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芙蓉宫

  怀州城外,木青城离了辽王便在这里安营扎寨,听闻还有半年昆仑选武林盟主,本就有意收些江湖势力,他们也打算去那里闯上一闯。
  这一路辗转,本意在路上招兵买马,好在朝中有齐王护着,不担心钱粮,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此时若是朝廷来人,也有实力可以一战。
  “少爷。”营帐内,木青城借着夜灯在写着什么,俞二掀帘走了进来。
  “何事?”木青城搁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着俞二。
  “都查出来了。”俞二将手中的信放到木青城面前,他们从一开始便在找玉贵妃真正的身份,以及这么做背后的目的,今日俞二才兴冲冲地走进来,告诉木青城都查出来了。
  “查出来?”木青城有些错愕,这么长时间没有进展,今日却意外查到了?狐疑地拆开那信件来看。
  眉头微微皱起,信的内容和他想的大致相同,只是这字迹……木青城将信握在手中,忽然有些激动地问道“这是什么人给你的信?”
  俞二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今天一支箭射在帐内,我还以为有什么刺客,但是捡起来却是一封信。”
  木青城再将那封信仔细看了一遍,果然,信的中间一个小小的孔,像是被箭赐穿的样子。眼中情绪翻涌,不会错的,这个信,原来老师说他要归隐山林都是假的,他一直在背后帮着自己。
  去年那日松岗一别,木青城想起那个佝偻的身子,心中一阵酸涩。
  “少爷,信里面写的是什么啊?”俞二以为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凑过来看。
  木青城将信纸摊在桌上,说道“与我想的差不多,玉贵妃果真是前朝的人,只是想不到她是太子的遗孤
  “太子遗孤?当年不都被……”俞二话说到一半没有说下去,都说前朝太子是在西宫安养,后来忽然暴毙,却不知他的遗孤去了哪里,这般说来……原来这才是玉贵妃的目的,俞二感到一阵后怕。
  忽然想到什么,忽然惊道“这么说来皇上也不安全,这玉贵妃不搅得天翻地覆是不会罢手。“皇上做梦都想不到,夜夜和他同床共枕的人恨不能杀了他吧?这才是玉贵妃最可怕的地方,她不要钱也不要权,不要宠爱,她要的是所有人都跟着前朝太子一起陪葬。
  “嗯。“木青城不置可否,方才的激动才算平复下来,手指抚着太阳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俞二拿着那信仔细又读了一遍,却见信尾写道“最近有传言,扬州一个小姑娘手上有前朝太子的宝物,我也是最近才打听清楚,这个传言是玉贵妃和毒澜宗放出去,那小姑娘江湖人称小孟婆。“
  “小孟婆?可不就是叶姑娘吗?上次你成亲的时候她还……”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戳中的木青城的伤心处,又生生咽了下去“你还记得她吗?少爷。“
  木青城岂会不记得?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对叶哀哀的记忆太深刻了,吃了他好几次的豆腐,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洒脱,这般随性的姑娘。
  “自然是记得的,我还在她家里住过几个月呢。”那个鸡汤的味道……那个饭菜的味道……也许是最近日子过得有些好了,他都差点忘了。
  “她能与玉贵妃有什么关系?”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无忧无虑的有些愣愣的,长得嘛,还是挺清秀,但是她连京城都没有去过,能和玉贵妃有什么关系?
  “前朝宝藏、太子、传言……”木青城嘴上念叨着这几个关键词,总会有什么关联,好像冥冥中有一条线,将他们牵连在一起。
  “俞二,我要去扬州。”木青城眼中光芒大盛,忽然转过头对俞二说道。
  “啊?扬州?”
