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解药

  叶哀哀再进皇城的时候,已经不会再有守卫看着她了。上次毫发无伤地从皇城内进出,大多人也看出她和太后的关系不一般,是以也没人敢拦。
  雪瑶再次看到叶哀哀的时候也有些惊喜,她这一次没有带着怒气冲冲而来,还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姐”倒把前些天的矛盾忘了一般。
  雪瑶放下手中的书,也有些意外,也不好这时候开口问,只说道“来得这么巧,这是来赶午饭来了吧。”恰说这话时,下人们正往宫里布饭。
  叶哀哀攀上她的胳膊,笑嘻嘻说道,“姐姐这宫里的饭菜好得很,别处怎么吃得到。”
  下人们排成一列伺候着,两个人落座,雪瑶自然地给叶哀哀碗中夹了一筷菜。
  吃罢饭,雪瑶侧身躺在榻上单手拿着一串珠帘,团团转着。
  “我给你按按吧。”叶哀哀走到她的头顶处,按住她头的两侧。
  “嗯。”雪瑶眼睛半开半合,已经来了困意,被叶哀哀这般揉压越发打起瞌睡来。
  “姐,你说这曼殊沙陀当真就无药可解了吗?若是咱们自己人沾了那花中了毒又该怎么办?”叶哀哀一面按着一面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雪瑶早知道她不可能死心,听她这般问反倒觉得不意外,总好过方才假惺惺地装不在乎,她半沉着眼昏昏欲睡地答道“想套我的话?哼,大家都知道这东西有毒,躲还来不及呢,哪来的什么不小心?”
  “姐,你就给我说说嘛,我就想知道,天下毒药千千万万,凭什么就这花是至毒?”叶哀哀推搡着雪瑶,撒着娇说道。
  “这东西毒就是因为人人都知道它的解药不好得,毒药好得,解药却不好得,是以,才让人闻名色变。”雪瑶耐不住叶哀哀死缠烂打,便不在意说道,反正这唯一的一枚解药在她手上,料定叶哀哀也做不得什么。
  “难怪呢,我前些日子也得了这样一枚药呢,我还当是骗我,这天下至毒哪有这么好得的,原是这个道理。”说着叶哀哀从怀中拿出一块淡粉绢布,绢布中,一颗赤色药丸滴溜溜地转动,只那细细小小的一颗,却是红得眨眼。
  “姐,你看这是不是那毒药?”叶哀哀捏起那枚药丸放在雪瑶眼前问道。
  “你哪里来的?”雪瑶看着她手中的东西,猛地从榻上撑了起来,一只手捏住她的手腕,神色难看得死灰一般。
  叶哀哀手腕被拿住,一阵吃痛,“你干什么这么凶啊?”
  雪瑶一时间也忘了控制力道微有些松了松,才平缓了情绪问道“把药给我。”她说道。
  “看来那人没有骗我,这真是那曼殊沙陀炼的的药。”叶哀哀却不听她的话,笑着说道。
  雪瑶也顾不上,伸手便要去夺药,叶哀哀倒似早料到她这般做,先她一步蹦下地来,躲过了她的手。
  “叶哀哀,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雪瑶这一抓落了空,她料想叶哀哀这般有准备而来,定不是和她吃饭、聊天这么简单,心里也急了起来。
  “不干什么,反正木青城也要死了,我也不想活了,随着他一道去了也好。”叶哀哀站得离雪瑶远了几步,这几句话说得决然,眼中有了一丝悲意。
  “不要。”雪瑶飞身便往叶哀哀身前而去,可是她此刻早就已经将那药丸塞入腹中。
  “吐出来。”雪瑶双手捏住她的脸颊,目光如能滴出血来,“你在干什么?这是要人命的,不是糖丸。”
  叶哀哀双颊被捏得生疼,也说不出话来,那药丸小得很,顺着喉咙便滚落了下去,终于,再没有回头路了,她心中竟如释重负一般。
  “你……”雪瑶看着她喉头活动,料想她已经吞了下来,手无力地垂了下去,忽又一股怒气涌了上来,“啪。”一道清脆的声音落在叶哀哀脸上,那雪白的肌肤上霎时映出五道绯红的映记。
  “你在威胁我?”雪瑶说道,脚往后退了几步,“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拿出解药去救木青城吗?我告诉你,没门。”
