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大会 二

  今天是比武大会的最后一天,许多在昨日隐忍的好手,也都纷纷走上了练武场,一时间各家手法、各类兵器层出不穷,练武场外不断传出大声的喝彩声。
  少盟主已经被人打败了,天下豪杰纷纷上场交手,其时也有不少受伤甚至被打死的人。
  众人虽然唏嘘,但无人觉得不可,刀剑无眼,上了这练武场,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也怨不得谁。
  之间此刻练武场上,一精瘦的黄皮男子,一杆细长铁杵,将对手前后洞穿,方才赢下这场对决,举着手中铁杵大声呼喝。这昆仑之上至少三五百人,日渐西斜,没上场的人已经很少了,他将目光放在练武场外,往年厉害的熟脸大多就败了,苦练这么多年,眼看盟主之位不远了,脸上不免挂着骄傲之情。
  “大漠金沙门果然名不虚传,今日也叫老夫来领教领教贵派的三寸铁杵。”这短短一句话,内力却似江涛般涤荡,在场众人皆被这浩瀚的内力所惊撼。转身看去,却是盟主如龙行鹤步一般,缓缓走上场中,他已经褪去外边长袍,里面一身贴身的劲装。
  许盟主已经是连续两人的武林盟主,大家都以为他今年不会再争,看来,这盟主之位,他倒还不想让。方才听他说话内力充沛、浩荡,只怕功夫又精进了不少,当真不愧是号令江湖的人物,只怕今年谁都不能讨好,众人心中都在盘算着。
  只见盟主行至场中,双手握住长剑,江湖上大多门派是使剑的,是千仞门的英豪,自是两把长剑使得行云流水。
  “请。”他做了一个气势,请那金沙门人先动手。
  那人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也不知如何,只瘦的皮包骨一般,全身面皮焦黄,只盟主这般说道,手中长杵使出,只往许盟主身上打来。
  他这长杵也不知为何,在阳光下有细细的光彩流动,便似那塞外的黄沙一般一般,隐隐散发光彩。
  “不好,盟主只怕危险了。”木青城看到此刻,忽然说道。
  叶哀哀有些惊异,只看许盟主一剑轻飘飘使出,像是没有力道一般,却将这来势雷霆的铁杵挡了回去,她不识得这是千仞门有名的“弱柳扶风”以极柔的力道,借力打力而去,便有四两拨千斤之势。她只认为比起这金沙门的人,许盟主倒还轻松得多。
  “不会吧,我看许盟主能赢。”叶哀哀说道。
  “这人有古怪,传闻西域有一阴毒的邪功,便是用血养兵器,若是自我精气不够,便吸他人内力为己用,极是阴险、歹毒,你看他的兵器之上,是不是像有血气在流动?”
