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巧克力布朗尼就是要齁
网上不是有句话吗？用最贵的护肤品，熬最晚的夜。
苏彤听说在大洋彼岸搞金融的人都是天天熬夜，可是再看方哲，完全不像啊。苏彤猜测他应该是用了不少护肤品，这么多年过去样子都没怎么变。
两人就这样相顾无言了几分钟，直到一辆车子呼啸而过，苏彤才回过神：“是去万安小区？”
“哦，我我还是打车吧。”
“你手机上有叫车软件？”
“啊？额，没有，我扬招。”
“没事，万安小区的话，我顺路，送你吧。这里扬招比较难。”
一般来说，女生主动发话，男生不会拒绝。特别是方哲观察了一下周边环境，确实是幽静的住宅区。
车子驶出小道。此时，马路两边的梧桐树上已经挂上圣诞气氛的小灯，灯下的行人三三两两。苏彤想，他们为什么还不回家，那灯为什么这么早就闪，真是看得人心烦。
突然，方哲开口问：“对了，你现在还在银行吗？”
苏彤没想到方哲居然知道她在银行上过班：“早不在了，现在自己开店，个体户。”
“开店？什么店啊？”
“西点店。”这时，车子经过恰好昌五路，苏彤扬了扬头道，“喏，就是那边那家。”
“红？”
“嗯。”
方哲很意外，表情里带着许多不知怎么问出口的疑惑。
苏彤不想让他提以前那块草莓蛋糕的事儿，于是主动道：“朝九晚五的太安稳，正好有个朋友也想开店就出来了。”
方哲点点头，随后打开手机。虽然没有叫车软件，但是网评app还是有的：“网上说你的店是网红店啊？人气很高？”
方哲的语气里带着某种不确信，一种被惊喜到的不确信。
“是啊，网红店。整条街都是的，就连早上卖豆浆烧饼的铺头也在榜上。”
方哲扑哧一声：“所以，现在昌五路是网红街咯？”
“嗯。”
“网红经济，国内现在最火的大概就是这个了。高级网络销售能带货就是”
方哲大概是没别的话可说就扯了一点经济局势的话题，苏彤听得懂，但也只是敷衍地笑笑。
“嗯，前面小转靠边停就可以了。我走侧门。”
车子稳稳停下，苏彤问：“你现在住这里？”
方哲点头：“对啊，我爸去年过世我就回来了。我妈年纪大了，住以前的屋子不方便就买了这边。虽说也不是新小区，但是设施很完备，也经常有老年业主组织活动，而且离医院近。”
方哲边说边解开保险带，不过却没开门：“苏彤，改天我去你店里坐坐，你应该不介意吧？”
不介意？她怎么会介意呢？
“开门做生意，鬼神不忌。只要别赊账就行。”
方哲听言噗嗤一声，点点头道：“好。那路上注意安全。”
看着方哲的背影和黑夜融为一体后，苏彤想上知乎问问“偶遇初恋男友，怎么办“。可惜网还没打开，微信上安周又问：还没吃完？
苏彤服了，难道是她手机有毛病？不开微信它就不显示新消息？怎么又这么正好？
于是苏彤干脆一个语音通话：“喂，你们还在宿舍呢？”
安周似乎没想到苏彤会打回来，忙着找耳机：“喂？苏彤？”
“嗯，他们还没走？”
“路东和陆希走了，但是你姐还在。”
“我姐？”
“嗯，秦焱帮她剪视频呢。你过来吗？你姐喝了点酒。”
“谁给她喝得？”
“不是，是她带过来给我们，结果我们都没喝，她和陆希喝了。”
“真是服了陆希，备孕的人还喝酒。我马上过来。”
驱车达到员工宿舍已经十点多。一进门秦焱就紧张兮兮地说苏琳菲在他床上睡着了，叫都叫不醒。
苏彤进去一看，果然。
“她们喝了多少啊？”
“一共四瓶。”
“才四瓶就这样了？”
“600毫升的玻璃瓶。”
苏彤：服了。大排档批发的酒啊？哎，看来是还没走出来，还好下午没问，不然说不定喝得更多。
苏彤无奈，秦焱怕苏彤责怪他，于是小心道：“要不菲姐今晚我勉为其难和安周挤一挤”
住宿舍的四个人，陈觉霖、安周、秦焱还有宋励文，苏彤很信任他们。可还是那句话，所有信任都需要小心维护。不管是一个女人住在男生宿舍，还是一个gay和直男挤一挤，这些事不到万不得已，都不要做。所以，苏彤当即摆手：“我先听听你们今晚的讨论结果，等下再叫她吧。”