  叶哀哀的脸上这才恢复知觉,又挨上一掌,脸肿得老高,“我当然知道这是要人命的,我就是想知道你有解药没有,你有对不对?”她问雪瑶说道。
  “没有。”雪瑶只回了两个字。
  “那个人告诉我你有,或许我真的被人骗了,罢了不过是一条命,我走了。”叶哀哀也不着急,就这般迈腿便往门外走去。
  雪瑶就这般站着,看着她从她身侧而过,她捏着手中那串团珠,忽然间崩裂开来,“哗啦啦”落得满地都是,四处滚落。
  门被推开,雪瑶闭了眼,长叹了一口气。
  “往后你要珍重。”半晌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有些哽咽,往后她就真的只剩孤零零一个人了。
  一行泪忽然从雪瑶眼下滑落,留下一道冰凉的痕迹,“等等。”她低声说道。
  “我有解药。”她无奈的声音有些软弱,不可一世、杀伐夺断的太后,终于还是认了输。
  “姐……”身后叶哀哀的声音有些颤抖,雪瑶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转身便进了内室,不大一会儿便拿出了一个瓷瓶,将那枚药倒在了掌心。
  “吃下去,当着我的面。”她将那药托在掌心,语气带着不可反驳的威严。她害怕的是叶哀哀将这药带回去给木青城,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叶哀哀咬着唇,抑制住情绪翻涌,才将那药拿了起来。
  “吃下去。”雪瑶看着她放在唇边却迟迟不肯入口,又一次强调道“这解药世间只剩下一枚了,这一次,我可没有骗你。”
  “姐,你当真不肯放过木青城吗?他不是坏人,你也不是。”叶哀哀忽然手掌翻覆,那药丸落入掌心,她将手垂了下去。
  “你到底在跟我玩什么花样?”雪瑶又一把拉过她的手,这一次算是咬牙切齿了吧,她已经失去过一次了,绝对不能再冒第二次险。
  叶哀哀手腕一痛,手掌打开,那药丸滚落在地上,与方才雪瑶捏碎的团珠混在一起。
  “我不过就是想跟你说,放过他也是放过你自己啊。”
  “这些话我不需要你来告诉我。”
  “你以为杀了他就能高枕无忧了吗?还有其他人呢,锋征、王将军,他们正在操戈演练不日又要攻过来了。”叶哀哀这几天住在庄子中,也打探了不少关于锋征他们的下一步计划,这时候倒是真的担心起雪瑶来。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木青城马上就要没命了。”雪瑶不知道叶哀哀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当下提醒她道。
  “是了,他马上就要没命了。”叶哀哀一声苦笑,这话说得没头没尾。
  雪瑶将那枚药捡了起来,拿给叶哀哀“把它吃了。”她命令一般说道。
  “好,我吃。”叶哀哀接过药,仰头便送入口中。
  雪瑶见到此时,便舒了一口气。
  “姐,你下一步又该有什么打算?”叶哀哀吃了药又问道。
  “什么怎么办?难不成还能把刀架在脖子上等他?”雪瑶颇不在意地说道。
  “听我一句话,走吧,你一身功夫,我会去求他,只要他不继续追查你……”
  “谁要你求他?”雪瑶怒气更盛,“我死便是死了,凭什么要去求他?”她说道。
  “唉。”叶哀哀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只说了一句“我劝不了你,你好生保重吧。”说罢这句话便要往外走去。
  “你去哪儿?”雪瑶看着她要走的意思,跟着问道。
  “我……宫外还有事。”她说话吞吐。
  雪瑶眼睛微眯,只觉得叶哀哀像是在赶什么时间一般,心下一阵猜疑,“今夜你就在宫中陪我吧,你能有多大的事。”无论如何,她才吃了解药,也不放心就让她这么走了。
