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情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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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浩决点了点头,算是回礼,走到门前道:“我可以进去吗?”
张小尘让开了身子,“请!”
云浩决走进了屋里,李三拳留在了门口。
张小尘平日没有喝茶的习惯,家里只剩了些父亲生前的茶叶,但密封的极好,想来应该还能喝。张小尘有些紧张,简单招呼了一下云浩决,然后就忙着烧水煮茶去了。云浩决也不在意,自顾自闲逛了一圈,走到张小尘父母灵位前时,还插了炷香,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忙活了半天,终于煮好了茶,张小尘先给云浩决倒了杯。他又不懂茶,哪来什么手法,看得云浩决直摇头,但也没说什么。
“云老爷请!”张小尘将茶杯推到云浩决身前。
端起茶杯,云浩决吹了吹茶面浮叶,淡淡抿了口,然后神情如常道:“茶叶过期了。”
这说话的语气倒是和云之谣一模一样,张小尘脸涨得通红,很是尴尬。
“让云老爷见笑了。”
云浩决又抿了口茶,摇了摇头,“茶叶什么的不重要,心思到了就够了。”
张小尘捧着茶杯,乖乖听着,也喝了口自己煮的茶。这味道还真是一言难尽,亏得这个云渺城第一人喝的下去!
“好了,茶也喝了,该说正事了。”云浩决放下茶杯,目光落在了张小尘身上,明明没有什么表情,却让张小尘感到莫大的压力,“我想你也应该猜到了我此来是为了什么?”
身子一震,茶水晃出杯口,溅落在桌面。张小尘赶紧用手擦了擦,又低头喝着茶,看不清他的表情,“晚辈不知,还请云老爷明示。”
“你是真不知,还是装糊涂?”
见张小尘沉默,云浩决轻轻一叹,“罢了,我就直说了,你跟谣儿不合适。”
顾不上礼数,张小尘有些粗鲁的放下茶杯,猛地抬起头,终于直视上了云浩决的目光,“云老爷,我听说您年轻的时候也是贫苦出生。如果您觉得我配不上您云家,请您放心,我会努力配上谣儿的!”
面对张小尘灼灼目光,这次换云浩决低下了头,端起茶杯又喝了口,“此一时彼一时。我也不是个势力的人,换做以前你们两个小年轻如何恩爱,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懒得去管。但现在不同了!”
“为何?”
再次抬头看向张小尘,云浩决的目光严肃到让人不敢看一眼,“万法宗仅存于世的太上长老相中了谣儿,要将谣儿收为关门弟子,不日将举行收徒大典,昭告天下。这位老祖宗修炼的乃是无情道,她的弟子亦然,她不会愿意让谣儿受情束缚的。这是其一!其二,万法宗宗主爱子随同而来,对谣儿一见钟情,有意和谣儿结成道侣。你明白了吗,你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我不明白!”张小尘依旧直视着云浩决,毫不退缩,“我只想知道谣儿是怎么想的?”
“万法宗的太子爷,无论外貌、家世、修为、涵养,都是当世一等一。没有哪个女子会不喜欢他,谣儿也一样。”
“不,我不相信,谣儿不是这样的人!”
看着眼前执着的少年,就像看着当年自己的影子。严肃不见,只剩沧桑,云浩决叹了一叹,“你们这些小年轻啊,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等长大了就会发现,这些都是虚妄。唯有权利地位,修为高强,才是正道!谣儿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应该相信她的判断。”
“我不相信!”
“由不得你不相信!”云浩决神情蓦然冰冷,“谣儿这段时间没有来找你,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张小尘哑口无言,到嘴边的反驳怎么都说不出口。
云浩决将一枚戒指推到张小尘面前,张小尘见之如遭雷击。这枚戒指,是当初云之谣打算送给他的那枚器空戒。
“这是谣儿给你的,算是补偿。里面有百万灵票,地阶攻击灵器、护身灵器各一套,另有……”
张小尘拿起了戒指,见此云浩决神情愈发冷淡了几分,闭上了嘴,没再多说。
所谓爱情,到底是敌不过功名利禄啊!
