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大会 三
这女子身后还有几个抱着乐器的侍女,凶狠狠说道“芙蓉圣宫宫主光临,还不下跪?”
芙蓉圣宫在江湖上地位超群,几乎从来没有参与过盟主之争,但盛名却与之江湖盟主却不若分毫。
今年比武已经是豪杰辈出,人才济济,众人眼见连圣宫宫主都亲自来昆仑山,只怕更是不同往日而语。
当下也没人敢与芙蓉圣宫争锋,当下跪了下来,嘴上说道“参见宫主”,倒像是朝廷的派头,只有叶哀哀、萧九尘等不足十个人站在那里,不肯下跪。
这宫主也不甚在意,只看着文远山,目光中都是挑衅的意味。
文远山等她耍足了派头才说道“我先与青城兄比试一场,再与你较量。”
“不行,这人这般厉害,万一你被他一剑杀死了怎么办?”她见过文远山的身手,一时间也分不出和木青城孰高孰低。
文远山听到她这句话,忽然间哭笑不得,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木青城抱剑在一侧观看了片刻,方才走上前来拱手向芙蓉宫主行礼“木青城见过姑娘,听闻芙蓉圣宫有两位宫主,却不知姑娘是哪一位?”他行的是江湖上的平辈之礼,嘴上称的是“姑娘”,显然将自己放在与她同一个辈分,全然没有因为她是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而有半点的自降身份。
“妹妹还在宫中料理俗务。”那宫主斜眼看他一眼,方才见过木青城的身手,也颇为钦佩,倒也不与他为难。
“那边是大宫主月曦姑娘了,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人如其名,月光晨曦一般的姑娘。”木青城站直身体,和她隔着一段距离,说着夸赞之词,脸上却全无谄媚之意。
“文远兄,月曦姑娘邀你探讨武学,怎可驳了佳人?木某可以等。”他又转过身对着文远山说道,说罢足尖点地,身子轻轻跃起,便落在叶哀哀身侧。
他这一手轻功灵便异常,举手投足便是百丈,又赢得不少喝彩之声。
文远山见木青城已去,月曦挡在面前全无想让之意,无奈一笑,做了个手势,说道“姑娘请吧。”
他话音落下,几个侍女抱上那把龙身凤尾的古琴,端上凳子来,月曦缓缓坐下,十指按住琴弦。
“噔。”一声琴音清脆,如金如玉,闻之便觉舒畅,接着,琴音叮咚,开始疾奏,像金戈铁马、刀剑相交。
文远山记得,上次树林之中与她交手,她用的是把普通的琴,今日这把做工古朴、精致,琴音更是透明、纯粹,显是件宝物,难怪她如此有信心与他打赌。
当下也不敢轻敌,起了一个剑势,长剑划开,宛如数十把剑在周身停留。
这是凝气成形,期间功力非同小可,江湖中上百年也出不了这样一人,方才的木青城已让人惊讶,此刻更是让人睁大了眼睛。
还未完,但见他剑形,倒似真真正正有了杀意,天女散花一般纷纷向月曦刺去。
月曦却是不动如山,只是手中速度加快,只听得几声“叮叮叮”的刀剑相交,便见那剑形被人砍去两半,顷刻间化为虚有。
琴音竟能杀人?众人都道芙蓉宫厉害,却不知竟有如此秘术,只听得琴音越发疾奏,连围观之人,功力稍弱的也有些心神荡漾,为琴音所扰。
木青城见此,从衣袖中去拉叶哀哀的手,叶哀哀感到一股深厚的内衣正源源不断地灌入自己的体内,方才那种气闷、窒息之感顿消。
“你不要帮我浪费内力了,等会儿你还要比试呢。”叶哀哀感激地看向木青城,又为他担心,大师兄的功夫深不可测,他此刻还不好生休息,储存体力,待会儿只怕……
