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
大师兄身体被那风浪带动,身体不由往前移动,他将剑插入地中,止住前倾的身体,风吹动他的衣袍和头发,那金色的电芒如刀剑一般割裂他的衣服。
“流沙?”大师兄惊异地抬起头,看向萧九尘,那金色割裂他脸上的肌肤,一道血痕留下,血顺着脸滑下,将他温润的脸显出几分蛮性。
流沙算是江湖上失传的功夫了,以人力影响周围空气,连风都能杀人,看萧九尘这个气势,只怕已经练了很长时间。
大师兄身形跃起,半空中手中的剑散开,绕着周身一圈,影子一般打向萧九尘。
站在地上的人都吸了一口凉气,从无妄谷出来的都认得这一手法,师傅的“惊鸿”,没有想到大师兄竟然学成了,此时看来与萧九尘的气势相差无几。
剑幕将大师兄环绕,隔绝了周围流动的空气,接着汇聚成一体,连带着大师兄的身形宛如一把恍若天成的剑,带着阵阵滚卷的风,巨龙一般发出一声长啸,向萧九尘奔腾而去。
只能看到半空中明亮的光线,人与剑都在这光线之中隐没。
“轰。”那光散开,猛得几乎要将人眼闪瞎,狂风大作,四野的树木被这爆炸的能量炸裂,叶哀哀站在极远处,却被震得摔坐在地。
这是大师兄真正的实力,叶哀哀简直不能相信这还是曾经那个如玉一般从来温和的大师兄,这样一个明明拥有摧毁世间万物之力的人,却始终缄默,始终淡然。
光线渐渐散开,大师兄的身体从半空中摔落而下,在将要落地的时候,才一个翻身,以剑杵地,却依旧体力不支,半跪而下,一口血从大师兄口中涌了出来。
“师兄。”见大师兄受伤,叶哀哀一惊,从远处跑了过去,草皮几乎被连根拔起,露出光秃秃的地面。
萧九尘站在远处的树枝上,明明只有一点枝末,他却如站平地,单手负在身后,头发在狂风中舞动,原本有些黝黑的脸多了一些苍白。
“你很厉害。”他居高临下看着大师兄。
“你也不差。”大师兄擦了擦嘴角的血,抬起脸看着他,竟然笑了出来。
萧九尘将手中的玉笛远远一抛,一个漂亮的弧线向叶哀哀砸来,叶哀哀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什么意思?他这是认输了?可是看起来大师兄才是受伤的那个人啊,叶哀哀抬起头看他,不明就里。
“你根本就没有什么藏宝地图,这根破笛子也不是什么钥匙,不过你要小心一些,下一次遇到别人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了。”
“啊?”叶哀哀还是一副错愕的模样,原来他知道啊,那他为什么搞这么多事情出来?这个人可能脑子不大好使,叶哀哀带着同情地看了萧九尘一眼。
碰到那个怪异的目光,萧九尘心中一愣,只怕这个丫头又生出什么鬼想法了吧,他回以一个淡淡的笑,那笑更为渗人,比哭还难看。
下一刻脚尖轻点树叶,整个身体抬起,像燕一般轻盈地向前掠去,几个闪烁已经是在百丈开外。
叶哀哀看着个逐渐远去的背影,仓蓝还在手中散发出微凉的触感,真是个怪人,叶哀哀想。
“唔。”一个走神,大师兄身体前倾,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大师兄。”叶哀哀和师兄们都去扶他,再看时,他的脸上半点血色都没有了。
“好久没有遇到这样的对手了。”大师兄喘息了几口粗气,缓缓站起身来,脚步有些虚浮,“走吧。”他说。
萧九尘半刻钟的时间已经到了驼山的半山腰,原本平淡的脸上忽然面色一变,再也支撑不住,落了下去。
那沉着面孔再也止不住翻涌起一股惊异,他从来没有想到,世上还有功夫如此高深之人,方才虽然已经用尽全力,但那剑气依旧压迫着他的胸膛,几乎将他的五脏六腑都震碎,这一次,只怕是损到了内力。
他半个身子靠在大树上,大口喘着气,将胸膛的衣服扯开,大片结实的肌肉泛着铜色的光芒,看不出半点伤口,却阵痛得要命。那个人究竟有多强的内力,能不损衣物,只伤内里,险些就要了自己的命。
此番出来闯荡被那个坨帮拉着说找什么宝藏,结果看那个小丫头的样,哪里知道什么宝藏的事,还能东拉西扯地来骗自己。当真是什么事都没做成,也不打算去帮坨帮做什么打手了,他们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吧。
“小孟婆?”萧九尘想到那个娇小的身影,明明一肚子的主意,偏偏装得老实愚钝,那灵动的眼睛滴溜溜地转,想到那双眼睛,萧九尘就止不住扯开嘴角笑。
屋内烛光暗沉,屋外月色寂静,在自己的屋子将物件一件一件收揽起来。
钱,这些年积攒了不少,定是要带走的,还有几个铺面和田庄也早就典当好了,首饰虽然沉重了些但是只要出了城雇上马车带在身上也不算费劲。最后还剩些古董字画,咬牙看了看这屋里摆设的东西。
带在身上实在有些费劲,一看这些花瓶,时间紧迫没有时间把它带去换成银子了,但又价值不菲的样子,有些舍不下。
最终狠了心,一跺脚只将那画取了下来,收进的包袱中,这样已经算是轻装简行了,但是林林总总算起来也已经裹了四个包袱了。
也顾不上那么多,悉数背在身上勾着身偷摸着往外走去。
此刻的一身粗糙的下人衣物,头发被头巾包裹,脸上也没了精致的妆容,从前华光异彩的美妇人,此刻光华散去不少。