  叶哀哀方才便已看出他兵器中的古怪,此时仔细去看那兵器,竟像是人的血管一般,脉络交错,期间血液缓缓流动。
  两人说话之际,台上已经交手了数十招,许盟主看起来渐渐有些疲于应对,已不似最开始潇洒飘逸,有几招出手得还有些仓促。
  这围观者之中,除了少数几个功力深厚的能看出其中机窍,大多也是认为盟主老了,不免力不从心。
  许盟主也看出了这人不对应,好像在不知不觉中精气神渐渐便委顿下来,也知不能再这样下去,当下半空而起,使出一招“飞花摘叶”。
  千仞门的功夫都极好看,看起来飘然若仙,这一招却集这门功夫于大成,之间他身形飘飘然如要乘风而去,当真像是只身去摘那树端最娇艳的花。偶尔间,剑风倒转而下,那罡气涤荡笼罩,内力不强之人,根本难动分毫,更何况这剑风疾下,剑锋顷刻而至,就算能堪堪躲过,被这剑气擦到,也能受不小的伤。
  那黄皮汉子本看着许盟主这轻飘飘地去,料想他的功夫也都是如此,却哪里知道这一招还有如此凶历的后招?只举杵而挡。
  只听得“铛”的一声,这剑与杵相交,剑刃弯曲,那黄皮汉子抵受不住,跪下了地,却兀自支撑。
  许盟主以为一招得手,正当高兴之时,忽然便觉出了不对劲,面色大变。这剑尖之上,集他所有功力,此刻他周身内力竟似溪水奔流,不停地外泄,源源不断传入那杵中。
  这铁杵吸人血养自身,自是不仅吸这黄皮汉子的,似许盟主这般精纯的力气自是也“来者不拒。”
  许盟主一生之中,与人交战何止千百回,瞬间千百种思绪从脑中而过,忽然收力回手,借那剑尖反弹之力,身子在半空中旋了一个圈,又落地而下。
  他落地的步子有些虚浮,脸上也似方才苍白了许多,看来,方才那一次交手,损害不小。
  “判官杖?”许盟主有些惊异地说道,忽然间恍然,说道“是老夫眼拙了,却不知阁下竟有如此神兵。”
  判官杖是何物无人得知,江湖上的人为了行走江湖,都得给自己取个响当当的名字,想让人害怕,自是为凶恶越好,是以,阎王麾下,各大鬼差、小吏,都能找到真人。
  “倒是和咱们阎王、孟婆是一路人,只是他这判官太阴狠了些,我不喜欢。”萧九尘双臂抱胸,在叶哀哀身旁低声说道。
  许盟主也知,今日大约讨不了好,但如果就此认输,千仞门再无好手可以与这黄皮人一战,眼看如此至尊宝位,拱手让人又有些不舍,当下咬咬牙,又持剑攻来。
  他的内力已不如方才充沛,再加上年纪已高,渐渐便显出颓势来。
  这一仗打得极久,从黄昏至日落,还未分出胜负,只是此时许盟主已经脚步虚浮,黄皮汉子因为铁杵吸饱了精气,倒是越发神采奕奕起来,胜负立时变分。
  “啊。”许盟主,眼看要败,一声长啸而出,双剑挥舞向黄皮汉子胡乱砍去,头发披散,出招毫无章法,竟似一个疯子一般,竟半点也无盟主样子。
  “他已经内力尽失了,已经是回天乏术了。”木青城看到此处,摇了摇头,不无惋惜地说道。
  “父亲。”那小少盟主见此,也知自己父亲已经疯魔,一声喊出,却也无能为力。
  果真,只见那黄皮汉子,一杵使将而出,竟将许盟主胸膛刺破,与先前那人一般模样。
  “噗。”一口鲜血涌出,许盟主的身子顿了顿便直直向后倒去。
  许盟主英勇一生,也是赫赫威名,竟就这样被人杀死,在侧观看群雄都感到惊异。方才的喝彩连连,现在才安静一片,江湖上虽然暗器、毒门,都不禁使用,但这黄皮汉子所使功夫实在见不得人,只一时间,人人敢怒不敢言。
  “爹,爹爹。”少盟主十五六岁的模样,他昨天守擂,甚至有礼有节,纵使占了上风也是点到为止,大家都佩服他的英豪,此刻他在练武场上为父亲痛苦,众人皆为此动容。
  “可还有人愿意一战?”黄皮汉子倒不顾这些,举着他引以为傲的判官杵,游走在练武场四周,目光在群豪身上游走,头颅高昂,不可一世的模样,倒好似这盟主之位便已经是他囊中之物。
  江湖之人大是血气方刚之辈,多是看不惯他这般模样,却又畏惧他手中铁杵,无人敢上前迎战。
  “木某来讨教讨教阁下高招。”见无人上前,木青城当下一步踏出,其中众人正被这黄皮汉子震慑住,当下都侧目看来,是谁这般胆大,却是个粉面白皮、锦绣华服的少年,心中都有疑惑。
  “喂,你别去,这汉子厉害得很。”叶哀哀见了前面两个人的下场,魂都被吓飞了,哪里还肯木青城去冒这个险?