回到客厅，桌上是今晚的议题作品。苏彤一道道吃下来，有些需要改进，有些不太合适，有些可以安排上线。
“不过，安周你这个布朗尼，一块吃下去，齁甜齁甜的，而且长得也很传统，能不能加点新意？”
安周解释道：“布朗尼，本来就是齁甜的才好吃。而且天冷了，吃点甜的补充能量，或者两个人吃一块圣诞节情侣多，可以一起吃，应景。你要实在不喜欢，我试试加冰淇淋进去。”
以前每次讨论新品，安周都是听苏彤的建命令，很少会像今晚这样坚持己见。
而苏彤，她会找各种理由劝服安周，而今晚她居然听进去了。
倒不是安周那个加冰淇淋的提议改变了苏彤的想法，而是那句“情侣多，一起吃，应景“。
这让苏彤想起她和方哲第一次正式见面，吃的也是布朗尼。
那时她大一下，上学期几乎就是在玩，所以成绩惨不忍睹。为了这学期的不挂科，苏彤开始进出自习室。
苏彤学校的自习室位置抢手，许多人都早早地拿书本占座。可惜苏彤不常去，没什么经验。瞧见一张没被贴字条的桌子就坐上去了。
四十几分钟后，有个高年级的学姐站在她面前，她说：“我放了书占座的，你没看见啊？”
苏彤歪头一看，这才发现桌板里有本金融工程。可是彼时自习室里已经没有其他位置了，而苏彤还差五十题，所以她不肯让。只是和学姐抱歉道：“书没搁在桌上，也没贴字条，所以抱歉，我还有五十题就好了，学姐要不你兜一圈再来？”
一般来说抢座位要不是直接让，要不就是直接赶人，苏彤这种迂回曲折反而让学姐很恼火，觉得自己被嘲笑了。
但是作为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学姐不能骂人，只好反讽回去：“哎呦，微观经济学啊？大一的吧？嘶，现在是下半学期，微观好像是上半学期的课啊？挂科生咯？这么简单的东西，我当年寝室里看看就过了，哪需要占自习室啊？”
苏彤“那句兜一圈再来”是真的为她着想才说的。自习室其实有规定先坐先得，虽然老师体谅学生辛苦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眼，但若真的吵起来，拿书占位子这种事还是不守秩序的表现，谁怕谁啊。
“学姐，我就是在寝室看不进去才来自习室的。你的书就这么藏着，也不贴个字条，就算不是我，别人也会坐下来的。”
“嘿，自己眼神不好还有理了，难怪挂科啊。再说了，我走的时候书明明在桌上，也有字条，我看是被你拿走了吧。没素质。”
哎呦，真会栽赃：“学姐这么说，难不成是邀请我和你去找老师调监控？”
“你！”
就在苏彤几乎要赢了这场嘴仗时，旁边一个男生道：“同学，你就让给她吧，她确实占了位置的。而且你已经看了四十几分钟了，自习室还有一个小时就关闭，她最多看个一小时，不算占你便宜。你们再吵下去，大家都别看了。”
苏彤汗颜，大兄弟，重点是占没占便宜吗？
“是啊，小学妹，微观而已，你每天晚上回宿舍少谈一小时恋爱就过了。”
这又是什么鬼话？
正在苏彤很不服很恼火的时候，一个男生站出来了。他穿着黑色正装和牛津皮鞋，头发不长，有一小撮刘海，正好到圆框眼镜上，高高的鼻梁，温和的眼神，还有挺拔的身板。这种装扮在自习室里算是奇装异服，可在苏彤眼里那就是气质了。
“同学，位子让她吧。等你到了大三上就知道金融工程比微观还容易挂科，而且大三下重修金融工程，很难抢到课，只能靠自习了。”
他的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温柔，而且笑起来很好看，这让苏彤想到什么温润如玉，气质翩翩之类的词儿。加上言语间也算帮她扳回一点面子，于是苏彤乖乖地站起身，在身后难掩的嘲笑声中走出教室。
