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出狼窝,又入虎口

  却见萧九尘和芙蓉宫主对打全然不像萧宗主那般,手的重剑舞得密不透风,芙蓉宫主的琴音比那雨点还要急切。
  随着那重剑挥舞,只看得四周草木被折飞,雨点四射,像一颗颗爆裂开来的玻璃珠子。芙蓉宫主边打边退,却被萧九尘节节逼近。
  “万毒窟竟出了这样的人物,看来将来的武林会变个样子了。“那芙蓉宫主越战越惊,不由得叹道,声音有些疲意。
  “你可是配不上芙蓉圣宫这般大的虚名了。“萧九尘说着,手上挥舞的动作越发快了,剑风扫出,险些打中那宫主弹琴的手腕。
  叶哀哀看他们二人斗得正酣,虽见那宫主落了下风,要想完全败下阵来只怕还要些时候,勾着腰,偷偷地往战斗的边缘走去,这是最好的机会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身体在树林里穿梭,雨打在身上还有些疼,但这些都抵不住叶哀哀内心的欢快,虽然不认识路,胡乱往前面跑着。
  “你看,那是不是哀哀。“前面一句话忽然传了过来,那是三师兄的声音,叶哀哀抬起头去看,自己几个师兄正向自己迎面走来,大师兄走在前头,正担忧地看着自己。
  叶哀哀鼻头一酸,走了这几天,总算是看到师兄们了“大师兄。“她嘴上叫着向前方飞奔而去。
  “慢些跑,别摔着了。“文远山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被雨淋得湿透了,向自己跑了过来,心里不由得一紧,然后便是满心的心疼与愧疚。那一夜他被萧九尘牵绊,一直未能救到叶哀哀,这几天四处寻找都没有人见过她,今日却见她一个人在黑暗中摸摸索索,这几天也不知她过的什么日子,受了什么罪。
  叶哀哀却看不到身后芙蓉宫主和萧九尘都跟了上来,伸手向前抓去。却见芙蓉宫主以手成爪,只要抓到她,顷刻便能皮开肉绽,萧九尘怕叶哀哀被伤害,举剑想要格挡。
  “小心。“大师兄却不知道,只以为两人都是要害叶哀哀的,一阵风掠过,他的身形瞬息而至,长剑挺出,阵阵风啸之声。
  芙蓉宫主身法本就较轻,见此往后翻仰,躲了过去,萧九尘这一剑是为了挡住芙蓉宫主,用了好大的力气,顿了一顿只得硬碰上去,两剑相交,两人皆是一震,身形往两边退开。
  “又是你。“芙蓉宫主落下地来,见了大师兄,眼睛一亮,惊喜地说道”你不是将你小师妹看得那样紧,这次怎么跟丢了?“她的头发已经湿透了,显然是方才不能分神散去这些雨水。
  “你们认识?“萧九尘站在那宫主一丈多远,看着他们两人问道。
  大师兄站在叶哀哀身前,神情冷漠,对面前两个人都敌意甚重,淡淡说道“与你一样,不熟。“
  “我不想和你打,我只要藏宝地图和钥匙。“芙蓉宫主见了大师兄,气势矮了一大截,退让了一步。
  “我倒是不想要宝藏,想要人。“萧九尘嘿嘿笑着,有些无耻的模样。
  大师兄横目瞪了他一眼,手上亮了一个虚招“那得问我手上的剑同不同意。“
  叶哀哀觉得自己当真是抢手,以前在渝州城鸡狗不问的,现在三教九流、名门贵派都想往自己这个香饽饽上凑一凑。
  芙蓉宫主率先出了手,手中广袖上前甩出,几根银色暗器向这边打来,大师兄挥剑挡开,乘着这个空气,那宫主身体凌空而起,越过大师兄,向叶哀哀抓来。
  萧九尘见此一剑掷出,直取那宫主后心,宫主大惊,回转过身,以掌心去抓剑身,肉体凡身与刀剑相撞,却未伤到分毫。
  “你干什么?”芙蓉宫主见一招未中有些恼怒地看着萧九尘,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叶哀哀总觉得,她比之方才多了几分娇媚。
