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情
“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杀了我灭口,要么放我出去,我或能缄口不言,你们一直留我在这儿定是讨不了好的。”叶哀哀看好说无益,也沉了声音说道。
两个婢女一阵商讨,终于还是抵不过太后的威压,给叶哀哀开了门。
“你们说的狗洞在哪儿啊?也带我去见见。”叶哀哀走了出来,堆起笑对着两个宫女说道。
“你问这些干什么?你不是说这些话永远不会说的吗?”那个较小的宫女最是按捺不住,当先问道。
“我不过是好奇罢了,你们带我去将那个狗洞堵了,怎么?你们不愿意吗?还想留着逃跑吗?”为了出去,叶哀哀当真是什么卑鄙手段都使了。
“这……”两个宫女相对一望,“好,我带你去。”那个稍长一些的总是要懦弱些,当先退了步。
那当真是个极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在皇城的最边缘处,长满了杂草,就连工匠也不会来这里打理吧,叶哀哀,谁能想到杂草掩盖之处有一条出城之道?
“喂,你去哪儿。”身后两个宫女显然没想到一放她出来她便要往外跑,追了上来。
叶哀哀心里着急,眼看身后的人追了上来,转身一把匕首刺了出去。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吧,当那把刀穿去对方腹部,看到那殷红的血涌了出来,她大脑一片空白。
“桃儿姐,桃儿姐……”另一个小宫女看着自己同伴倒了眼前,也呆住了。
“你为什么要杀了她?”她一时间忘了分寸,只想抓住叶哀哀理论一番,可是叶哀哀还没从方才的震惊反应过来,眼看她抓了过来,匕首又推了出去。
“呜。”那小宫女一口血吐了出来,“你……”这个你字还未说出来,便倒了下去。
“当……”叶哀哀将手中匕首丢了出去,发了疯一般地往外跑去,她从来没想过,她会有杀人的时候,这一次,算是坏事做尽了吧,她无耐地想。
出了皇城便听到敌方震天的喊杀声和侍卫的惨叫声。
“啊。”一个人从城墙上落了下来,就这般掉在了叶哀哀的脚边。
叶哀哀往后退了几步,再看时,那人穿着皇城守卫的服饰,早就没有了气息,她往宣武门的方向看去,那里的战争正胶着。
也不知姐姐怎么样了?她心里担心着雪瑶,终还是往城外跑去。
她看着有被遗弃的马往这边本来,叶哀哀也顾不上许多,跨马便往城外奔去。
这一路,大约是叶哀哀一生中最漫长的一路,像一个世纪一般。她不时仰头看天际,每有一道光线落下,她的心便揪紧一分。
总算到了庄子上来,此刻的庄子十分安静,天还是一层青灰色,像是所有人都还没有清醒过来一般。
但是叶哀哀知道,锋征、俞二、王将军、齐王,以及数万的战士他们早已经清醒了过来。
“青城,我得到解药了。”叶哀哀推开暖阁的门,那里面没有点灯,帘子放了下来,一片漆黑。
万谷主在木青城的卧房内,他的眼眶有些红,大约是以为木青城的大限到了吧。“你说什么?”万谷主听到叶哀哀的话,站起身来,重复着问道。