  对,他要去扬州,老师这般年纪还在为他奔波,他又有什么事不可以做?“你不要随我一起,若有什么事,写信告诉我。”他说道。
  雨下得越发大了,夏日的雷雨总是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黑压压的云低得人心里头难受。
  城郊外的路因为这雨变得尤其难走,空气中散发着湿气和泥土的味道。
  叶哀哀坐在马车里头,雨点落在马车的蓬顶,旁的声音就被掩盖得几乎听不见了。
  那日醒来,萧九尘还是不放她走,那个他不喜欢却不得不认的父亲来看过她几次,都是盘问她宝藏的下落,叶哀哀说不知道,可那个人就是不信。那个男人很快就出了扬州城,也不知要去哪儿,反正无论去哪儿,都把叶哀哀带上。
  “雨大得很,去这庙里躲躲雨吧。”萧九尘掀开车帘对叶哀哀说道。
  雨声太大了,将他的话遮掩得断断续续,他撑着一把油纸伞,越过叶哀哀的头顶。
  叶哀哀探头出去看,天已经黑得透了,云层滚滚的,也看不清是什么时辰,前方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破庙,实在破旧不堪,大约好多年都没有人住了吧。
  “快些。”萧九尘他爹看见叶哀哀磨磨蹭蹭,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他身后的随从已经开始从车上搬东西下来,大约是准备晚上打地铺用的东西,他们手上拿着灯笼,灯笼的光芒被这雨丝映射得雾蒙蒙的。这些人身上还穿着蓑衣,脚步如飞,都是有条不紊的样子,倒像是经常野外住宿的样子。
  说起来叶哀哀都还不知道这些究竟是些什么人,萧九尘他爹好像挺厉害的样子,可惜她连名字都不知道。
  萧九尘和他爹好像天生气场不和,被这般一催,翻了个白眼,也不答话,伸出一只手,示意叶哀哀搭在自己手上下来。
  “这雨只怕今天一夜都不会停,也不知这破庙漏不漏雨。”叶哀哀叹一口气,却不去搭萧九尘的手,一跃下了地,雨像豆点一般打在她身上。
  “将就些吧,能有这么个地方也还算好的了。”萧九尘不动声色地将伞举过她的头顶,接着她的话说道。
  若不是你,我需要过这样的苦日子吗?我和师兄们吃得好,喝得好,舒坦着呢,叶哀哀在心里腹诽。
  却又不敢说出来,随着萧九尘往庙里走去。
  “小心。”脚步还未踩进去,萧九尘他爹便伸手将他们拦在外边,目光警惕地四下注视“这里面有人。”他嘴里说道。
  “雨太大了,险些感应不到他们的气息。”萧九尘接口说道,当然是他感应不到还是对他爹不满故意不说,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舍下是何人?可否出来一见?若是萧某今日叨扰,这便给诸位赔个不是。”他爹嘴上这般说着,手里却藏了劲力。
  “萧宗主好生敏锐,不亏是闻名江湖的万毒窟。”一道好听的女声在半空中响起,这声音好生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却如何也想不起来。
  原来这萧九尘他爹就是大名鼎鼎的万毒窟宗主,怪不得好大的架子。
  叶哀哀心中思绪这般一过,不过片刻,却见前面破庙“呼啦啦”忽然木板像外破裂,十几个人影拿着武器从碎屑中冲了出来。
  “啊”“啊”……随着几声惨叫,好几个万毒窟门人都遇了害,连反抗都还没来得及,就被人杀死了。
  “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万毒窟都敢惹。”萧宗主将一根黑色的棒子武得生风,那棒子便是他的武器,看起来十分古怪,棒的顶端呈一个手掌形的模样,棒身也弯弯曲曲,整个棒子看起来非常沉重,每飞出去一次便好像能发出千百斤的力道。
  “万毒窟算什么东西?我们芙蓉圣宫从来都没放在眼里。”随着这道声音响起,十几个身影落了地,皆是淡粉色的榴裙,像九天玄女落凡,手上拿着武器,不是筝便是琵琶。当先一女子走出来,挽着斜髻,一袭艳色撒花长裙,披帛随风扬起,那雨落在她身上却不沾身,凭空生出一道雾气,更如谪仙一般。