木青城自然地去摸了摸她的头,宠溺一笑,“你大师兄真的很厉害。”他说。
“你有把握胜他吗?”叶哀哀见他已经不似方才那般轻松,隐隐有些忌惮大师兄的神情。
“你希望我赢吗?这样,你的同门师兄可就输了。”木青城说道。
“我……我知道就算你赢了,也不会对大师兄下毒手的,但是大师兄他……”叶哀哀想起那日大师兄说过他只恨不能将木青城碎尸万段便觉得后怕,这是比武较量,若是下了狠手也是人之常情,人人都不会说他的不是。
“好……”正当分神之际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雷鸣的喝彩,叶哀哀抬头去看,却见比武台上剑影白茫茫一片,大师兄从白光之中飞身而出,就要取月曦胸膛。
月曦情急之下,举琴相挡。
听得一声剧烈的响声,剑、琴相交,那琴竟半点异样也无,大师兄却被震得后退几步,当真是把好琴。
月曦趁此机会,也不避让,也不弹琴杀人,飞身几步,走到大师兄的身前。
文远山来不及反映,对上一双漆黑的瞳仁,那瞳眸放大,里面的淡紫色光芒像是颜料滴在水中,慢慢的晕染开来。
周围的景色慢慢消失,那些人、那些景物,那偌大的练武场。
众人只看得见文远山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魅瞳。”木青城忽然惊讶地说道,随即一声笑意“今日这场比武意外真是层出不穷。”
“魅瞳是何物?”叶哀哀问道。
“是极古老的一种秘术,只有女子才能修炼,一旦练成即便是玄奘转世也得被其魅惑,受其驱使,想不到堂堂芙蓉圣宫竟会使这等手段。”叶哀哀去看大师兄果真如一根呆呆的木头般定在远处,显是被妖魔扰了心神,不由得担心起来,“那大师兄他不是有危险?”
这宫主可是心狠手辣之辈,狠毒不亚于毒澜宗,大师兄若她的手上,也怕是凶多吉少。
木青城却暧昧一笑,说道“也不见得,这魅瞳也是要用自身功力作为牵引,才能让人为自己驱使,尤其是你大师兄这样内力如此深厚的人,只怕受的反噬不小,如此才能俘获一人,我看这宫主模样,只怕……”只怕她舍不得,木青城未将后半句说出来。
周围的天色暗了,连星光都异常的柔和,狼烟燃起,在那光暗相交之处,一个紫色身影,花瓣一般静悄悄地向文远山飞来。
文远山只见得她呵气如兰,呼吸之间便能扰乱心弦,她脚上没有穿鞋,淡紫色长衫之下一对玉足若隐若现,洁白莹莹,看似不堪莹莹一握。
寒风呼啸,刮乱他的长发,鼓动他的衣衫,长剑太过锋利,抵不过绕指温柔。
“妖术。”文远山闭目不看,脸向一侧转去,他如此内力,怎会被美色迷惑?忽而间便听到周围人说话、吵闹之声。
“打啊,怎么不动了?”
“怎么了这是?还打不打了?”四野的喧嚣声又再响起,原来自己还在比武大会之上,文远山陡然醒转。
“你想要什么?”一道魅惑的身影在耳边说道,幽兰的气息轻轻吹入耳中,一只手般攀上了他的肩上。
他想要什么?他想起那个少女小鹿一般怯懦的眼,忽又想起又受了敌人蛊惑,脑袋往另一侧偏去,想要脱离这场香艳牢笼之中,手上长剑握起,便向后刺去。
“啊。”只听得身后一声凄厉叫声,文远山以为是一剑刺中了,猛然睁开眼去看,却见方才那人对着他狐媚一笑,顷刻间化作烟雾。
“号令江湖又有什么好?扬名立万又有何用?不如和我一起去。”月曦又忽然出现在眼前,她山后的月亮很大,似圆盘一般,今夜不是十五,怎会有这般圆的月亮?
