
  “少爷。”俞二终于还是忍耐不住了,黑着脸制止,这般牛饮一般喝了三大碗酒,便是个身体健壮的常人也不一定都受得住啊。
  “我心里有数。”木青城只对俞二说了一句,转身接过酒碗,又对着众人说道“这最后一碗,喝了,咱们就该去拼命了,冲进皇城中去,回来咱们平分天下。”这句话水分都就重得很了,别说平分天下,到时候若有个一官半职给你们这些鲁莽不守规矩的江湖草莽做,便全是夏晗邺无能,但是这句话在这个时刻的确很有煽动作用。
  “啪。”木青城将碗中的酒喝干,便重重地往地上一摔。
  “平分天下,平分天下,平分天下。”人群中爆发出三声喝声,紧接着便是三声摔碗声,按江湖规矩,这便是立了军令状。
  木青城当先跨马而上,“驾”他催使身下军马,马蹄奔腾向前疾驰而去。
  身后的队伍跟了上来,一时间尘土飞扬,蓬天盖地。
  “嘿,你别说,木公子当真是神了,三句两句的叫这些不可一世的江湖人心甘情愿为他卖命。”锋征于俞二并马走在木青城后面,他不无钦佩地说道。
  “哼,少爷这是把这些的心态抓了个十足十,自然收效显著。”俞二对方才木青城饮酒的事耿耿于怀,鞭子一扬,飞快赶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