  这是一门内功心法,内力外引布于周身各处,让落在身侧的雨滴瞬间蒸发成汽。
  芙蓉圣宫,叶哀哀记得她,上次在秦淮河上相遇,她高傲又自负,曾说过她还要来抢自己一次,今日果真来了。
  “芙蓉圣宫?的确好大的名气,你是哪位宫主?”萧宗主看走过来的这个女人,也颇有些动容,黑棒立于身前,警惕地问道。
  “萧坚,你不知道我圣宫的规矩?见了本宫主为何还不下跪?”那宫主走到萧宗主面前,俏目圆睁,红唇轻启,声音带着拨怒,却听出几分嗔怪的意味。
  “你打死我这许多门人,还要我下跪臣服,笑话。”萧宗主一声冷哼,却能感到来人的压迫,不敢怠慢。
  此刻其他万毒窟门人也围了过来,虽对面只有十几个人,但却一点儿没有因为人数优势而感到轻松。
  “本宫主再给你一个机会,现在下跪求饶,再把那个女人交给我。”那宫主说道,一只手指向一旁的叶哀哀。
  叶哀哀身上起了一层疙瘩,最近自己当真成了抢手货。
  萧宗主却也很有骨气,非但没有做出让步,反而先发制人,手中大棒直挺挺挥出,直取那宫主面门。
  宫主身体向后平移,像一片轻飘飘的花瓣,嘴上说着“敬酒不吃吃罚酒”右手招出,却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把古琴落在她的臂弯。
  身体避让,左手拨弄琴弦,忽然一道杀意自那弦上飞了出来,那杀招无形,却将垂落的雨丝霎时间斩成两半。
  萧宗主如何感受不到?往后避让,一棒飞出,向那古琴砸去。
  那宫主却不避让,手上弹琴的速度越发快了,急急如玉珠滚落,与这雨声连成一片。那棒与杀意相交,竟碰撞出“丁丁当当”金属一样的声音,止住了去势,反倒向后飞去。
  萧宗主身形上跃,夺过那往后飞的黑棒,那棒上竟有几条刮痕,露出里面的颜色,竟是比外层稍逊一点儿的褐棕色。
  “你不去帮帮你爹吗?”叶哀哀站在一侧看着,方才那几招的较量,显然是萧宗主落了下风,叶哀哀可是亲眼见了萧九尘动手的,她知道他的功力远不止于此。
  “帮他做甚?像他这样讨厌的人,就该吃吃苦头。”萧九尘靠在一颗大树上,悠闲地看着这一切。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那边已经交手了数十招,此刻那些门人也开始动作,“铿铿钪钪”武器相交声不绝。
  大多是芙蓉宫的占了优势,萧宗主也是越打越束手束脚,要看就要败了。
  那宫主见如此,更是手上弹琴的动作越来越快,只能看到她五根手指翻动,声音连成一片,萧宗主一个不察觉,手臂上便被划开一个血口。
  “你当真看着别人杀你老子?”被逼得没有办法,胸膛又被划开一道口子,他一只眼睛看向萧九尘,向他求助。
  萧宗主此刻应该很难吧,被别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自己儿子却一直在旁边冷静旁观。
  那宫主也看到了这边,广袖一收,一只手便往叶哀哀这边抓来。
  她的功夫一向是轻飘飘的,这一招抓来,向没有重量一般,让人感觉不到危险,叶哀哀都看着那道妙丽的身影,还没有反映过来。
  萧九尘身后的重剑出鞘,向那宫主横砍而去,那宫主一惊,反身向后落去。萧宗主看有机可趁,一棒像后打了过来,那宫主下落之势已成,无法避过这一棒,只得身子侧过,却不能全面,左侧手臂结结实实挨了一棍。
  她向后落地,捂着受伤的手臂看着他们,嘴上说道“两个男人欺负一个女子,好不要脸。”
  萧九尘将重剑插在地上,双手抱胸,笑着说道“我可没想着欺负你,是你想要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他眼睛看向叶哀哀。
  周围万毒窟弟子已经被芙蓉宫杀了个七八层,萧宗主看到此刻得了几乎,几棒打出相助自己宗内弟子。他虽然打不过芙蓉宫宫主,但这身武功对付这些小喽啰还是够看的。
  那宫主方才只看,还有一个绝顶高手在一侧,她心里明白有他站在叶哀哀身边,她就讨不了好处去,便转移了目标。
  战斗的局势因为萧九尘的被迫加入,忽然就变了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