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灯一关，客厅里的一切都顷刻间暗了下来。
  邻居家的灯光，还有马路上的微弱路灯灯光，透过窗户射了进来，但那些外面的光都隔得远，显得幽幽的，压不过客厅里的那三根蜡烛烛光。
  房间里的光源只剩下那三根蜡烛，将距离最近的张周旭全身映照得覆盖着一层橙红色。
  那四个艾塔不断在冒出浓烟，向四下漫去，很快房间里的所有人都能闻到艾叶特殊的气味，而艾塔顶部冒出来的烟越来越浓，范围也越来越广，将张周旭的身影几乎完全笼罩住了，她的身影在浓烟里慢慢变得模糊，影影绰绰，而沙发上本来空无一物的位置却现出了两个坐着的身影，在浓烟中从透明慢慢变深色，由模糊变得越来越清晰。
  阿二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双眼，猛地睁开，那两个身影确确实实存在，还正往自己这边飘过来，阿二的姐姐也从另一边走了过来，她预感到那两个身影就是自己的父母，紧张之下很自然地勾着阿二的手臂。
  两个老人与阿二姐弟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隔着的烟雾越来越稀薄。
  父母的样子，儿女永远都不会忘掉，可是它们现在的样子跟以前在生时的样子有着不一样的地方，倒是和死时尸体的样子很像。
  容貌没变，可是皮肤染了一层黄色，诡异的玫红唇色，红色的斑纹，全身半透明的质地，凌空漂浮……
  这些都说明了阿二姐弟的父母的确是死了，可现在它们又在浓烟中回来了。
  “爸，妈！”
  阿二的姐姐认出了两鬼的身份，脱口而出喊了出来，空着的那只手立刻盖住自己的嘴巴，她以为再也看不见他们了，双眼的泪水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阿二还在原地愣着，眼睛瞪大了，看着这两张无比熟悉的脸，不敢相信，而又不得不相信，这一思想挣扎，让他比姐姐晚了喊出声。
  “爸，妈，真的是你们吗？”
  “一一，小二，我们在呢！”
  阿二的母亲看着二人，很想摸摸他们的脸，可是张周旭用的这个方法只能让活人看见鬼魂，但人鬼终是有别，阿二母亲那两只想摸姐弟脸部的手穿透了过去，比冰更寒冷的感觉一下子就让阿二姐弟打了个哆嗦，那脸上的冰凉感直冲到心底，可是他们俩都没有躲开，大概是不舍得，即使这体验并不好。
  听到这声熟悉的“小二”，阿二的泪水也禁不住渗出来了，他还有什么好怀疑的，父母都回来了，跟自己对话了，还摸了自己的脸，这感觉都是真实的。
  阿二的母亲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触碰会冷到儿女，慌张地缩回了手，表情有些哀伤，委屈的感觉让她又忍不住想怪责自己的老伴，立刻转过头去瞪了阿二的父亲一眼。
  阿二的父亲故意避开阿二母亲的目光，看着阿二的姐姐，语重深长。
  “一一，我们以后不在，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找个好人家，得看到有人照顾你，我们才能放心。”
  阿二的姐姐差点把鼻涕和口水都给喷了出来，撒娇般地用双脚不停乱蹬地板，想让她爸终止这个话题，其实她大学毕业以后，选择留在外地工作，经常不回家就是因为不想老被催婚，谁知道现在猝不及防地又被催婚了。
  “哎哟，爸，你怎么这个时候还操心这个！”
  阿二的母亲责怪地拍了拍老伴，赶紧让它换个话题，实在不想毁掉这个不易的相聚机会和气氛。
  “臭屁老头，说正事！”
  阿二的父亲抿了抿嘴唇，斜斜地瞥了一眼自己老婆，还是听话地转移了话题，正色地看着阿二嘱咐。
  “小二，我们根本没有说过想你当上队长，不过你要是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当上队长，那也很好，不过你还是要当你自己，不要被别的东西左右了你自己的判断。”
  阿二一直点头，现在他父母要跟他说什么话，他都听从。
  “不要相信那个高叔叔，他就不是个好人，好好跟着咱们方警官学！”
  阿二的母亲又唯恐阿二不提防高鏖，赶紧补了一句，说完话还对着玄关那边的方冠豪客气地笑了笑，不过方冠豪不知道有没有看到，毕竟隔着那么浓的烟雾。
  阿二的父亲立刻推了推自己老婆，然后对着阿二解释了一下。
  “也不能直接武断地说高鏖不是好人，只是高叔叔没你想的那么好，他跟你说的很多话都是带着私心的。“
  “欸，你真的！”
  阿二的母亲又忍不住想跟老伴吵起来。
  张周旭一直站在烟雾里头，看着那些道具的情况，耳朵也在听着这一家子的人聊家常，看它们那对活宝老人家夫妇又想要吵起来，终于忍不住提醒一句。
  “你们抓紧时间啊，不要闲聊一通，这蜡烛点完，你们就看不见了。”
  “爸，妈，你们真的不怪我吗？”
  阿二一听，时间无多，还是很想亲口问父母，亲耳听他们的回答，这才是他真正的心结。
  “怪你什么？既然要当警察，就应该爱岗敬业，我们这些市民可是全靠你们保护的。要说怪你的，就是你最近不好好干活，净想些有的没的，不要被那高鏖给教坏了。”
  阿二的母亲眼神柔和了下来，父亲也加了一句。
  “小二，自己学会判断是非啊！”
  “蜡烛快烧没了，抓紧了！”
  张周旭看着那些蜡烛，都几乎要烧到地板上了，大概不到半分钟就会烧完。
  “哦，等等，还有最重要的事情还没说呢！”
  阿二的母亲忽然很激动。
  “还有什么事？”
  阿二的父亲皱了眉头，他都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什么没说了，阿二和阿二姐姐都很疑惑。
  “银行卡密码，还有我藏的私房钱，你也赶紧老实交代了！”
  阿二的母亲差点就忘了这事，正要接着说的时候，被旁边的老伴制止了。
  “可是他们都在听着呢！”
  阿二的父亲扯了扯阿二母亲的衣袖，压着声音提醒一句，然后眼神还故意瞄了瞄方冠豪和张周旭那边。
  “放心吧，我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