放下茶杯,云浩决正准备起身离去,却见张小尘走了过来,神色平静异常,深深弯下了腰,双手奉上戒指:“无功不受禄。云老爷,还请您拿回去。”
眯了眯眼,眼中冷淡暖了几分,云浩决没有接过戒指,他问:“张小尘,你可知道这枚器空戒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我一辈子都挣不到的财富;代表着修为暴增;代表着出人头地。”张小尘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那你……”
“是虫是龙,得要经历了风云才会知道。我生来低微,这是天定的。我未来如何,那是由我说了算的。这一切我会用双手去争取,用不着别人的施舍。云老爷,还请您拿回去。”
眼有欣赏,也有遗憾,云浩决拿回了戒指,“什么时候反悔了,随时可以来我云家把它取走。”
张小尘毫不犹豫道:“不会有那一天的。”
又是叹了一叹,云浩决出门坐上马车离开了。
送走云浩决,像是虚脱,张小尘刚回来就坐倒在椅子上,直到蜡烛燃尽,被黑暗淹没,也是一动不动。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像是疯了一样冲了出去,来到云府外面,冲着云之谣的闺房大喊:“谣儿!谣儿!谣儿……”
吼声如涟漪,在黑夜中荡漾开来,却没有响应。
云府中心地段建有一栋九层高楼,唤为——戏云。戏云楼顶楼,云浩决和一个剑眉星目,器宇不凡的少年正下着棋。
少年拈起白子,就要落下,忽闻异声,转头向远方望去,“谁在唤谣儿?”
云浩决拈着黑子,紧盯棋盘,不为周遭事物所动,淡淡道:“想来是别家醉酒少年。”
“深更半夜,竟敢叨扰谣儿清净,需要在下帮忙去惩戒一二吗?”
“区区小事,何须叶公子挂怀,我们还是继续下棋吧。”
云浩决轻轻挥了挥手,在一旁服侍的李三拳弯腰领命而去。却不是去驱赶张小尘,而是开启了隔音阵法。
张小尘不知道,他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谣儿!谣儿!谣儿……”
张小尘声音都喊哑了,还是无人理会,他却没有停下的意思,魔怔一般不断喊着。
云之谣的两个贴身丫鬟,对张小尘这个平民小子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但是看见自家小姐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前所未有的快乐,她们也就跟着开心。见张小尘这个样子,她们看不下去了,走出云府大门道:“别喊了,回去吧,小姐是不会见你的。”
张小尘急忙上前几步,近乎哀求道:“拜托你们了,我就见谣儿一面,就一面!”
“都说小姐不会见你的,你还是走吧!”
见她们不愿帮忙,张小尘不再管她们,又继续大喊起来,没喊几声,云之谣漆黑的闺房亮了起来,张小尘随之安静了下来。
窗户打开,出现在窗口的却只是她的背影。
“谣儿?”
张小尘轻轻呼唤,还是没有回应。
“谣儿,为什么不转过身看我,为什么?明明约定好了要永远在一起,你忘了吗?谣儿,只要你跟我说你不喜欢我了,我不会纠缠你的!你说啊,说啊!谣儿,我就想再见你一面,你转过身让我看一眼,好吗?”
依旧是背影,她没有转身。
“看吧,都说小姐不想见你了,这下你该死心了吧!快别在这大喊大叫了,回去吧!”
张小尘不管不顾,大声说着他和她之间的一幕幕。可任由他如何呐喊,面对他的,都只是背影。隐隐之间,透着不近人情的冰冷。
天色渐亮,丫鬟急了,“哎呀,天都快亮了,要是被其他人看到成何体统!你要是还不走,我们可叫侍卫了哦!”
是啊,再这样下去也是让她难堪,张小尘放弃了,垂头丧气,失魂落魄,仿若行尸走肉一般摇摇晃晃着离去了。走到远处的时候,他忍不住又回头望了眼。
看到的,还是背影。
回到家,张小尘就躺在床上,直直望着屋顶,三天三夜一动不动,不管刘老五怎么叫他都没有用,身体还活着,灵魂却像是死去。
最后还是刘老五买来一大堆酒,张小尘这才起了床。素来不喝酒的他,抱起一大坛子酒就开喝。刘老五坐在旁边,唉声叹气,苦口婆心劝着。
“小尘啊,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之谣出生那天,天上出现了九个月亮。从来没有下过雪的云渺,鹅毛大雪下了整整一年,冰封万里,不知道冻死了多少人和妖兽。我听别人说,之谣是天生异体,体质那可了不得!这不,万法宗里面一个不得了的大人物就来收之谣为徒了。我可是去打听了,这万法宗那可了不得啊,管辖着数不清的大势力,咱们周国就是它管辖的一个小地方。昨天我去看了,不仅是咱们周国的皇帝,其他国家的皇帝都来了好几十个,那阵仗,简直了,全部都是来祝贺的。这些平常一言不合就喜欢抄人满门的皇帝老儿,你猜怎么着,见到之谣跟见了祖宗似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刘老五仰头干了杯酒,摇头直叹。
“之谣现在可是不得了了啊,跟我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是一个层面的人了,更不是我们高攀得上的。什么样的人,生下来就是什么样的命。咱们就是普通老百姓,娶妻生子,挣钱养家,生老病死,这就是咱们的命!想那么多干嘛,最后痛苦的还不是自己!”