  “别怕,他也只能和那些花拳绣腿打打,伤不到我。”木青城回头摸了摸叶哀哀的头,说道。说统率天下千山万岛的盟主是花拳绣腿,当真好大的口气。
  却见那黄皮汉子用杵指着木青城喊道,“兀那兔儿爷,在那里胡吹大气什么呢?快上来接爷两杵。”那的声音又细又嘶哑,听起来像瓦片刮过青石地,实在难听至极。
  他喊木青城为“兔儿爷”,是看他长得白嫩俊俏,定是各王孙公子的万物,当真是看不起人至极。
  木青城眼风扫过,手中折扇打出,忽时间身形闪烁,开在四野的几片梅花打在握在手中“嗖嗖嗖”向那黄皮汉子射去,两朵取他双眼,两朵取他手腕。
  那黄皮汉子没有想到他这么快便已发难,当下举杵格挡,那扇子力道刚猛,几乎将他手中铁杵震落,他的身子也被打得连连后退。
  于慌乱中站稳身形,却见朵朵梅花直取面门而来,当下闪躲,已是狼狈不堪,慌乱之中,手臂和脸侧都被划开了伤口。那伤口之中,竟连血都没怎么流出来。
  “好。”群雄喝彩,木青城这几手兔起鹳落,实在利落、好看至极,方才看他不起的人都被这一手法惊艳,片刻沉寂之后,便是震天般的喝彩。更何况,方才盟主被杀,众人对着黄皮汉有气,刻意捧起木青城的场来。
  黄皮汉子还没反应过来便受了伤,恼羞成怒之下,持起铁杵,拼了过来。
  木青城却不接招,身形侧过,众人只见在白茫茫雪花之中,那道白色身影从眼前平白消失,眨眼间便出现在了黄皮汉子的身后,手肘打出去,那黄皮汉子本在向前而奔,忽然身后受了力,向前摔了一个肋倒。
  其实这黄皮男人身法本就不厉害,只是这杵太过凶狠,只要不碰触他手中兵器,内力便不会被偷走。只是许盟主又如何不知这其中窍门?只是与人对手要不正面交手便能取胜又岂是那般容易?稍差一点,便是危险重重,许盟主武功虽高却不能将这汉子完全碾压,是以败下阵来。
  这黄皮汉子向前摔倒而去,也算反应过人,马上翻身而起,谁知身后便被人踢了一脚,还没站稳,又摔将下去,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没胆子,有本事别躲。”黄皮汉子被这般整治得越发气大,刚转过身来,一把折扇便抵在了他的胸口。
  木青城一只脚已经踩在他的胸口,手上用力,折扇入他骨肉半寸,他俊俏的嘴脸含上一抹笑意,像流光溢彩的毒酒,缓缓说道“你说谁没本事?不然,咱们再打一场?”
