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红到发黑 5
奶奶走的很平静，平静到检测仪出声，苏彤爸和小伯伯才反应过来。
苏彤妈把手抽出来后，小伯伯立马上前，揽着奶奶半个身子抹眼泪。
外人看来，母亲走了儿子悲伤不已，哭的和无助的三岁小孩子似的。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小伯伯刚到时和疗养院对账的那份强势。
可要说奶奶这一走苏彤是什么样的心情很不孝的，她没有什么大悲大伤。苏彤是难过的，可还不到泣不成声的程度。她很清楚，她现在的眼泪是留给别人看的，是献给伦理道德的形式化眼泪。
医护人员给了他们一点时间，最后实在拖不了，宽慰道：“老太太八十几岁是高寿，子女后代在身边陪着享过福，走的也比较平静没受什么痛苦，是善终是喜丧。”
“什么喜不喜的！”小伯伯瞪了医生一眼，“人走了有什么可喜的！我妈要是好好治，肯定能活到九十！”
医生摇摇头：“刚才放弃治疗，你们也是签过字的。”
小伯伯：“谁签的！我没签过!”
苏彤爸：“我签的！妈妈这个样子，就算能活到九十也是躺在病床上，插着管子吊着针。”
小伯伯：“好死不如赖活着！万一转好了呢！”
眼看着小伯伯又要吵起来，苏彤妈赶紧插嘴道：“老太太刚刚闭眼你们就要吵架，是不是想把她再气醒过来？缓过劲了就赶紧让医生护士送下去好好保存着。送下去后你们想怎么闹就怎么闹，现在把人晾在这里算什么孝子！”
得了苏彤妈的支持，医生护士松了口气，把人包装好后迅速进入下一个流程。
苏彤爸和小伯伯陪着一道下去，留下母女两在楼上处理各种手续。
等苏彤把眼泪收干了，却见苏彤妈不断抹眼泪。苏彤以为，她妈妈是怨恨奶奶的，人前哭一哭，人后就该像个没事的人。可现实却不是如此。
注意到苏彤诧异的眼神，苏彤妈苦笑：“你小伯伯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哎，我就是想到哪天自己躺在那个位置，会怎么办。”
苏彤拍拍她：“妈，别瞎说。活着就有希望。”
苏彤妈：“如果活的时候，心里没半点高兴事，身体也承受着痛苦，那活着干嘛呢？不是活着才有希望，是有了希望才想活着的。你奶奶自从你爷爷走了以后，就不抱什么希望了。这几个月该吃吃，该玩玩，把钱都用掉，什么事都不担心也不像以前那样成日叨叨叨。”
苏彤：“看开了不是挺好的嘛。”
“好？”苏彤妈重重叹气，“好什么好，看开人要失望多少次才会看开？看开，那是说的好听，实际上不就是知道自己想要的这辈子都得不到了，没办法了呗。”
这话从苏彤妈嘴里说出来，苏彤有些担心。向来都喜欢争一嘴的人，怎么忽然说这样的话？
可不等她细问，苏彤妈自己就坦白了：“彤彤，妈妈现在真的没有什么大愿望，就希望你能找个好人家。真的就这一个愿望，就算你日后不生孩子都不要紧。我不敢想你要是一辈子单着等你老了谁”
苏彤：“妈，这件事晚点再说，先把奶奶的后事做好吧。”
都这样了她妈还能催婚，苏彤不知道作何感想。
医院疗养院的各种手续结束后，苏彤看着呆滞的小伯伯问道：“小伯伯，您上来定酒店了吗？”
小伯伯：“没”
苏彤爸：“这两天住我们家，后事怎么办，还得商量。住我们家方便。”
苏彤：“哦，好。那要不要先去哪里吃点东西，还是回家烧？”
小伯伯：“总归是去你店里。你二姑妈他们已经到了。”
苏彤：“二姑妈他们……是谁们？”
小伯伯：“还能是谁？和奶奶亲近的亲戚不就你二姑妈，二大伯，还有表姑那边几个吗。”
之前不知道谁说的：人家家人刚走，我们再怎么关心，也别马上过去哀悼。那不是感情好，是给人家添麻烦。等人家办追悼会时，有的是时间哭喊。
此刻，苏彤内心就是这个想法：“一下子来这么多人啊？”
小伯伯：“你奶奶要落叶归根，多些人来，也好帮忙一起运回老家去啊。”
苏彤哦了一声，心道：运就运，全都跑到她店里来是怎么个意思？她开的是豆腐饭店？还是白事公司？要说只是来吃个饭，她的红此时打扮的灯红酒绿一副圣诞欢喜风，而这些人家里长辈刚过世，合适吗？不合适吧。
怕是来者不善啊。
果不其然，苏彤一到店就看见陈觉霖送走四个还未落座的客人。客人像是落荒而逃，而餐厅一边已经坐着的客人正满头黑线地看着另一边唯一一桌苏彤的亲戚们。
虽然苏彤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可看那几个阿姨就快蹙到一起的眉头就知道是在哀思，浓浓的哀思。
罢了，她早就被人八的一身黑了，还怕这几个手下败将再添一把火吗？
苏彤下了车，酝酿好情绪，一进门便哭哭啼啼地朝亲戚们去。
苏彤：“二姑妈，二大伯，大表姑，二表姑奶奶没了。”
苏彤爸妈还没哭上她就如此，一众长辈苦着的脸硬生生楞住。
苏彤：“小伯伯说你们一早就到了，怎么在这里等？早通知我呢，我派人接你们，说不定就能见上奶奶最后一面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二姑妈，嘴角抽了抽道：“哎，你大伯伯也没说一定不行，我怕我们去早了，反而给你们添乱。”
小伯伯：“是啊，以为你爸还会挣扎一下，就让他们先别来，在屋里挤成一堆，对老太太不好。谁知道你爸这么快就放弃救治了。”
二姑妈佯装劝解：“彤彤爸也是不忍心老太太受折磨，你……”
苏彤打断：“是啊，奶奶来了这边之后一直和我爸妈说要死的有尊严，要舒坦，不要折磨她，反复打针插管子。我爸孝顺，做这样的决定就是念着奶奶的遗愿，做好被全家不理解的准备的。”
二姑妈：
大表姑：“好了好了，老爷爷走的时候咱们就知道老太太时日不多的。往后活着的每一天都是老天爷的恩赐。而且在这段时间，彤彤爸妈几乎日日陪着，也算是尽享天伦了。”
二表姑：“是啊是啊。额那彤彤回来了，我们也别站在这里打扰她生意了。先找住的地方吧。”
表姑这边虽然和二姑妈一家往来，但也是碍于亲戚又同住一城，少不了家族聚会。但之前和表姑家姐姐讨教餐厅宴会业务时，几个同辈哥哥姐姐也都明说不喜欢二姑妈一家的。
只是，再不喜欢，现在就开始偏帮苏彤，惹得二姑妈很不悦。这不，二表姑说要走，她却又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