文远山狐疑,忽然一只手掌拍向自己胸膛,却是绵软无力,无根手指如削葱一般,缓缓从胸前划过,留下一缕销魂缠绵,无尽的余情、温软。“我美吗?”那声音问道,字字回音震动胸膛,那上扬的眼尾便似能看进他的灵魂之中。
“美。”文远山已忘了天地为何物,乾坤颠倒、日月倾斜,好似眼前便只有这一个女子一般,好似世间一切索然,唯有这个女子便是所有。
“那你随我走吧。”月曦满意一笑,手指勾过他的下巴,慢慢下移,便是衣襟,拉着他慢慢走远。
文远山如痴如呆,竟这般愣愣跟着她走了去。
“大师兄。”忽然一声声音陡然响起,带着担忧和急切,灵台一瞬间的清明,文远山再看时,自己竟傀儡一般被人拉着往前走去。
月曦神色大变,眼看就要得手,却被人横生枝节,原来叶哀哀方才看到文远山便要跟着月曦走了,情急之下,一时吼了出来。
叶哀哀文远山能听到她说话,当即又接着说道“大师兄,你不要跟着她走了,她是坏人。”
文远山方从环境之中清醒过来,还有些朦胧,他听叶哀哀说“她”又转过头去看,霎时间便对上一双紫色瞳仁,陡然间,天旋地转,方才那一丝神明,半分也无。
“不对”他长剑挥去,他记不得身在何处,也记不得为何而来,只记得方才那道声音叫他不要走,叫他大师兄,可是只要看到那双眼睛便会失去力气,他闭上眼,听风辨位。
眼睛一闭,忽然见狂风大作,好像自己陡然之间来了一件宅邸,宅邸门窗洞开,书页翻动,烛火摇摇晃晃,明明灭灭。他明明已经闭上眼了,如何还能感知到这些。
“公子。”一道声音从后面想起,赤足踩在地板之上,他闭上了眼,那极细、极微末的声音便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人仿佛离自己越发近了,“不要过来”文远山向后退了几步。
那人却听也没听,继续向他走了过来,文远山一剑刺出,却刺中一片空无,片刻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低声说道“你要这杀人的玩意儿做什么?快些把它给我。”
文远山便当真觉得这东西无用,任由她取了去,忽然间说道“此间当真是个好去处,何必在想什么剑术武艺?有你便足够了。”
那女子听到好像极欢喜,刹那间便听得她说“那你快随我来。”
忽然之间,文远山一掌向身后拍出,只听得一声闷哼,“你……”一个不可置信地声音响起,只说了一个字,便被一口血堵住。
文远山睁开眼,一切都已经清明,黑夜和比武台,已经站在人群中,目光关切地看着他的叶哀哀,他回首看上那目光,忽觉得心中一片柔软。
“你……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月曦站在他的身后,一手抚着胸膛,嘴角还留着一丝血迹。
从什么时候开始?大约是从叶哀哀唤他那一声开始吧,但他知道,一切都是幻想,他并不知道真正的月曦到底在哪儿?使剑无用,他假意顺从,到得最后才能感到她的气息,方才一招制敌。
其实文远山不知道的是,月曦原本不会暴露,只他说了“何必再想什么剑术武艺?有你便足够了。”她心中一喜,气息便泄露了,被他寻了空隙。如此说来,到不知是月曦魅惑了文远山,还是文远山魅惑了月曦。
“从小师妹唤我那一刻。”文远山将目光从练武台下收回,如实说道。
“小师妹,小师妹,又是小师妹。”月曦狂发舞动,忽然怒不可遏,她的一生,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挫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讨厌的人。
她目光看向叶哀哀,血还在嘴角挂着,忽然飞身而起,手向叶哀哀打去。
“小师妹。”文远山见此,心中大急,想也没想地追赶而去,他这样一急,全然没想对方是个姑娘,下手丝毫不留情,一掌打向月曦的背。
月曦为了使出那魅瞳本内力本就受了损,又受了文远山一掌,此刻哪里还是他的对手?见他掌力马上而至,也不敢硬接,回身对上一掌。
这是用了十成力量的一掌,月曦被打出老远,方才堪堪落下,已是面色苍白,受了不小的伤。
“呆子,呆子,呆子……”她以足顿地,连说了三句“呆子”便飞身往外而走。
这一次轻功全不似先前飘灵,有了滞顿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