  “可是我……”
  “我让你留下就留下,明晚之前哪都不要想去。”她越是狡辩,雪瑶便越发心里发疑,当下将房门“啪”地关了,堵在叶哀哀面前。
  “我……”叶哀哀还想狡辩,却见雪瑶神色难看,终归还是噤了生。
  “太后,太后,外头又来了好多人。”
  这一夜对叶哀哀来说有多漫长,她蜷缩在淑兰殿一间卧房内,头顶只有一个窄小的窗,那窗对大师兄来说应该容易得很吧,对于叶哀哀来说却如同登天一般,她千算万算,没有想到雪瑶竟然会多疑到如此地步。
  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若是再不出去,木青城,木青城或许……
  眼看天就要亮了,万谷主说木青城最多三天,多一刻也是等不了的,她第一次如此怨恨师傅当初没有教给她功夫。
  直到高全的声音在窗外想起,隔间便是雪瑶的卧房,叶哀哀知道,高全这句话必是对雪瑶讲的。
  果然,隔间传来雪瑶的声音“来便来了吧又不是头一次了,有什么打紧。”
  “可是这次,这次不一样了。”高全的声音很是惊恐,像他这样的太监,贪生怕死是头一件,只是这大大小小的斗争下来,总归有点定力,这一次,连呼吸都带着惶恐。
  “哦?这次又有什么不一样?”雪瑶声音有些疲惫,昨晚这一夜,她也睡得不好吧。
  “这些人都好像不是普通侍卫,他们好似,好似会飞一般。”高全的声音又尖细了几分。
  总归还是来了,叶哀哀知道,俞二最近一直在江湖上奔走,木青城全是从上次比武大会中拿了盟主的头号,有号令天下的本事,俞二便是这个头号调令的天下各大门派,这些人或许打仗比不上普通士兵,但是攻城,飞檐走壁,也是那些拿刀硬拼的人比不了的。
  “我去看看。”那边的门被推开,叶哀哀能听到雪瑶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喂。”叶哀哀奔到门边,大声呼喊,这个时候雪瑶只怕忘了她这个妹妹还关在这里吧。
  “放我出去。”叶哀哀猛拍了几下门,始终得不到回应,谁还能记着她?叶哀哀望着那方窗户投下来的黯淡晨光,绝望地想到。
  “桃儿姐,你知道前面的阵仗吗?”忽此时,听到两个脚步声正往这边而来,其中一个娇嫩的女声传了过来。
  “我怎么去看得到?咱们都在这淑兰殿里,打听那些干什么?只要有太后在,左不过是虚惊一场。”那个被称做“桃儿姐”的女子声音要成熟一些,一面答着那个女子的话,一面往这边走来。
  “我方才听到一个侍卫说,前头厉害着呢,只怕和往常不一样,你说咱们要不要早做打算啊?”
  “什么打算?”
  “我知道皇城里有个狗洞能钻出去,不如咱们……”
  “你疯了不成?这句话要被太后听到,咱们两个都活不成了,你没听太后说过吗?外面也都是叛军,咱们又能逃到哪去?”那“桃儿姐”还未等那女子说完,便一句话骂了回去,听声音好似十分害怕。
  叶哀哀听到此处,便像得了救星一般,只将那门拍得“咚咚咚”地想,嘴上喊道“有人没有?有人没有?”
  “什么人?”那两个女子方才说的话颇有些见不得光,忽听到有人拍门,只怕话被人听了去,也如惊弓之鸟。
  “两位姐姐,我是太后娘娘的妹子,你们应当也知道我吧?昨日我来姐姐这里玩,今早倒让她给我忘了,两位姐姐可有钥匙,给我开开门,等太后回来,定忘不了两位姐姐恩德。”叶哀哀贴在门后,讨好地说道。
  “糟了,咱们的话被太后妹妹听到了。”
  “都怨你,嘴上没个把门。”
  “这可怎么是好?”两个人听叶哀哀这么说道,反倒越发害怕起来,雪瑶平日里在宫中威严甚重,两个人只感到大难临头,连主意都没有了。
  “看两位姐姐说的,我自是记得你们的好的,哪能什么话都给太后说,倒是你们,我现在早饭都还没吃,若是将我饿出个好歹来,若叫太后知道,谁又脱得了干系?”叶哀哀知道她们对雪瑶畏惧,反倒不如利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