  “我说了不能伤她。”萧九尘重剑回手,眉眼上挑,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
  “好,我不伤她,不若这样,眼前这个是个劲敌,咱们先对付他,到时候抢了那个女人,你要人我要东西可好?”芙蓉宫主说道。
  叶哀哀眼睛跳了跳,好像这些日子以来,关于自己生死的问题,她都从来没有发言权。
  萧九尘将剑抗在肩上,眯眼想了一会儿,才说道“这主意甚好。”
  说罢,二人一剑一琴同时向这边打了过来,其他师兄见大师兄以一敌二,四人合成剑阵阻挡了芙蓉宫主的进攻。
  大师兄挡在叶哀哀身前,独自对抗着萧九尘,天上像浓得化不开的墨水,搅动着呜啸的风声,雨像张开巨口的怪兽,将这一场战争的硝烟悉数吞没。
  树木根根折断,巨石碾成粉末,或许第二天天晴后,也无人知道这里发生着什么。
  叶哀哀站在一侧,看着这胶着的战场,大师兄和萧九尘高下难分,倒是着一边四位师兄渐渐被芙蓉宫主压制,她知道在树林的另一头还有十多个芙蓉宫门人,若是她们找到这里,只怕自己这边再无还手之力,想到此厢,掌心暗暗捏了一把汗。
  空气中弥漫着馥郁的芳香,清幽淡远,时有时无,叶哀哀用力去问却又好像从鼻尖溜走,若是放任不管,又偶然钻入鼻腔。
  是芙蓉宫的什么秘法吗?叶哀哀心中狐疑。
  黑暗中,两根白色的匹练渐渐延伸过来,缠住叶哀哀腰身,待叶哀哀反映过来,那匹练已经把她周身缠丝,往后脱去。
  “大……”她想要呼救,却被匹练封住了嘴,她想要挣扎才发现周身气力已经尽失。
  无助中她看到一道淡绿色的身影踏在半空之中,手向上扬,她便跟着那个匹练向上飞去,那人影快速地向后掠去,她的轻功与芙蓉圣宫的不同,不似那般轻飘飘,她脚踩在树梢上,如履平地,却无声无息。
  “难道今天晚上还有第四拨人?”发现不对劲后,叶哀哀越发挣扎得厉害,却半点用都没有,自己像是缠在那匹练末端的树叶一般,任由旁人拖拽。
  那绿影只走了几步路,叶哀哀便看见前方早已经有好几个人站在树梢等在那里了,皆是一身白衣,打着青面绣花的纸伞,与这树这雨形成一副极美的山水画。
  “参见玄女。”那些白色衣着的女子向这边行礼。
  “接住。”绿衣女子将手甩出,叶哀哀整个人向前飞去,此刻她离地面少说还有两三丈高,眼看就要落了下去,心中怕得要死,奈何叫喊不出来。
  好在一名白衣女子动作很快,飞身上前,双手将叶哀哀抱住。
  “玄女,这便是那女子?”接住叶哀哀的那个女人看了她一眼,看向绿衣女子,问道。
  “嗯,先走,他们随时会追过来,这里不安全。”那绿衣女子说着,率先向前面走去,皆是踩的树叶,树叶微微抖动,不过是被风吹过的模样,谁能想到这上面还有这么多人在行走?
  方才在半空中叶哀哀已经看清的绿衣女子的容貌,她对那张脸记得很清楚,曾经在奔雷堂,她须弥便取了别人性命,毒澜宗。
  叶哀哀被很多人抓到过,陀帮,万毒窟,要说她最不希望被谁抓到,那应该便是毒澜宗吧。因为他们在江湖上的名声实在太差了,听闻只要招惹了毒澜宗的人,死相一定能让人看了三天三夜吃不下饭,既然都可能逃不过一个死字,叶哀哀还是希望能死得好看一些。
  可惜天不遂人愿,叶哀哀回头望去,大师兄却迟迟没有跟上来,是还没有发现吗?她心担忧。
  很快就出了树林,她躺着的女子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与她方才所闻的一模一样,这是叶哀哀才想起,这是杜兰花的花香啊,也不知这花香有毒没毒,不过也不用多想了,落在她们手上难道还能善终的吗?