这也怪不着她,她本是穷途末路进了彩云斋,才发现那里真正的勾当,以及幕后老板。在彩云斋几年,妈妈教她唱曲、跳舞,琴棋书画,一时间也有名气,直到那一天,妈妈指着一个肥头大耳、粗鄙不堪的中年男人,告诉她她最终的任务是勾引这一个男人。
入了烟柳地本也没想过独善其身,虽然这个男人外貌丑陋,虽然这个男人已到中年,还是用尽浑身解数得到他的信任。
当进了裴府才知道,那些浆洗劳作,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丫头、小婢女竟有不少是萧林的人。她受命监视着裴敬的一举一动,并都写信交给小丫头们,这便是她在裴府几年所做的事。
虽然不甘心受制于人,但是一直把事情做得很好,也很受裴敬信赖。
但是前段时间裴敬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开始怀疑她,也冷落了她一段时间了,她再也得不到裴敬身上的一丁点消息了。
这一边是裴敬的冷待,那一边是萧林一次又一次派人来探寻,逼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头如斗大。
很清楚,一旦她压榨不出任何价值,萧林会怎样待她,而裴敬对她已经算是彻底失了信任。也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了,跑吧,带着这些年所有的积蓄,足够她快快活活过一辈子。
轻轻将后院的小门合上,这后门外是一条很长的青石板小巷,月光落在青石板上,如银般细碎,就踏着这点点的月色,背上背着好几个包袱,奔跑在这无人的冗道里。
“你要往哪儿去?”原本安静的路上,一道平和的声音却几乎将的心跳都吓得骤停了。
她止住了脚步,脸色霎时都白了下去,整个身子僵硬地转了过去。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坐在墙上,双腿晃荡,悠闲地看着。
不认识夏晗邺,也不知这是谁家的公子,目的是什么,她将背在肩上的包袱握得很紧“你……你是什么人?”她颤抖着声音问道。
“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嫣,好大的名气,怎么如今这般狼狈?”那少年一跃跃到了地上,戏挑地看着。
“嫣,祖籍是在塞北边境小城,原本是家境富庶的商贾之家,后来大梁打了进来,家人被杀,流离失所,一路逃到京城,进了彩云斋,以舞闻名。后来受工部尚书裴敬裴大人亲睐,替你赎身,做了第四房小妾,干脆连姓也不要了,就叫。”夏晗邺双手环胸,悠哉地围着转了一圈,目光毫不客气地在她身上打量,将她的过往一一说了出来。
被他看得好不自在,身子微微向后缩。
“其实我不清楚,当初大梁人杀了你的家人,是王进王将军临阵上马救了你们。按说,你应该感激王将军,又什么非要和萧林为伍?陷害这样的忠良呢?”夏晗邺问道。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不过一个四处讨活的女人,哪里给钱便是哪里好,哪会去想什么忠良不忠良,仇人不仇人的。她现在只关心的,如此深夜,一个模样俊秀的少年拦住她的去路,所为的是什么。
“你放心,我不会抢你包袱。”夏晗邺看着将包袱攥得很死,不由得觉得好笑。
“我让你见一个人。”夏晗邺说道,打了一个手势,几个人押着一个女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没有想到这里还藏着这许多人,险些惊叫出声。
那个女子穿着白色的娟纱长衫,头发垂落而下,身形看上去有些羸弱。她抬起头看着,一张不染俗尘的脸,虽然被几个男人挟持,依旧倨傲冷漠。
这段时间受的惊吓实在太多了,此刻见了这个女子更是惊得半天才说出话来“沁……沁心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三年前就进了彩云斋了,应该算是其中最老的一批老人了,但是自她进彩云斋时沁心就已经在了,没有人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沁心是与所有人都不一样的存在。
在彩云斋管教森严的地方,她不用接客,做什么可以凭自己心情随心所欲,即使这样,妈妈见了她还是地客客气气地尊称一声“姑娘。”
早有传言说,沁心才是萧林的心腹,彩云斋其实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妈妈不过是一个嘘头罢了。
这些事情真真假假,但是有一件事却的确发生了,自除夕夜那一晚彩云斋大火,沁心就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萧林也曾派出去好些人寻找她,都没有音讯,也实在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到沁心。
“,好久不见。”纵使在这暗夜里,纵使受制于人,但沁心依旧是泰山崩于前而神色不改,她浅笑着美好而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