惊鸿一瞥后，苏彤的精气神都被吸走了。九点多突然觉得肚子饿，这才想起来没吃晚饭。于是下楼去美食广场，顺便给宿舍几个人买宵夜。
可谁知进了没多久广场又碰到那个学姐。
苏彤等的是铁板炒饭，学姐等隔壁的紫米牛奶粥。两个人鬼使神差地一转头，四目相对，雷电交加。
一开始她们只是互翻白眼，可是等苏彤拿到铁板饭时，学姐飘了一句：“大半夜吃这么油，也不看看自己多胖，怪不得微观过不了，血都进肚子里了吧。”
其实苏彤那时并不胖，一米六出头，九十二斤，就是脸上婴儿肥比较明显。但女人不论几岁都不喜欢被人拿胖来说事儿，都是受过教育的，怎么可以以貌取人呢？于是苏彤不爽了，转身一个回怼：“不多吃点，怕智商不够撑到大三考金融工程。我可不想到时候和小学妹抢位置坐，丢人。”
学姐听言气势汹汹地靠近一步。苏彤不理她，转身想去找位子，可就在这时，学姐轻轻推了她一下：“你什么意思！谁丢人！我是有事缺考！不是挂科！”
学姐自然不是真的想打人，所以推人的力气不大。可是坏就坏在美食广场的地板有些油腻，加上苏彤端着沉重的铁板，一个重心不稳，连人带饭摔倒。而更为严重的是苏彤的手臂很不巧地撑到了刚出炉的铁板上，这下好了，加菜。
苏彤烫的大叫一声，学姐在一旁也吓傻了。铁板店的老板娘赶紧叫旁人来帮忙，这时那个男生又出现了。
如果说一天之内和同一个人吵了两次，那是真有仇；可如果一天之内被同一个人救了两次，那就是真有爱了。
男生扶着苏彤去校医那里处理烫伤，校医看了下创口，摇头道：“不行，你这个烫伤面积太大，得上医院。来，单子，男朋友拿一下。”
校医把转院单凑到男生面前，惹得他和苏彤都是一愣。
“拿着啊！女朋友都伤成这样了，拿张纸都不会啊？”
当时，苏彤心里是又慌又乱，想解释可又怕反效果。谁知男生愣了一会儿后就乖乖地接过纸条，还说：“谢谢老师，我带她去医院。”
于是半个小时后，他就坐在自己旁边看医生给她上药。
“放心吧，日常注意一点就不会留疤。”
苏彤原以为这话是对她说的，可一抬头却发现医生是在和男生讲用药细则。
完了完了，苏彤当时想，她的智商要归归归归零了。
处理完伤口，男生把苏彤送回宿舍楼下。由于事发突然，苏彤的医药费都是他先垫付的。苏彤打了个电话让舍友送钱下来还给他，可是那群小坏蛋知道有个高年级男生送她去医院又送她回来，便坚决说都上床了下不来。
苏彤尴尬了。
男生大约是看出还钱无望，于是笑着掏出手机：“我叫方哲，金融系的。我留个电话给你吧，等有钱了，你再打给我。”
“嗯。好。”苏彤输入方哲的电话，而后迅速蹿回宿舍。
一回房间，那三个女生全部凑过来逼问苏彤怎么回事，得知整个故事后，其中一个叫朱虹的女生道：“方哲！哦！是不是我们学院那个学霸！去年金融案例分析大赛冠军组的组长？”
朱虹是苏彤宿舍里唯一一个老实读书的姑娘，所以她说的大赛，抱歉，其他人都没关注过。
朱虹无奈：“叫你们成天玩，要是好好念书，讲不定早遇见了。来来来，校内上有照片的案例分析，案例分析哎，来看，是不是这个？”
苏彤凑上屏幕：“嗯，就是他。”
“哇，彤彤！苏彤！苏大美女！你！一定要搞定他！为了朱虹的奖学金，为了我们整个5011的成绩单！你一定要成功！”
苏彤：
朱虹：“别的不说，苏彤，方哲是真的很优秀。我听说他现在大三已经在XX咨询实习了，那地方的实习缺可不比校招简单，不管以后留不留用都是金灿灿的一笔。”
苏彤：“那个”
“小苏，听姐妹的，准没错。我刚打听过了，方学霸，XX模范中学毕业，大一到现在，年年奖学金，而且人缘口碑都不错。关键是！他，母胎solo！”
苏彤被宿舍女生这么一起哄，气笑地大喊一句：“你们能不能先关心一下我的伤口啊！能不能先去查查推我的那个人啊！真是，方哲给你们钱啦！”
“哇，方哲还要给我们钱啊！护理费嘛？哈哈哈哈哈。”
“苏彤，快去约他！”
提到约他，苏彤想起来，她当时有了方哲的手机号忘了给他自己的号码了!