又干了杯酒,刘老五继续劝道。
“你小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炼体五重了,未来不是没可能迈入灵池境,长的又不差,何愁讨不到老婆?你小子要是心急,五叔我这就帮你去张罗,保管给你找个水灵灵的黄花大闺女。至于之谣,唉,认命吧,你们不是一路人,死了这条心,忘了她吧!张小尘,老子跟你说了这么多,你有没有在听……”
“咣当!”
“嘭!”
一滴不剩的酒坛粉碎一地,张小尘倒在地上,醉死了过去。
敢情说这么多白说了,刘老五没好气摇了摇头,酒杯都举到了嘴边,却是没有心情喝,唯有长叹,经久不散。
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啊!
……
……
山洞里他和她朝夕相处;风雨中他和她并肩同行;夕阳下他和她相依相偎……曾经的一幕幕一遍又一遍的过演,最后定格在她的背影。只见她缓缓转过了身,绝世容颜再不复以前的温柔。
只有,冰冷,绝情。
喝醉的张小尘猛地坐起身,他看了看窗外,已是天黑。来到客厅又抱起坛酒咕噜咕噜灌了一阵,张小尘将酒坛随手一扔,倒头就睡。
打这之后,张小尘将自己锁了起来,不管刘老五怎么叫他都没理会。刘老五知道他的牛脾气,不敢硬闯进去,只得每天来八次,通过窗户见他没事才能安心,搞得他连工作都不得不暂时放下。
转眼就是半个月,今早天还没亮刘老五就来到了张小尘屋外,走来走去的,犹豫着什么。眼看骄阳渐起,时候不早了,刘老五咬了咬牙,上前拍了拍张小尘房门。
“小尘,小尘啊,之谣今天就要走了,你……”
刘老五话还没说完,房门“嘭”的打开,一阵狂风刮过,却是一身酒气,蓬头垢面,瘦了一大圈,跟个鬼似的张小尘冲了出去。
……
……
云渺城外,欢送仪式刚举行完,全城百姓都在围观三只房屋大小,头生独角,背生雪翼,通体散发着皎洁光辉的独角马。此乃传说中的仙兽——冰雪天马。这可让百姓们渍渍称奇,长了见识。
三匹冰雪天马拉着一座比宫殿还大的水晶宫,一声嘶鸣,雪翼一振,他们拉着水晶宫逐渐离地而起。这时候,张小尘出现在了城墙上。
他的出现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前些日子他可谓是风光一时无两,让人好生羡慕嫉妒恨。如今再看跟鬼似的他,只有幸灾乐祸。
不远处,赵权峰像是忘了前些日子的糗态,也忘了最后是谁救的他,扇着折扇,讥讽笑着,“这只癞蛤蟆本以为攀上了凤凰,没想到人家只是玩一玩他,真是只可怜虫!”
类似这样的话还有很多,甚至还有比这更难听的,可张小尘都视而不见。他对着天上水晶宫,用尽全力呼唤。
“谣儿——”
他本不抱奢望,没想到话音刚起,一扇冰窗砰然推开,她探出了身子。
时隔不久,却仿似轮回般漫长。她的容颜在梦中不知道流连了多少遍,本以为一辈子再难相见,没想到临别之际她终于愿意见自己一面。
就是不知道,是否是最后一面?
映入眼中的她,不是梦中的冰冷绝情,而是憔悴不堪。
这一刻,他的心安定了下来。
她的心里还有自己!
他有了答案。
这一面,绝不是最后一面!
看着他的消瘦身影,眼泪滑下她的脸颊,随风飘来,落在了他的脸上。
摸了摸脸上晶莹,他相信,她之所以离开自己,一定是有什么逼不得已的苦衷。所以,他向她承诺。
“谣儿,我保证,我会去找你的!”
她咬着嘴唇,重重点头。
冰雪天马速度奇快,眨眼便冲入云层,消失不见,唯有颗颗晶莹漫天纷飞。
九天之上,器宇不凡的少年站在水晶宫前,远远看着那平日如万年玄冰般拒人于千万里之外的少女,此刻却哭花了脸。
隔着遥远的距离,他低头看向身下渺小如蝼蚁的少年,目光深沉如渊。
当天晚上,赵权峰收到一封信。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哈哈哈……”
看完信上内容,赵权峰握着放在信封里的一块令牌,如获至宝,笑声响彻整个赵家。
笑够了之后,赵权峰将信烧毁。看着在手上燃烧的密信,他的脸色越来越狠毒。
“张小尘,我本没打算要你的命,但天意都要你死,这可就怨不得我了!”