“我拿到解药了。”叶哀哀从怀中掏出了那枚药丸放在万谷主的眼前。
“你怎么来的?”万谷主问道。
“没时间说这些了。”叶哀哀径直走在木青城榻前,将解药喂进他的嘴中。
那细若游丝的鼻子轻轻打在叶哀哀的手背上,叶哀哀一阵阵心惊。
总算看着木青城吃了药,她心里才算松了一口气,靠在床边,嘴边扬起一抹笑。
“真好。”她笑着说道,眼睛却是一黑,便要倒下去。
“你怎么了?”万谷主见到叶哀哀如此,一步抢先过去将她扶了起来,“小丫头,这解药是怎么来的?”万谷主知道这曼殊沙陀解药难得,何况宫中太后恨毒了木青城,是万万不会拿出解药的。万谷主对这些也能了解一二,也猜出这解药或来得不简单。
“我……我骗来的。”叶哀哀笑着说道。
原来那日月曦来找她,便告诉她,雪瑶有没有解药试一试便是了。试便是叶哀哀吃了这毒药,便要看雪瑶会不会拿解药救她?这一场赌局,叶哀哀胜了,只是她的性命也献给了这场赌局。
当雪瑶逼着她吃下解药的时候,从那枚解药掉在地上的时候,便已经被她掉了包,自然,这一切的一切她是想不到的,月曦帮了她。
“你也吃了那毒药?”万谷主探她脉搏,立刻便猜到了。
叶哀哀浅浅地笑,“只要能救得了他,也好。”这曼殊沙陀吃了还能有12个时辰的时间,现下已经也差不多了吧。
“小丫头,这么做值得吗?”万谷主一声叹息,他再也想不出一丝办法能够救她。
“值得。”叶哀哀只简短地回了两个字,眼前一黑,便这般晕了过去。
当叶哀哀再次醒来的时候,木青城就在她的眼前。
“你好了?”看到木青城面色已经比之前好了不少,她有些高兴地说道,“只是……这是我还活着还是已经死了?”她又顿住了,她记得她吃了毒药,应当是活不得了,可是此时为什么还能看到木青城?
“是万谷主封了你的气息,能让我最后再看你一眼。”木青城拉住叶哀哀,他的手掌很宽阔,能将她小小的手全部包裹住,“你为什么这么傻呀?”他抚着她的头发,眼中光芒闪烁,那悲伤被压制在喉咙之中。
“是命吧。”叶哀哀苦笑一声,“若是能重来一次,我也不想要这么傻,我想好好为自己活一次。”她忽然感到掌心一丝冰凉,木青城的泪落了下来。
“别哭。”她说道,“死没什么可怕的,我曾经去过幽冥,只要过了那忘川喝酒,舍了三生之畔,到了河之彼岸,便是繁华灿烂了。”她安慰木青城说道。
“当……当真?”木青城这两个字说出口,眼泪便止不住,他将头埋在手腕之中,身体不住颤抖,半晌才平复了些“当真?那来生你还等不等我?”他问道。
“来生吗?”叶哀哀忽然想起那个叫萧林的男子,姐姐说,他将这一生的缘分都尽了,所以他选择了不等,最初时,叶哀哀想不通姐姐话中的意思,此刻她忽然懂了,若有来生,她宁可不要遇到这样一个人。“这一生,我不后悔。”她只这样说道。
“可是我后悔了,我好后悔,不要把我丢在这个世上,我求你。”木青城将脸埋在叶哀哀掌心,眼泪便溢了出来。
“我能求你一件事吗?”叶哀哀看着他的模样,忽然说道。
“你说?”木青城眼圈透红,看着叶哀哀说道。
“我死之后,你可不可以……”她说到此处忽然一阵呼吸的痛不过,她剧烈地喘息几口才接着说道“你可不可以放过我姐姐?”