于是苏彤趁大家不注意，发了条短信给方哲：学长，你好，我是苏彤。这是我的号码。
一分钟后，苏彤手机突然震动。大家齐齐看过来，来电显示正是方哲。
“苏彤？“
“嗯，是我，学长。“
“哦，没事，我就是确认一下你没打算逃债给我个错的号码。”
电话里方哲的声音非常非常温柔，是那种带着逗小孩儿语调的温柔，这调调和另一边疯狂比口型的女神经们形成鲜明反差。
“学长，我的名字专业你都知道了，给别的号码也逃不了的。改日，我一定亲自上门”
苏彤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这话有歧义。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钱就是”
“嗯，你说的对。”
“哈？”
“没事了，小心伤口，这几天别沾水，我可等你亲自上门啊。晚安。“
“晚安。”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声，而苏彤却没把电话放下来。她不敢啊，脸太烫了，一放下来肯定要被旁边几个人嘲笑的啊！
可是苏彤不可能整晚举个手机挡脸，于是被嘲笑的苏彤便约了方哲后天在学校咖啡馆。
去之前，苏彤特意打扮了一番，额，其实也没怎么打扮，只是拿出了衣橱里唯一晒干的两件衣服，干干净净，很淑女。进店后，苏彤远远看到方哲，白色体恤和牛仔裤，也是清新干净。
但是，他对面那位似曾相识的学姐是什么情况？
苏彤有些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学长好，还有学姐”
学姐看见苏彤，面露尴尬。等苏彤坐下来，方哲扫了她们一眼，道：“苏彤，你要吃点喝点什么嘛？”
拜托，苏彤看见这位学姐就不想多待，跑都来不及哪还想吃吃喝喝，于是她支支吾吾道：“热柠茶就好了。”
“好，我去买。你们先聊。”
聊？聊什么啊？方哲，我不过欠你几十块钱，不至于吧？
可是方哲是铁了心要她们聊，这一杯茶买了半天也没回来。
苏彤很囧，也很无语。半响，那个学姐才道：“那天很抱歉。我不该抢你座位，也不该推你你手怎么样了？”
嗯，什么情况？苏彤诧异地盯了学姐一会儿，看得出学姐是真的很忐忑，像是被逼道歉的。
见苏彤不说话，学姐又道：“医药费，我给方哲了。”
“额，医药费学校会报销耶。你给方哲，那我岂不是赚了？”
“哦，那就当赔偿吧”
苏彤无语了。
“你手要是还好的话，我先走了。”
“哦，还好还好。”
“嗯，总之很抱歉。再见。”
“哦，再见。”
什么和什么啊？
方哲回来时，盘子里是两杯热柠茶和一块巧克力布朗尼。
苏彤见他笑的怪异，问道：“她是什么情况？你们认识啊？”
方哲点头：“同班同学。”
哈？
“可是前天在自习室，你说她”
“她上学期和男朋友分手了，因此大病一场。回来之后脾气就怪怪的，我们这些同班同学也没少受她的气，所以”
“所以听见我怼她，你就顺便也？”
方哲听言，低笑点头。苏彤哭笑不得：“那你们应该找她前男友出气啊。”
“是她……理亏在前，男朋友不肯原谅才分手。”
“额好吧，当我没说。那医药费”
方哲指指桌上的东西，笑道：“你请。”
苏彤愣住了，她不是觉得方哲这男生叫女生请客很那什么，只是单纯的没见过这种操作，不知道怎么反应。
“开玩笑的，我请你。替那个同学跟你道歉，还有你那天没做完的五十道题。”
苏彤直觉，方哲对她也有意思，一定有。于是她想了想：五十道题，一点烫伤，换一个优秀的学霸，赚了。
“可是布朗尼太甜了。”
苏彤也是“人来疯“，还没确定关系呢就撒娇。
方哲听她那软软糯糯的语气，忍不住红了耳朵，低头笑道：“布朗尼就是齁甜才好吃，而且这点大小两个人吃，再加柠檬茶，正好。不信，你试试看？”
好一句布朗尼就是齁甜才好吃。
后来，苏彤再没和什么人分享过一块布朗尼，所以次次都被齁死，最后这道甜品就被打入她的私人冷宫。
这么一想，李先生那个“第一口蛋糕”的理论是有点道理的。两相对比之下，后来的王均然，从热恋到分手，留给苏彤更多的是理性客观的经验道理，而不是纯粹的如黑巧克力般的苦涩感觉。
收起回忆，苏彤再吃一口安周的布朗尼：“就按你这个做吧，等天再冷点，暖气开到26度，再试试加冰淇淋。”
“你同意了？”
“嗯。你什么表情啊？不是你自己想推这款的嘛？”
“不是我以为你不喜欢吃的。”
“我是不喜欢，但有人会喜欢啊。”
而且那个人，已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