  台下又是一片震天的喝彩。
  “嗯,这小白脸的功夫不错,比我也就差了那么一点。”此时叶哀哀身边只有萧九尘一人,听他如此说道,非但不辩驳,反倒心中有些高兴,她知道他这是在夸赞木青城,只要有人夸他,她心中总是高兴的。
  那黄皮汉字方才叫嚣得厉害,此刻见那折扇已抵在胸膛,只要再近半寸,便顷刻要取他性命,当下也不敢嘴硬。
  “我……我……好汉饶命。”他身影颤抖,只是不改他嘶哑难听的声音,像是秃鹰在上空盘旋。
  “你方才叫谁兔儿爷?”木青城脸上的笑意更大了,看在那汉子眼中便更危险。
  他方才狂妄,料想木青城中看不中用的泥雕东西,现下却吃了这嘴边的快,当下瑟瑟缩缩,连说话都说不全“是……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爷……爷,英勇盖世、举世无双,便把小的当成路边的一只蚂蚁,抬抬脚也就放了。”
  木青城脸上扬起一抹讥讽,折扇回手,一脚将那汉子踢开。或许是嫌那折扇太脏,握在手中,却不见他使劲,折扇骨架便根根寸断,扇面裂开,不一会儿便在他手中化成碎纸,他手掌摊开,纸屑从掌心中飞出。
  “好,好……”叫喊声连天不绝,他们见了许盟主与这汉子较量,此刻见了木青城,只当如天人一般。
  “盟主英勇,盟主英勇。”众人皆料想木青城世间再无对手,也不看场下还有没有人,便推认他为盟主。
  木青城也知今日比武绝对还未结束,只是对手还埋伏在人群之中,不敢放松。
  其时见再无人上前挑战,天色以黑,峰顶之上已经燃上了烟火,想来今年的比武大会已经落下了帷幕,围观众人都上这练武台上,给木青城喝彩,都想着在新人盟主上任之前便来讨个好。
  大家都没有看到的是,人群的另一头,方才被木青城像垃圾一般踢在一旁的黄皮汉子正缓缓站起来,眼看木青城正被众人捧着,属于自己的荣耀被人抢夺,还被狠狠羞辱了一番,如何能咽下气来?握着手中的杵便往这边走来。
  此时群雄呼和,练武场上吵闹成一片,等众人注意到那奔来的人,已经高举而起的铁杵之时,那人已经近在眼前,双手下落,铁杵照着木青城面门兜头而来。
  “小心。”叶哀哀见此,只来得及说出这两个字,便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栽倒而下。
  木青城手中折扇已经被毁,若是用剑抵挡,但空间太小,若是剑未能出手,内力便会受这铁杵反噬,结局便会如许盟主一般。当下也不多做思想,向后退了几步,可也只得退这几步,铁杵已经落在了眼前。
  众人没想到峰回路转,眼看盟主之位已定,却还有这样的变数,此时上台祝贺之人,纷纷止住了脚步,料想木青城必死无疑。
  斜刺里,不知从何处飞过一柄长剑而来,贴着众人头顶,飞旋着,向这边打来。
  眼见那铁杵与木青城只差得一寸距离,只听得“铛”的一声响,那铁杵倒飞而出,这一飞就是上百丈远,落在练武场外,插入泥土之中。
  木青城寻得这一空隙,飞身一脚,那汉子连一声呼叫都没来得及喊出,便已经飞得老远,片刻便没有了动静,显是已经死得透了。
  经过这始料未及的一场变故,众人都将目光转到西南处方向。
  群豪都知,这飞剑而来的人功夫定是极高,能在这瞬息之间飞剑从人群外而来,长剑飞出几百丈力道不减,能将黄皮汉子双手握住的铁杵打出练武场,这等力量,在场群豪,自认无人能做到。
  却见这长剑回旋,又堪堪落入一风雅男子手中。那男子手中握剑,无数这几百道目光,直视练武场上的木青城,目光深邃,身影瑟瑟,如林渊岳峙。
  大师兄,叶哀哀看着那在万众瞩目之中,缓缓走向练武场上的儒雅男子,忽然眼眶一热,心里一阵疼痛,没有想到他会在危难之中救木青城一命。
  只见文远山缓缓走到练武场中,双手握拳,剑尖指地,颇为风度地说道“无妄山红叶谷文远山请教阁下高招。”
  “阁下便是青面鬼笑?久仰久仰,在下木青城,无门无派,闲散野人一个。”木青城曾听过青面鬼笑的名号,也知他是叶哀哀的大师兄,早对他十分敬仰,此刻相见,便不似对那黄皮汉子般随意,而是拱手回礼。
  众人见两个少年,便似一对玉璧一般,温文尔雅,都感叹天地造化,却是如此不公。
  “你还差我一次较量呢?怎呢先和别人比试了?”两人这剑拔弩张之时,忽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
  还有第三个人来?所有人皆回首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