  出了树林又上了山谷,也不知她们要去哪里,好在这一路走得不算颠簸。
  “蒙了她的眼。”前面的玄女指示道,下一刻一道匹练缠上她的眼睛,眼前彻底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迷迷蒙蒙中,只能感到腾云驾雾一般,好像一直在往上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耳边除了风声也听到人说话的声音,只听得好多道齐整整的声音一齐说道“参见玄女。”
  双脚落了地,有谁把她放在地上,一阵“呼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周身匹练被除去,也能看清眼前景象了。
  这是怎样精致的房间,叶哀哀从未见过,细腻的幔纱,精致的插屏,脚上踩着绒毯,如在云端一般,屋子正中一个瑞脑铜炉里烧着熏香,味道浅浅淡淡,正是她们每个人身上都有的杜兰花香,香炉的另一头的帐子后面是一张雕花大床铺着厚厚丝绸锦缎,屋顶上挂着十二盏的琉璃灯,皆是绘着的美人画卷,惟妙惟肖。
  也不为何,在这七月天气中却不觉得闷热,反倒觉得有阵阵凉意,十分清爽。
  这是怎样的大家闺秀的房间?叶哀哀从来住得简陋,虽认不得这许多名贵物件,但也能看出这屋中摆设件件价值不菲。
  “先带她去洗洗澡。”那玄女站在叶哀哀身边,她的身后也六名穿丫鬟服饰的小女孩儿。
  “是。”她们嘴上答着,便上来搀扶叶哀哀。
  “我……”叶哀哀见双手往后一缩,不敢让她们碰自己,听闻毒澜宗内一草一木都是毒药,只要稍稍一碰便是肠穿肚烂,骨肉尽毁。“不要碰我。“她大声吼道,好像这般便能震慑住她们。
  “你这身湿衣服穿着不难受吗?去换身干净的衣服来。”那玄女说道,嘴里带着三分嫌弃。
  叶哀哀听她这般口吻说话倒真有些自卑起来,看自己一身衣服被雨水泡得污秽不堪,污水滴在雪白的绒毯上,好大一片污迹。
  毒澜宗杀人还要先洗澡?大约她们都要举行什么仪式,罢了,罢了,反正都落在别人手上了,死得干干净净又有什么不好?
  这般一想,反倒率先往外走去。
  可,她哪里找得到路,那些侍女像是被欺压惯了,对叶哀哀这样的将死之人也十分客气,恭恭敬敬地带她去了浴房。
  原来浴房就在方才那间屋子的侧面,只需推开一面石墙便能看到好大一个浴池,浴池边上两个石狮,口中吐出温热的水,注入池中。早知道有专门的浴房也不用出这般大的洋相,叶哀哀脸有些烧。
  “这水是温泉水,是从山底打了引上来的,泡了对人好处大着呢。”身后的婢女小声提醒着。
  毒澜宗的婢女是真的好,对叶哀哀像是座上宾一般,待叶哀哀拉开屏风,脱了衣服,还在屏风后小声地问道“姑娘可需要擦身子?”
  叶哀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搓澡的服务都有?忙摇头说道“不用了,不用了。”
  想着大约命不久矣,叶哀哀舒舒服服泡了一次澡,侍女早就给她送上了一件干净的衣服,那衣服十分合身,是一件藕荷色交领长裙,绣上芙蕖花,裙摆撒开,上半身一件浅碧色对襟长衫,很是符合叶哀哀的身材年纪。
  毒澜宗的死前服务当真不错,当叶哀哀穿着一新出来的时候这般感叹,若是还能再吃一顿好的,也算死得值了。
  回了方才的闺房,那玄女已经不见了,只见那张雕花梨木的圆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青瓷小碗。
  “难道当真有吃的?”叶哀哀心中一喜,几步走到那桌前,笑容却渐渐凝固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恶心,她甚至不敢相信这般污秽的东西会出现在这样美好的地方。
  那碗中散发着淡淡的酒味,酒没有半点颜色,清澈得像最洁净的泉水,碗底却沉着一根手指粗的小蛇,一根蜈蚣,一只蜘蛛……
  还有一些爬虫之类的东西,叶哀哀来不及看。
  这怕就是用来毒死她的吧,叶哀哀胆寒,此刻才感到了害怕,这才见识了毒澜宗的厉害。若是要她喝这些东西,还不如一刀杀了她来得痛快。
  “快把那碗酒喝了。”那玄女不知从什么地方而来,蓦然站在叶哀哀身后,她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虽也是绿衫,却比方才那一件繁复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