木青城大约能猜到叶哀哀的所求,若是旁的他一定会答应,可是偏偏是这件事,偏偏是这件事,他无法回答。
“你……你……回答我,放过她好不好?求……求你了。”叶哀哀见他不回答。越发地着急起来,目光中透着哀求,她时间不多了,只有这最后的时间,为姐姐谋一条路。
“好,我答应你。”木青城缓缓答道。
“如此,我就放心了。”叶哀哀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脸上绽放开一抹安心的笑容,这笑容慢慢僵硬下去,最后凝固在这笑容上。
“哀哀,哀哀?”木青城见她这样,忽然大声呼喊起来,只是再也没有人回答他。“哀哀……”他终于泣不成声。
“我有好些话都没有告诉你。”木青城在她的耳边说道,当初碧桃死的时候,问他的话,他不能回答,这一次他终于能告诉她了,可是这个人永远也听不到了。
“我爱你,哀哀。”木青城拉着她的手,感受到她渐渐冰冷下去的肌肤,“我爱你。”他重复地说道。
“木公子,副帅回来了。”正当此时,下人走到窗外,低声对木青城说道。
“哦,我知道了。”木青城顿了半晌,才将那声音恢复平常,好似冷静地说道。
“小人告诉副帅,公子你已经醒了,他们都高兴得很,公子可要去前厅见见?”那小厮又接着问道,这庄子虽然是齐王的,大家都在庄子中一样的对待,但是下人们隐隐对木青城有种畏惧,什么事也以他为尊。
“你让他们等等。”木青城淡淡说道,待那小厮走远,复又转过头柔声对叶哀哀道“我出去一会儿,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他站起身,俯身对叶哀哀映下一吻,模样温柔,好似叶哀哀从未离开一般。
此刻,锋征等人都聚集在前厅,本是气急败坏回来,但听木青城好了,都觉得意外,方才的气败之情,也好转不少。
“木公子”“少爷”俞二和锋征看到木青城从门外走来,才确信万谷主所说之言不虚,两个人同时迎了上去。
王忠坐在屋中首位,对木青城好转一事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只是眼睛一直落在木青城身上,细细打量。
“先生大病得愈当真是大喜事,此劫之后,后福无穷啊。”对于木青城病愈这件事,表现得最为高兴地应该是夏晗邺吧,走了上去,堆着笑说道。
木青城侧眼打量了他一会儿,他记得从前的夏晗邺最是刚正,不善经营,如今也知道如何笼络人心了,可见人都是会变的。
“看来,你们今天是败了。”木青城没有回答夏晗邺的话,从他身边走过,对于他病重复舒之事只字不谈,抬步上前,坐在了王忠身边。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神色各不相同,最为愤恨的是锋征,“唉,当真是撞了鬼了,我们都是听木公子的话找了那些江湖中人,刚开始还好,可是到了后面,他们都开始不听话,好好的一场对局到最后竟是全盘皆输。”
对于这个话,俞二倒显出些羞愧。
木青城不说话,浅浅喝了一口茶,看了在场所有人的神色,才缓缓说道“你没有对这些颐指气使?你当他们是江湖同谋还是手下?”
他这一句话问出,锋征呆了呆,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们都一团散兵似的,哪有什么打仗的样子?我不过是想告诉他们怎么打罢了。”
这也的确是木青城所担心的问题,这些江湖中人,的确一身本事,却不服管教,对打仗一窍不通,可是当时以为必死,不得已才将这事交给了锋征。“人家谁不是一人抵十?论功夫,你还不是他们的对手呢,凭什么要听你指挥?罢了,以后这事还是我自己做吧。”
这句话说得锋征羞愧不已,这相当于夺了锋征的权。木青城重病之际,的确给他说过,对这些人要以礼相待,只可惜上了战场,他急着打胜仗,把什么都忘了。
锋征渐渐觉得木青城这次病愈,好像与从前多了些变化,从前他虽然冰冷,但说话总算还留了三分人情,可是现在,他越发坚硬起来,连语调也是石头一般,冷冰冰的。
“那下一次,又什么时候攻城?”锋征问道。
“明天。”塞北的雪停了,只怕时间越长,塞北的兵回了京,事情就不好办了,骨头再难啃,拼着命也要硬着头皮尽快啃下来。
“只怕这太后不肯罢休,到时候恶战免不了。”俞二在这个时候插口说道,比起锋征来,他越发稳重了,所有事情都考虑得清楚了再说。
“那便恶战,这是必要过的一道关。”木青城说道。
“与太后死战,只怕那叶姑娘不愿意。”王忠说道,这次叶哀哀帮木青城拿了解药,他也有所耳闻,心中对叶哀哀的芥蒂也消减了许多。
“那不是我们该考虑的,若是遇到,不必留情。”木青城眼神坚毅、狠厉,一句话说得甚是平静,却莫名让人心神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